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7、 册封 ...
-
第二天一早,天还微微亮的时候,征武帝的圣谕便发出了。
北堂澈还在紫华殿更衣的时候便接到了小太监的圣旨,礼王殿下人品贵重深肖朕躬,着册为皇太子,特此晓谕六宫,布告中外,咸使闻之。浚王殿下恭肃稳重,着册为北郡浚亲王,管辖北岳,并赐免死铁券,即日离京!
朝堂局势诡谲多变,谁也想不到,立了数件大功的浚王殿下昨天还是帝王身边炙手可热的皇子,今天就被贬北郡,分配去那苦寒之地,而心高气傲身份尊贵的礼王殿下则是杀出了一个漂亮的回马枪,稳坐太子宝座,当中也不知使了怎样的手段。
众人心中明白,却也无意深思。
管他太子是谁?只要不曾得罪便好。
这边厢礼王得意洋洋意气风发的举行册封礼,那边厢北堂澈却因为一道明升暗贬的旨意动身出发去北郡,一边人头攒动人声鼎沸,贺喜之声不绝于耳,一边门庭冷落,唯有几个知心好友前来送行,两相比较之下,不免让人唏嘘圣心难测。
北堂澈整理好所有行李,带着一干家眷架着马车正要出城,却见北堂卿等人早就在城门口等待。
北堂澈不喜奢华,奔赴封地之时并未按王爷体制出动仪仗车撵,只带了亲信家属,不过寥寥数十人,甚至连府中妾氏红莲清雪都给遣散了,北堂卿远远一看,心中顿时为他感到凄怆。
“怎么就带了这些人,到底是个王爷,封地苦寒,只带这么些人伺候的过来吗?”北堂卿瞧了一眼那几辆低调古朴的马车,眉头微皱。
北堂澈跳下马车,面上平淡道:“又不是什么好去处,难不成还带着一大家子?就算带的了也养不过来。”说罢又看向韩旭,朝他抱拳道:“澈如今身份尴尬,韩大人还愿前来送别,澈很是感激。”
韩旭摆手一笑:“二殿下此去北郡,路途遥远,臣无所赠,只有一句话,送给殿下,希望殿下能时时谨记,不可或望!”
“大人请讲!”
“殿下贵为王爷,掌管北岳一带,还望殿下能体恤民情,施仁政免赋税,造福一方,万不可自我放逐自暴自弃!”韩旭在朝中为官数十载,战功赫赫,却少与皇子接触,为的就是怕卷入这夺嫡之争,如今却不畏惧贵为太子的北堂焰,执意与北堂澈交好,此举令北堂澈感动不已。
北堂澈受教:“大人所言,澈必定铭记。”
“殿下,属下们不在您身边,您须得万事小心。”符远修与萧奕丞前行几步,朝北堂澈跪下,道:“若有机会,属下们会请求调去您身边。”
“不要冲动!”北堂澈摇头阻止道:“我如今落魄,未必能保你们平安,你们跟在韩大人身边我反而放心,天子脚下,京畿重地,焰不敢拿你们怎么样,且沉住气!你们也算是我门生,他日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也算是为我争光了。”
“殿下……”
“不必多言!”北堂澈不给二人再说话的机会,他转头看向北堂卿,目光带着些许歉意,道:“难为你为我费这些许心思,如今……怕是不能为你达成所愿了。”说罢瞥了站在北堂卿身旁的温冉一眼。
“无妨,他的事,我再想别的法子。有件事忘了告诉你,韩大人收了他为徒,今后……若我出了什么事,他好歹也有个依靠了。”
北堂澈听罢一怔,随即点点头,道:“我不在京里,他又是太子,一时风头无两,你且忍气吞声些,不要与他顶撞。”
“这我自然晓得。你别担心我,倒是你,我不知昨日你与父皇谈了什么,今日忽然就……但你不要灰心,我会时时留心,等到时机差不多就会禀明父皇,准你回京!”
“不可莽撞!”北堂澈叮嘱道,“还有你们,低调行事,不可张扬!大人,澈远离京畿,他们两个和卿,就拜托大人多多照顾了!”说罢便朝着韩旭弯腰,韩旭哪敢受他这样的大礼,忙要扶起北堂澈。
北堂澈却不肯,他道:“大人于我,亦师亦友,澈现下潦倒,无人可托,只好劳烦大人了,还望大人受了我这一礼,如此,澈才能心安。”
“殿下不可!自古只有君受臣礼,哪有臣受君礼的?这一拜,韩旭着实不能受!”
“殿下不可拜,便由在下代为一拜吧。”争持不下之际,只见一个素白的身影伶俐的从车里钻了出来,定睛一看,却是那个面若春花的少年无疑。
苏晓走到韩旭跟前,规矩一拜,口中朗朗:“第一拜,是感激元帅前来相送之情谊,”随后又是一拜,“第二拜,是感激元帅代为照顾亲友之情谊,”语毕又是一拜,“第三拜,是感激元帅无谓流言,仍倾心相交之情谊。元帅为人坦荡,胸襟宽阔,王爷能得元帅这个朋友,心里高兴的很,只是身份所限,不能向元帅表达他的感激之意,便由小的代为表达,还望大人不要拒绝。”
韩旭哈哈笑道:“好个内侍,倒是机灵的很呢。”
苏晓难得一本正经,他笑着纠正韩旭道:“元帅说错了,我已经不是内侍,是陛下亲封的七品内侍总管了呢!”
一番托付寒暄过后,总要分别。北堂澈别过北堂卿等人,上了马车。棕色的马儿架着车出了城,车轮在道上留下两道深深的印记,苏晓撩起帘子去看,才发现北堂卿等人的身影已经小的很了,那座当初怎么也不愿来的皇宫,还是那样巍峨庄重,只是再看,却也远的很了。苏晓想自己是不是该回家看看,但始终不放心北堂澈,盘算着还是过段时间再看吧。
“少爷,您文采进步了。”富贵刚才在车里就听到苏晓的清朗声音,他惊叹的将茶水递到苏晓手上。
苏晓嘿嘿一笑:“那是!”接着反应过来,佯怒道:“放屁,你少爷原本文采就好!”
北堂澈坐在车里,手里摩挲着苏晓的那块玉佩,面上平平却眼神空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沈青瑶坐在他旁边,见北堂澈如此,以为他在为早上的那道圣谕不高兴,便出声开解道:“殿下不必忧心,有贤王殿下与韩大人,又有我父亲,殿下早晚能回京城的。”
莺语清脆,温婉贤惠,若不是有了苏晓,北堂澈怕也要对这贤妻动心。他拍了拍沈青瑶的手,道:“害你受累了。”
沈青瑶温柔一笑:“王爷言重了,我们是夫妻,哪有谁害谁受累的道理?要真说起来,只怕苏晓要累些。”提及苏晓,沈青瑶仍一派坦荡,落落大方。
北堂澈想起那日听信谣言修理苏晓一事,忽然觉得心中有愧。他敷衍道:“是吗?”
“妾身家与苏晓家为世交,从小就认识,自是知道他的性子。仗着家里家财万贯便骄纵任性,一个不高兴便撒泼耍赖。”沈青瑶如是说道。
北堂澈回忆片刻,笑出声来:“正是这么个顽劣性子!”
“可方才在车中听他所言,又觉得他忽然明白事理的不少,想是跟着殿下历练了一路,成熟了。否则他这样的娇生惯养,哪能吃苦?”女子早熟,沈青瑶懂事的早,虽与苏晓一同长大,可心性上到底稳重些,此刻听她评论苏晓,就觉得像姐姐在说弟弟一般,全无暧昧,只觉窝心。
北堂澈点点头。苏晓跟着他短短日子,又是蹲监狱又是被追杀,还陪他赈灾打仗,数数看,两人原来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从当初那个骄傲张扬的纨绔子弟变成今日知礼懂事的少年,北堂澈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骄傲。抑制住心里想见他的冲动,北堂澈对沈青瑶说:“不说他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府里还好吗?”
“一切都好。”沈青瑶出生大家闺秀,治家有方。北堂澈不在的日子里,内院外宅都被管理的井井有条。
“清雪红莲没过来烦你吧?”
沈青瑶笑道:“你不在府里,她们没了闹腾的对象,又哪里会过来烦我?”
“你持家有道,只怕到了北岳,又要你操劳了。”
“殿下说的什么客气话,这本是妾身本分,谈不上操劳。”
沈青瑶越贤惠,北堂澈心里就越觉愧疚。本以为这一世夫妻,就算不能给她情爱,也能给她个皇后之位让她母仪天下,谁料……
见北堂澈忽然闭上眼不语,沈青瑶轻声唤道:“殿下……”
北堂澈不说话,却长臂一勾,将沈青瑶搂在怀中,低声道:“跟着我……吃苦了。”
那声音虽是低沉好听,却掩饰不了当中的疲惫。沈青瑶温顺的伏在北堂澈胸前,轻轻呢喃:“我不怕吃苦……”
再苦,又能怎样呢?比得上当初……算了,不提也罢。沈青瑶在心里轻叹苦笑。
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行,摇散了她尘封在心底的往事,半晌,终是抵不过困意沉沉睡去。
梦里阳光明媚,三月扬州瘦西湖上,白衣少年凭栏浅笑,少女红颜娇俏。只叹世事难料,数年后再相见,徒留情殇,以慰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