《五千觉》胡滼

45、第五章 缚眼谋归山楼

　　雪千从来没有用这种方式与我说过话，以前因为不需要，我们时时在一起，后来双生城无法施外界的术，也没用，而且我们已经决裂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现在她不但跟我心话，还主动要见我，本来应该我去见她让她不安警惕的，现在倒好，我该不安警惕了。

　　女几阁的虚无屏界漾出一圈纹路，雪千面无表情出现在我眼前。朝如故的屏界，应是牢不可破，雪千这也走得太顺当了。

　　也不想再多探究她与朝如故的那些事，我盯着她，看她在我身旁坐下，我与她的相处模式也就是这样冷淡无奇了。

　　我抢先道，“我都还没说要见你，你还真是自觉，”

　　“我看如故走了，才来。”

　　不禁，侧头盯着她，她的嗓音如同受了风寒般低重。

　　可她并不是受了风寒的样子，我忍不住想到别处，“你又有什么事情见不得朝如故知晓呢？你又有孕了？”

　　她并未回答我，只当我是玩笑话，如今我们的关系，又哪里能够玩笑的，她置之不理也对，我收回了眼眸，只听她说，“我知道你是要来做什么的。你想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

　　“这你也知道。”

　　覆眼决明是无朝的事，她怎会去关心，就算关心也不该知道五千露水心能净化覆眼决明。

　　她说，“我照着无朝的方法炼过覆眼决明，发现了它的弊端，这个弊端相信夕不归也知道。昨日如故回来我更加确定了，夕不归既已将此弊端公之于众，那就势必会将其净化，势必要以被五千露水心占染的血肉做辅。夕不归怎么可能用你的血，他只会来夺我的。”

　　我一愣一愣的听完她说的话，她还是像五行山上的雪千，直言不讳，那时我常常气结，现下更是，本打算的游说之词也无法说了，只好顺着她说，“你是说……你要给我你的血。”

　　“不过是些血，我还给得起，不过不是白给。”

　　她偏过头与我对视，都是一样的样子，像在照铜镜，我心里狂喊着，不要被她牵引了，不要！万一是圈套怎么办！嘴上却说——“你要什么。”

　　雪千释然一笑，“无夕与无朝之战，胜败于我都不大重要，我想要的，无非是与如故在一起，在哪里都没关系，他会变成什么我都陪着他，他死时我便去。可是如故似乎不是这么想的，他想赢无朝，不让无夕落入无朝的邪恶统治。我也没什么能劝的，只想跟你说，如故的时日不多了，夕不归早晚会占了无夕，那时请善待无夕。还有，我刚才有些不明白，如故为什么看你，比珣瑛木还上心？”

　　言尽，我又愣住了。雪千竟然主动问起关于魔疫种子答案的问题，我还要回答她吗，她都要给我血了，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实在有些麻烦，万一我说了没等到夕不归等来朝如故的追杀怎么办，夕不归要我好好守着命，我该听他的。

　　我说，“你这么一说，我也奇了。难道珣瑛木有毒！朝如故才放手让夕不归拿去？”

　　雪千不屑一笑，“要下毒，也是在无朝，如故不会在无夕下毒，你不要污蔑他。你既然也不知道，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不是问我要什么，我要你的小指，左手还是右手，你可以自己选，我不贪心，只要一根。”

　　还下毒吗，还说真相吗，是要小指还是要雪千的血？我可以保住我的小指，出我自己的血，也可以拿走雪千的血，失去我的小指，说不定还能被放出女几阁，这样夕不归也不用为我犯险了，一根小指换可以净化全部覆眼决明的血和自由，还有夕不归的安全到底划不划得来？这些想法在脑中瞬息移过。

　　最后，“刀在哪里。”

　　雪千不耐烦的从袖袋中抽出一把短匕，放到我眼下，我也没犹豫的执起那短匕，在左手小指上比划了两下。

　　舒展舒展了五指，握拳之际，我突然闭眸想到，“我把小指给你，你会放我回无朝吗？如果妖兰君后跟我一起回去的话，我现在就动手。”

　　雪千嫌鄙了我一眼，“金水千，你就不会觉得如果我答应你，这会是一个圈套吗？还是你以为，我当真心软到这般了？妖兰是你新结交的好姐妹吧，真是快，这么快就忘了紫昏跟桃华。”

　　我在手里的短匕猛地被我放了去，一说起紫昏跟桃华，心里的忿忿又起，她竟还敢提，我沉了脸色，“那不是我的姐妹，是情敌来着。我可不想赢得这般无趣，你明白的，我喜欢抢嘛。”

　　“口是——心非。”

　　不理会她的认定，我只道，“那你应不应我？”

　　她无奈叹了口气，“若是你爽快一点先斩了小指，兴许我看你可怜的样子，一心软就答应，可是你没有。”

　　“这么说你不会放了妖兰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坚持什么，明知道那是肯定的答案。

　　雪千显然不耐烦了，“快斩吧，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你耗，如故要是再找不到我，可就不好了。”

　　我犹豫起又拿起短匕，迟迟不下手，雪千不耐烦起了身朝门外走去，一点没有犹豫。

　　我急了，来不及多想，“我斩！”

　　说完，短匕对准左掌小指，闭了眼，一刀斩去，那种自残血腥的场面我还是不多愿亲眼见到的。

　　却，没能斩来想象中的疼痛，反倒是落空的感觉，我缓缓睁开眼，竟发现小指还在，而短匕的刀刃不见了。

　　紧接着一声巨响，女几阁门口空气破碎的声音，雪千位置站得不好，被无形的气波击倒在地。夕不归出现在女几阁门口。

　　他看着我，跟我手里的匕梗，微怒，“你就是这么等我来的？”

　　我不经意甩开匕梗，不小心砸在雪千身上，她低叫了声，我忽略过她，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望着夕不归说，“我很好啊。”

　　再坏的心情，一见到夕不归，都能转晴。

　　夕不归不与理会我，手上化出月剑，逼近雪千，雪千的嘴角溢着血，眼里尽是惧意，她怕夕不归，直觉告诉我，她不是怕流血，是怕夕不归。

　　我脱口道，“等一等——”

　　夕不归不解的瞥向我，“你心软了？”

　　我从后背掏出一个软皿，走上前去将它接在夕不归的剑下，道，“这是我先前在无夕半价买的无敌超容碧莹软皿，碧莹，必赢，多吉利，老板很会取名的。好了，来，划吧。”

　　夕不归握紧了月剑，盯着我看，雪千自嘲起来。我见二人一个也不动手了，一个也不害怕了，没办法又将碧莹软皿收回了后背。

　　夕不归才回过神来，而雪千笑过，忽然出声，“你们有胆，不怕眼瞎的，尽管将我的血拿走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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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不归来无夕救我，自然顺带的妖兰也救了回去，朝如故还真是傻，夕不归不过随口说了句雪千在无朝魅狱，他就不管不顾的去了，当真痴情。再说雪千，她最后说的那番话着实可怕，可我们还是将她的血取走了，装在我的碧莹软皿中。

　　夕不归完全不当一回事的样子。

　　面上这样一定是要的，一回无朝，夕不归就奔向了九天殿，焚青机谷早已候在那里了。一见眼上缚着绛绸的妖兰，焚青紧绷的弦总算松开。

　　机谷兴奋地迎了来，“君上，那朝如故已被我们打发回去，样子看上去落魄极了，我趁他不意做了点小小手脚，明日征战无夕，我无朝赢定了。”

　　夕不归不怎搭理机谷，拿出碧莹软皿走到焚青跟前，“你看看这血可有异样，有毒否。”

　　焚青接过碧莹软皿，掌心晕出白雾在其周身抚了一圈，道，“没有，君上。”

　　没有毒？方才路上夕不归已检查过，是没有，可不确信，现在焚青也说没有，是真的没有？难道被雪千戏耍了？

　　夕不归取出一滴净血，掌上施着术，待净血化作了雾，一掌将其打向案上锦盒中的覆眼决明。

　　“焚青，你去看看，覆眼决明可有问题。”

　　雾气弥漫着整个锦盒，逐渐化进覆眼决明中，焚青再次掌心晕出白雾检查了番，“没有，君上。”

　　说着，一手拂眼，取下眼中的覆眼决明，将锦盒中的覆眼决明缚在眼上，闭了眼适应了番，才睁开道，“先前眼里的不适都渐渐没有了，确实比以前的覆眼决明清凉许多，也没有觉察到什么异样袭眼。君上，可用。”

　　我看他的眼睛也比先前的清透多了。忽然很期待看到夕不归的眼睛，我虽见过，可还是期盼啊。

　　夕不归点了点头，“好，你们去炼制覆眼决明吧，炼好分给众人。我们明日征袭无夕。”

　　焚青机谷妖兰闻言退去，只剩下我还在，我执起袖里的软叶针往食指腹上一插，再将冒着血的食指举到夕不归面前。

　　他一惊，“你傻了！”

　　我摇了摇头，“夕不归，虽然你们都说这覆眼决明没有问题了，可是我不能不去担心，万一雪千说真的怎么办，我不能看到你犯险，你用我的血，我在无夕的时候，没有吃过什么，我的血绝对没有问题，你用我的好吗？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就只取我一滴血，你的覆眼决明用我的那滴血，好吗。”

　　太笃定，总是大意出错。

　　夕不归久久才说，“好。”

　　我满意地笑笑，忘记了那人，雪千。

　　如果不是雪千来见我，朝如故不会因为寻不到雪千而大意，让夕不归有了机会来救我，她为什么那么做，我从未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