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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渐暖•变色 ...

  •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刘禹锡《钱塘湖春行》

      “春回大地,天气渐暖,宜嫁娶。”英云嗤笑一声,手中文书被扔在桌案上。“他崔始源明知朕无子嗣,此番作为又是何意!”
      “皇上何必如此气恼。”琼阳王悠然端起茶杯,淡淡道:“你大可回函问他,漓国太子基范因何年近十八却无侧室。源帝乃是十六岁登基,十七岁便有了他唯一的儿子。”
      “……哥。”英云反倒笑开,放下皇帝架子坐到希澈身旁,“若是你当初便做了这个皇帝多好,放我与正洙逍遥自在。”
      希澈放下茶杯,展扇道:“若我为皇帝,琉国还会留到如今?”
      英云摇头,半晌沉默。
      希澈站起,道:“也罢,我走了。”收扇,回身道:“你,好自为之。”
      正洙这才进殿,默默凝视着希澈的茶杯,道:“希澈他,真是被世人误解太深了……”
      英云命宫女将茶杯收拾下去,转过身道:“只因他明白,皇帝这顶帽子会将他逼疯,倒还不如让我这个才能不如他的弟弟接替皇位,换得琉国一世太平。”
      正洙在下面定定看着最高处的皇帝,不发一言。
      你,再不是梨花树下,眉眼弯弯的少年。
      我,再无法如当时一般,占据你的全部心扉。
      你若不是皇帝,我亦不是皇后,可会比此时幸福?
      江山美人,自古两难。
      正洙默然转身离去,英云回首时只剩满坐寂然,只剩怅然若失之感。

      希澈在皇宫里缓步游荡,手中折扇展了又收,收了又展,韩庚亲手所题的八个大字“天上天下,希澈独尊”不停伸展、收缩。
      希澈看着折扇,突然自嘲的笑道:“金希澈,你二十八岁仍一事无成,孤家寡人一个,怎能奢望受百姓爱戴?整日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哪家大臣会将自己女儿送来守活寡?固步自封、不知上进,天下人谁信你可保家卫国?”
      三月末的梨花已略显颓势,希澈随意扯下一枝,喃喃道:“本王不过偏好自由,因何为千夫所指?”
      凝视折扇,希澈苦笑。
      若仅仅如此便也罢了,最恨的,还是有话却无法出口。
      想到这里,希澈轻叹扔下花枝,向御医院走去,熟料韩庚竟不在,待到酉时也未见人影。
      希澈终是耐不住性子,叫来时常跟在韩庚身边的小医官问:“韩太医怎么还未回来?已是酉时,即使为太后把脉需在长时间也该回来了。”
      “王爷不知道?”那小医官眨巴两下水灵灵的大眼睛,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交给希澈。“这还是韩太医让我交给你的。”
      希澈此时已无心计较为何现在才把这信交给自己,拆了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王爷,微臣家中有事,半月内定返回琉都,勿念。
      希澈放下信,又问:“韩太医可有说是何事?”
      小医官挠了挠头,道:“似是回家中成亲去了,再具体恕卑职不知。
      希澈一怔,挥手道:“好了,你下去吧。”
      “谢王爷。”
      勿念,谁会念你。

      “李丞相……可是要闯进去?”
      “他若不做亏心事,又怎会怕我们前来叨扰?”
      二日前,东海在醉花楼女子闺房前对赫在如是说。
      “漓国国舅李秀满,为一己私欲通敌卖国,以叛国罪论处,念其数有功,特赦免其凌迟极刑,于明日午时斩首示众,钦此。”
      皇榜已贴,再无收回可能,无论云贵妃如何受宠,都不可能劝皇上收回成命。
      “李丞相的心病,算是除去了一大块。”赫在略微皱眉,在东海身旁道。“这丞相一命,终究是实至名归。”
      东海兀自笑道:“李秀满当初便不该退位让贤,错只错在他把一只幼虎当做了家猫。”明是阳春三月,那笑却透着些微寒意。
      赫在叹气,犹豫道:“可你毕竟是他的亲侄子,怎能……”
      “你不也是!”东海放下茶杯,碰撞声震得满室寂静。“李秀满为壮大势力,扶植亲信、铲除异己哪样没做过?天下百姓谁不想除之而后快,我此举,又有何错!”
      赫在无言,直直看着东海,眼神似是怜悯。
      东海最不愿看到他人这般眼神,发狠道:“你我都别忘了,李家到他那一代,只剩李秀满一脉!”
      眼神逐渐黯淡,赫在再无话语,离去亦无声响。东海脊背僵硬,双拳紧握,终是挥袖而去。
      究竟是哪年,同时失去父亲而依靠彼此的两个少年,又去了哪里。

      “叛国罪,按律当株连九族。”基范立于皇帝寝宫内,殿外不停传来云贵妃的啼哭。“若我是她,就该庆幸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而不是哭哭啼啼替一个必死之人求情。”
      始源道:“你可知为何朕只处死李秀满一人?”
      基范轻笑,道:“这朝中,姓李的太多了。”
      “仅是如此?”始源轻嘬雪莲茶,摇头。“若仅是如此,朕再留他些时日又何妨?”
      基范淡然道:“当然不仅如此。你亦恨他,故让他一人独赴黄泉,至死孤独。若不是他,太上皇本可安享晚年。”
      始源一怔,放下茶杯道:“基范,你的确长大了。”
      基范苦笑:“可父皇仍未老。”
      始源指指殿外,道:“今晚,领两名宫女回宫吧,你已不是小孩子。”
      “……是。父皇早些休憩,儿臣告退。”基范从侧门退出,避开正门云贵妃,随意让张总管挑了两个宫女来。
      基范很快便从房里出来,命人收拾房间,顺便抬走两名宫女。探子便回报始源二字:落红。
      殊不知,那血是从心尖滴落,分外殷红。
      三年前,十数年未曾谋面的父子桃花林偶遇,任谁都无法忽视彼此眼中闪过的一丝不明情绪,在迸发的一瞬消失。
      谁料想,再会已成陌路、
      “儿臣拜见父皇。”

      “晟敏,累了?”圭贤驾着马车,马车内的人脸色苍白,圭贤放慢速度,马车缓缓停下。
      圭贤撩开车帘进入车厢,把晟敏抱在怀里。“仍是无法适应吗?”
      晟敏虚弱道:“让我下车休息一会便好,天黑之前必须赶到下一家驿站,现在已不早了。”
      圭贤把晟敏扶下马车,轻抚他的脊背道:“你这样子,我怎能安心。”
      晟敏呼吸略为急促,断断续续道:“我不碍事,继续赶路吧。”
      圭贤叹气道:“你每次皆是如此,叫我怎么同你一起浪迹天涯。”
      晟敏不语,紧紧抓着衣角的指尖泛白,最终只是深吸一口气道:“走吧。”
      圭贤亦默然,把晟敏送进马车继续前进,驾车速度却较之前慢了许多。
      日光渐暗,仍未长出茂盛树叶的枝干在暮光下投射出干枯崎岖的影子,许久未开口的圭贤突然问道:“晟敏,你可还记得,我曾问过你的梦想。”
      车内无人应答,圭贤略提高声音,又道:“晟敏?晟敏,可是睡了?”
      圭贤正欲停车查看,忽听晟敏略微迟疑却又带了几分坚定的声音传来:“圭贤,安安稳稳的生活,真的不好吗?”
      两厢寂静,相对无言。
      “有朝一日,我定会带着心爱之人走遍天涯海角,看过世间千姿百态!那,你呢?”
      “我?跟着你便好。”
      我要将世间最珍奇之物亲手交予我爱之人,将足迹踏遍天涯海角。
      我愿跟随我爱之人奔赴天涯,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金钟云!金钟云!”神童在钟云屋外不停拍打,扰人清梦。
      “好了好了!干什么!叫魂呢?!”钟云皱着眉,猛地拉开门,神童一个不稳险些闪进房间。
      钟云一个指头稳住神童,连同自己一起出了房间,顺便带上了房门,低声道:“说话声音低些,小旭方才刚刚睡着。究竟是何事,如此十万火急?”
      “有客人来了,你快去招呼一下。”神童拉扯着钟云,硬是往楼下拽。
      “别拽我,我自己会走。”钟云略微抵抗,随即反应过来,一把抓住神童,“你说什么?有客人?”
      神童无奈道:“你没听错,有客人!并且正等着你去招呼!”
      “竟然又有客人来啊。”钟云打了个哈欠,抱怨道:“你招呼就可以,何必把我叫起来。”
      “咳。”神童咳嗽几声,挺了挺腰板,“再怎么说我也是这里的老板,总不好失了面子。”
      钟云失笑,唠叨着“天生命苦啊”下了楼。
      厉旭从屋里出来,问:“有客人?这客栈已好久未见过生面孔了。”
      神童被吓了一跳,抚着胸口道:“厉旭你不要突然出现好不好,总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厉旭耸耸肩:“你若是瘦了也会如我一般,只是不大可能罢了。”
      神童默然,找算盘去了。
      于是客栈又恢复最常有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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