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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孤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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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孤独
没等北堂澈再说上一个字,苏晓深吸一口气提溜的就从北堂澈的房里跑了。那避之不及的样子让北堂澈既好笑又生气,他又不是豺狼野兽,至于么?再说,他操他的时候,他不也爽到了么?
北堂澈有些气恼又无奈的低笑一声。靠在床头,想着那人俊雅清秀的眉眼,等着睡意渐渐袭来。多少年的寂寞孤独,多少年的小心翼翼,多少年的野心勃勃,多少年的如履薄冰,原以为会一直一个人,慢慢的在那个冰冷的宫闱中熬成白发苍苍,可现在,总算有一个人能陪着自己了。
北堂澈有生以来第一次对某个人有着那种势在必得的执念。对于这种很可能成为自己弱点的执念,北堂澈并不反感,甚至,还有点淡淡的喜欢。
想着那人最后会跟自己比肩站在全天下最高的位置上,北堂澈的内心突然就激动起来。
住在宋毅府上的第二日晚上,刘念就探来了消息,此刻大家都坐在落雨阁的厅堂内用水果,听到刘念带来的消息俱是一惊。
“属下跟了宋毅两日,发现他跟礼王手下的孟涛有接触。”
刘威疑惑道:“他是礼王的人?那克扣灾粮的事也是礼王主谋?”
涉及到朝廷权贵,苏晓和富贵都识相的闭上了嘴不参与讨论。想到北堂焰那张挂着贪婪笑容的脸,苏晓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反胃。
“真是大哥?本王一直以为大哥只是觊觎皇位,没想到他竟把手伸到灾民头上了……”轻轻的一声叹息,恰到好处的显示出他的痛心疾首,却没人听得出那句话里的冷漠语气。
“属下还探到礼王殿下将这些灾粮克扣下来,再高价卖给附近郡县的米行,然后那些米行再高价将米卖给老百姓,从中获取暴利。”顿了会,刘念又禀报道。
“王爷,这件事事关重大,您要不要禀报陛下?”刘威瞧着北堂澈冷冽的可怕的脸色,轻声问道。
“他那么缺德,当然要禀报陛下!猥亵娈童,派人杀你,克扣灾粮,抬高粮价,他做了这么多坏事,就不怕将来遭报应?”那次北堂澈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样子,苏晓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对这个一路追杀他们的坏王爷,苏晓实在是厌恶极了,他忍不住开口道。
“不,现在还不到时候……”思量了片刻,北堂澈轻轻摇摇头道。“他在背后做了这么多事,父皇不会一点都不知道……他却没有揭穿,还命我来为他善后,由此可见,他在父皇心里,还是有地位的……父皇对他,还是抱有希望的…这个时候,还不适合说这些……”老爷子既然知道自己遇刺,又怎么会不知道是谁干的呢?他却闭口不提,宁愿自己受委屈受伤痛,曲城灾荒,朝廷的灾粮一拨又一拨的往下发放,落到百姓手中却寥寥无几,北堂澈不相信,老爷子那样刚直的性格会不追查到底……难怪……他要自己来处理……为的是给自己那位好大哥收拾残局。
尽管这件事办好了会于自己的名声有益,可北堂澈实在不愿意以这样一种姿态去博得美名。
同样是父亲,却偏心至此。北堂澈自嘲的掀了掀唇角。
“那怎么办?任凭他这样胡作非为,草菅人命?”苏晓不可置信的皱了眉头,拔高了声调问道:“上次他刺杀你的事你也不跟陛下说,不然他早就完了。”
“本王说了,还没到时机!”北堂澈抬眸看了苏晓一眼,道:“再等两天,朝廷的灾粮就要运到了,这次有本王看着,没人敢在里面做手脚,先救济了灾民,其他的回京再说。”
北堂澈说不提,众人只好闭口不提。眼看枝头上的月亮越挂越高,北堂澈便挥手让众人散了去歇息,却独独留下苏晓。
一进屋,北堂澈就回身抱住了苏晓,紧紧的不留一点缝隙,好像要把苏晓揉进他的骨血里一般用力,苏晓被他勒的喘不过来气。
“你,咳咳,放,放……”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几个字,苏晓便再也发不出声音。
用力抱了他一会后,北堂澈终于放开了他。
苏晓深深吸了两口气,接着本能的开口骂道:“你发什么神经啊?差点勒死我!我招你惹你了我?”
北堂澈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苏晓。
若是平常,被苏晓这样没大没小的辱骂,北堂澈早就发作了。可今天,他只是盯着苏晓看,看的苏晓很不自在。苏晓也说不出哪儿不自在,就觉得北堂澈的眼神有点不对劲。那幽暗的不见底的墨黑瞳孔里不再是灼人的光芒,仿佛有什么不一样,那双眸子里似乎有什么浅浅的,淡淡的,闪着莹莹的光,苏晓还来不及明白那是什么,便本能的抬手去抚弄北堂澈紧皱的眉。
“父皇知道大哥所做的一切,却不揭穿。他知道大哥派人刺杀我,却不出声,他也知道大哥是克扣灾粮的主谋,却不动声色的派我前来为他善后……同样是父亲,却差得这么远。”北堂澈捉住苏晓放在他额头的手,紧紧握住。
苏晓见过他不同于平常的一面,霸道的,阴狠的,冷漠的,邪佞的,狂野的,却从来不曾见过他如此孤独悲恸的样子,仿佛一个失去了父母的孤儿,周身都弥漫着无助迷茫的气息。
“陛下为什么……”苏晓头一次这么听话的任凭北堂澈牵着他的手。
北堂澈与苏晓并肩和衣躺在床上,看着天上忽明忽暗的星星,幽幽道:“我的母妃只是区区一个昭仪,她生前并不多受宠,是去了之后才封的妃,而大哥的母妃却是皇后,从小父皇对我们和大哥就不一样,或者说,仅仅是对我不一样。他可以对其他兄弟和颜悦色,可对着我便不假辞色,我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直到现在都不明白。”
“父皇一直没有立太子,稍微有点野心的人对那个位子都是有想法的……你不用怀疑,我当然也有……”感受到苏晓疑惑的目光,北堂澈点头承认了。那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的真实想法。
纵使没有生长在尔虞我诈的皇宫,苏晓多少也明白北堂澈内心的心酸,一个不被自己父亲喜欢的孩子的心酸。目光锁在那张邪魅英俊的脸上,苏晓心里忍不住有些微微的酸楚。
“那个位子是那样金灿灿的,对我有着致命的诱惑力,很久以前我就在想,是不是只要坐上了那个位子,大哥就不会再欺负我,父皇就不会再冷落我,宫人们就不会再漠视我……那么大的一个皇宫,虽然那里有我的母亲我的父亲,可我还是会感到孤独,还是会在夜里害怕打雷,还是会害怕冬天的寒冷……原来我是那样害怕一个人。”
“后来我无意中得罪了大哥,他跟父皇告状,说我不敬兄长,于是三九天里,我被父皇罚跪在太庙,整整三天,之后我病倒了,父皇也没有来看过我,仿佛就没有我这个儿子一样……父皇对我不上心,连带着那些宫人对我照顾的也不尽心,那时候我终于明白,原来我一直渴求的亲情竟是那样可笑……”
征武帝在苏晓心里的形象一直是英明神武,严厉又不失和蔼的,却不想在对待北堂澈时竟是这般无情。苏晓听的心痛,他翻转过身子,额头抵住北堂澈宽厚的肩,用身体做无声的安慰。他实在不忍心看到那个冷峻霸道的男人眼眶里强忍住的泪。
“我对他们,是恨的吧……恨父皇不顾念父子之情,恨大哥对我赶尽杀绝……父皇一直对我冷淡,除了繁复琐碎的杂事,他没有让我接触九品六卿的任何事宜,这次他命我全权处理曲城的荒灾,我真是觉得受宠若惊,离京时心里还想着定要办好这件事,不能叫他失望,谁知,他明明已洞悉一切,只是来叫我为大哥收拾残局而已……我这个儿子对他来说也许只有这时候才能派上用场吧……”
“别说了……”感觉到北堂澈越渐低沉的语气,苏晓伸手搂紧他紧窄的腰身,轻声哄道。
“晓晓,你一直觉得我是一个心机很重,喜怒无常的人对不对?其实我也不想这样,但我实在不敢再用自己的真心去对他们……”
“我知道,我知道……”
“那个耀眼的皇位我是不会放弃的,我要让父皇看看,谁才有挑起天下大任的本事,我要让大哥看看,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要让天下人看看,谁才有资格坐拥天下指点江山……可是这条路太辛苦,太孤独,一个不小心便会粉身碎骨,就算险胜,也只是高处不胜寒……毕竟那个位子太高……我多希望有个人,最后能陪我站在帝国的最高处,俯瞰天下万物苍生……多希望有个人,一路相随,不离不弃……哪怕他不说话,至少让我觉得我不再是一个人……”
“晓晓,你总说我们不能是那种关系,其实何止是你,我也觉得我们不能是那种关系,我曾经一再的告诫自己,我身上背负着那样沉重的负担,除了伤害,根本不能带给你幸福,可是没用,我阻止不了自己想抱你的念头,明知道你会很厌恶……就算是这样,我仍然希望那个人,是你……我不知道能不能信任你,不知道你最后会不会和他们一样辜负我,但是,我还是想试一试……”
偏头看着靠在自己臂弯前的俊秀人儿,北堂澈一向冷冽眸子此刻竟温柔的像要滴出水来。就好比明明是北方的一片天寒地冻,霎时便化成了江南的春暖花开。
目光对上那人希冀的眼,苏晓实在不忍心拒绝,也不想拒绝。他轻声嘀咕了一句,将搂在北堂澈腰上的手臂收的更紧了些。
“我会陪着你的。”虽然苏晓的声音很轻,可以北堂澈灵敏的听觉,他还是捕捉到了这句呢喃。
北堂澈伸手将苏晓搂进怀中,唇边牵出一抹满足的微笑。
月高挂,夜渐深,虫蛙低鸣,星光闪烁,这个醉人的夜晚,是谁交付了全部的真心,又是谁许诺了一生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