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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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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试探
征武帝带着几人在御花园里转了转,赏了初春的风景,便寻了处凉亭几人坐了下来。
北堂焰转头吩咐宫人沏了茶水,端了点心摆在凉亭里的桌子上。几人围桌而坐,陪征武帝聊着天说着话。尽管方才北堂澈与北堂焰针锋相对,可老爷子说算了便是算了,就算北堂焰对北堂澈再有意见,面上也只能摆出一副疼爱弟弟的模样来博得父亲的好感。
正发着新绿的枝桠上,几只黄鹂正叽叽喳喳的高鸣,细小的爪子在那枝桠上跳来跳去。
看着那黄鹂,苏晓倒是想起自己窗前的那一只鹦鹉了。也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低叹了一声,征武帝喃喃的念道。
几位在座的皇子交换了一个眼神,无人接话。
“苏晓?”
“在。”一听老皇上叫自己,站在一旁的苏晓忙不迭的答应了一声。
“子谦,是你的远方表叔?”征武帝的目光牢牢锁定在远处映在金色晚霞里的淡色桃花,他轻轻的问。
“……是。”好端端的提起那个已故的表叔干嘛,苏晓有点摸不到北的感觉,转念一想,那个表叔曾经是陛下的内侍,想必陛下此刻该是忆起旧人了。
“你见过他么?”摆摆手,让苏晓坐在自己身边。这一举动倒是让北堂焰和北堂璃大为震动。
宫廷规矩,内侍不能与主子同坐。
苏晓倒也不客气,他从紫华殿出来后屁股就没再沾过凳子,连日赶路腰酸的要死,此刻老皇上拉他坐下,他连推拒都不曾推拒一下便一屁股坐了下来,像是理所当然一般。
“回陛下,小时候见过几次。”苏晓道。
端过自己跟前的茶放到苏晓面前,征武帝笑了笑:“是吗?那你跟孤说说你那几次见他的情景吧。”
苏晓就着老皇上端过来的茶抿上一口,笑着回忆起自己印象里的那位表叔。
“那几次见他是阿爹带我回乡省亲,他虽是陛下身边的重臣,却是一点架子也没有,亲和的很。表叔生的俊逸出尘,爹说街坊邻里家的姑娘们都爱与表叔说话,表叔也总是一副谦卑有礼的样子,不过那时我并不大喜欢他。”
“哦,为何?”征武帝的眉毛往上一挑,带着笑意问。
“嘿嘿,有点不好意思说哈。”苏晓笑着挠挠头,顿时显得有些憨傻可爱。
“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说,孤想听。”老皇上豪爽的手一挥,命令道。
“小孩子贪嘴,爱吃糖,每次表叔都骗我亲了他,然后才一摸口袋,说没零嘴给我,先赊着……”
“哈哈哈……”老爷子听了这一段顿时大笑出声,在座众人看老爷子心情大好,便也跟着扬起唇角。
是了,子谦就是这样,性子明明顽劣,却偏偏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征武帝还记得当年也是在这儿,那个眉目秀丽的少年面色严肃的拉住自己的手,郑重的对自己说‘你行的,不要怕他们,我会帮助你,成为我北元的盛世明君。’没成想,这句话,便是他的一辈子……
老爷子笑的有些累了,便停了下来。他侧眼看着正在喝茶的苏晓,那孩子专注的神情竟有几分像他,不由得,伸出手去摸苏晓的头。
苏晓被征武帝这动作弄的有些发懵,正要说话,便听征武帝喃喃的道:“你还真有些像他……”
“陛下……”
“你知道么?你这位表叔当年是孤的内侍,虽说是内侍,却是雄才伟略,用兵如神,从无品内侍到一品元帅,他站在了朝堂最高的地方,与孤比肩,陪着孤治理着这锦绣河山……”征武帝眯着眼,慢慢的说着多年前的往事,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似在回忆着什么。
“能辅佐陛下,那是表叔的福气。”苏晓适时的讨好道。
征武帝看了苏晓一眼,接着道:“如今你也是澈的内侍,孤指望你能与子谦一样,辅佐在澈的身边……”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人都变了脸色,尤其是大皇子北堂焰脸色更是难看的可怕。
征武帝拿一品重臣卢子谦和眼前这个纨绔子弟相比是什么意思?卢子谦曾经是征武帝的内侍,曾陪着他一步步铲除所有敌人,一步步向权利的顶峰攀登,现如今苏晓是北堂澈的内侍,征武帝竟然说‘希望苏晓能像卢子谦辅佐在他身边一样辅佐在北堂澈身边?’
“儿臣惶恐!”苏晓还没将征武帝的话消化完,就见着一向冷酷的二皇子‘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下。
“这些年,孤是委屈了你,愿你心里莫要心中埋怨孤才好。”征武帝的目光带着探究与疑虑,落在北堂澈俯下的背脊上。
“儿臣不敢。儿臣心里并无怨恨,指望能为国家为父皇解忧,便是儿臣一生的心愿了。”北堂澈挺起胸膛,坚定的道。
征武帝微楞片刻,随即摆手让他起来,淡淡道:“行了,别跟这儿跪着了。一路南巡回来,孤倦了,你们都散了吧,让孤静静。”
几人请了安,便一同退下去了。
一路上,几人各怀心思,都没说话。行到海棠居的时候,北堂宁拽住苏晓的衣角,提醒他道:“晓晓,你记得有空就进宫来找我玩哦?”说完便在宫人的搀扶下回了宫。
如今一路上只剩下北堂焰,北堂澈,北堂卿,北堂璃和北堂定。
“今日父皇的一番话意为鼓励,二弟不要多想了才好。”北堂焰想到方才征武帝的画外音,带着一丝嫉恨提醒他道。
“大哥放心,弟弟绝不会不自量力。”北堂澈淡淡的说,仿佛先前征武帝的暗示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平静的神色中带了一丝不为人知的不屑。
“那最好了。你要明白,淑媛所出的你,比不得皇后嫡出的我,想要继承大统,也要看看自己是不是有那分量。”北堂焰冷哼一声,用眼角扫了一眼北堂澈。
“弟弟自然晓得。”北堂澈受教似的微一颔首。
“知道就好。”北堂焰说着瞪了北堂澈与一旁的北堂卿一眼,语毕便拂袖离开。
眼看北堂焰走了,北堂璃和北堂定也朝北堂澈告了辞,各自回府了。
“二哥,依我看父皇刚才之所以那样说是因为……”
“试探。”北堂卿的话未竟,北堂澈便接了下去。
“那二哥打算怎么做?如今符远修萧奕丞身在刑狱司,二哥等于失了左膀右臂,眼下的情况对二哥来说,未必有利,倒是艰险重重啊,稍一不慎,便有可能粉身碎骨。”北堂卿紧锁剑眉,微微摇头。
“是啊,既有焰的嫉恨,又有父皇的提防,说不定,还有璃与定的虎视眈眈,我如今,的确是举步艰难啊。”北堂澈轻叹一口气,无奈道。
“那二哥,是打算放弃符远修了?他难道,真的供出了二哥?”
“不会!远修是我的心腹,我深知他的心性,断不会这样背叛我。其他人,若不能挽回便算了,但远修和奕丞,我是必然要救的!”北堂澈忽的明眸一亮,道。
“这么说来,二哥是有了计谋了?”
“卿,咱们来布个局吧?”
兄弟俩默契十足的瞧了一眼对方,微微笑开。只是这几位主子一会吵一会闹一会下跪一会笑的,弄得苏晓一愣一愣的,最终仍是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苏晓也不是特别好奇的那种人,虽然一开始也好奇,可他们就跟打哑谜似的,一句话也不说完整,总留下半句给人猜,渐渐的苏晓的好奇心便给磨得差不多了,便也不再去琢磨了。
累了一天的苏晓没什么别的念想,此刻就想好好的洗个澡,美美的睡上一觉才好。头一次,这位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半句话不说,乖巧的跟在北堂澈的身后回了府。
北堂澈的王府就在离皇宫不远的地方,是征武帝北堂凛亲自拨划给他的,在这样一个尴尬的位置划分王府给他,究竟是恩宠还是监视,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北堂澈领着随侍们回府的时候已经是夜幕降临了。春晓时分,乍暖还寒,饶是如此,雄伟的王府门口依然站着一群下人提着灯笼等候他们的主子回来。
苏晓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便见着几名家眷站成一排,穿着整洁的衣裳,脸上的表情在见到北堂澈时变得恭肃。
“爷,您回来了?”一名红衣女子走上前,她是北堂澈最早纳进府的妾侍,名唤清雪,是广东知府的养女。
苏晓走近看她,果然人如其名,肌肤胜雪般白皙,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盯着北堂澈,小巧的下巴,丰满的胸脯,真真是个美人。
“嗯。”今日刚从江南赶回来,一路奔波舟车劳顿,英挺的脸上早已显出疲惫之色,加之下午在御书房与北堂焰那一番对峙,以及老爷子傍晚在凉亭那儿那句语出惊人的说辞,北堂澈此刻紧抿着薄唇,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只轻轻的嗯了一声。
苏晓眼见北堂澈抬脚进府,自己连忙紧跟其后,脚丫子还没站稳呢,便被旁边的另一个女子一挤,被挤到后边去了。
“爷,妾身想您舟车劳顿,定是疲惫的不得了,于是特地为您准备了银耳莲子羹……”
说话的这位也是北堂澈的妾侍,是朝中一个重臣献给他的,名唤红莲,进府约摸也有两三年了,自恃有点美貌才情便有些高傲。
北堂澈径直往屋子里走去,没有理她。行了两步,见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那讨厌鬼也不知跑哪去躲懒了,顿时无名火起,大喝道:“苏晓!”
可怜苏晓刚才被那红莲一推,脚一崴,鞋子不知被谁踩掉了,正低着头找鞋子呢,听到黑面神喊自己,忙回了一声:“在这儿呢。”
“磨蹭什么呢?还不进来伺候?”眉头一皱,北堂澈不耐烦的吼道。
“没磨蹭,我鞋掉了,找鞋呢……”埋怨似的顶回去一句,苏晓不情愿的直起身子,墨黑的眸子盯着自己那双白嫩嫩的小脚。
苏晓人群中这么一抬头,立刻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这么水仙般出尘的人儿是谁啊?京城最近最盛男宠之风,难不成……
“爷,这位是?”清雪打量了苏晓一番,心里已然有了底,她问道。
见清雪用那种并不是很友善的目光打量自己,苏晓咽了口唾沫,轻声解释道:“小人是二殿下的内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