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荒池

12、【十二】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些人天生拥有镇场的能力，那么长寂绝对是其中之一，而且还能称得上是个中翘楚。

　　至少此时此刻的赵大侠已经被镇得完全忘了刚刚想好的台词，机械般地点了接收文件，然后看着那不断前进的进度条，开始额前冒汗、搜肠刮肚地找词。

　　赵平阳做了半辈子的好人，还真没几次正儿八经给人道歉的经历。
　　尤其这回得面对的还是眼前那难应付的主，这小难度儿简直就跟让没过四级的理工男连跳两级考专八没什么两样。

　　进度条很快过半，眼看就要到头，赵平阳组织了半天语言，也没想好到底该怎么说，又怕长寂交了音直接下线，情急之下只好十指如飞地打：“长寂，我有话和你说，上SK吧。”

　　此话一出，霎时两相无言。

　　赵大侠恶狠狠地磕了下自己的脑袋。

　　我了个去尼玛的猪脑啊！
　　老子糊你一脸啊！
　　你以为长寂已经二到听不出你声音的地步了吗！

　　“噔”地一声，屏幕上传送完毕的提示打断了沉默的文字。

　　对方的回复跳了出来。

　　【长寂】：一骑临城？

　　磕着桌子的赵平阳带着一脸“=口=”的表情僵住了。叶大元帅，你这是神棍呢还是神棍呢还是在本王的寝宫里装了监控设备呢！

　　【土耳其不吃火鸡】：……你怎么知道。

　　【长寂】：火鸡说我声音太打击人，死也不要再单独跟我SK。

　　【土耳其不吃火鸡】：……

　　噢册呢！
　　你的回答敢更操蛋一点吗！

　　【长寂】：有事直说。

　　……果然更操蛋了。

　　赵平阳默默地酝酿了半秒，最终决定用一招皇族必杀技引入正题——王顾左右而言他。

　　【土耳其不吃火鸡】：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交音的。

　　赵平阳等了半分钟，对面才终于冷冰冰地蹦出倆字儿。

　　【长寂】：正题。

　　赵大侠瞬间觉得自己的玻璃心夸喳喳地碎了一地。
　　这种二缺就是不知道什么是含蓄！

　　他无比悲愤地把心一横，硬着头皮一咬牙，准备迎接来自敌人无情的嘲弄。

　　【土耳其不吃火鸡】：长寂，我是来找你道歉的——关于上次那件事。

　　大约过了半分钟，对方才在赵平阳忐忑的注视下跳出回复。

　　【长寂】：如果是为了剧组，大可不必。交音是责任，我不会为了这种事影响进度。

　　屏幕前的赵平阳闻言先是一愣，继而肃然起敬。

　　这世界上有很多话，说来好听，做来却未必容易。
　　如果这句话在半个月前说出，听来或许不见得如何；然而此情此景，此时此刻，经历了孤立无援和众叛亲离，依旧如此践行的长寂，却无法不令人为之动容。

　　赵平阳觉得，自己以前果然对长寂有不少误解。

　　这是——好人啊！
　　兄弟啊！
　　真男人啊！
　　纯爷们儿啊！

　　沉浸在震动中的赵平阳当然不会发现，他口中的那位纯爷们儿早就无视了他，淡定地下线了。

　　【土耳其不吃火鸡】：我说长寂，其实我觉得……
　　【土耳其不吃火鸡】：……
　　【土耳其不吃火鸡】：长寂？

　　——噢册呢！

　　接下来的几天里，收齐了干音的剧组进入了一种转轮似的高速状态。
　　所有熟悉“最近比较忙”的CV都知道，千万不要靠近进入赶工期的剧组，因为此时，技术帝将会完全进入“哥是上帝”的癫狂状态，而平日里最为知性温婉的扬姐则会显示出其上古凶兽的血统，来一个掐一只，来两个撕一双。

　　深知其中凶险的赵平阳果断地远离了剧组，却被同样暂时无所事事的罗凡逮住。

　　【土耳其不吃火鸡】：喂，我说弟啊，最近怎么回事？
　　【一骑临城】：什么怎么回事？

　　【土耳其不吃火鸡】：看你挺乐呵的啊，跟哥说说，傻乐嘛事儿呢。

　　屏幕前的赵平阳下意识地侧头，笑着照了照镜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一骑临城】：……你错觉。
　　【土耳其不吃火鸡】：少来！还不老实交代！

　　赵平阳伸手压了压自己特得瑟的嘴角，一本正经道：
　　【一骑临城】：本王与叶元帅冰释前嫌，实乃普天同庆之喜。

　　良久，罗凡才迟疑地回复道：
　　【土耳其不吃火鸡】：……那这事儿长寂本人知道吗？

　　一片沉默。

　　【一骑临城】：火鸡，我曰你！

　　这厢卸下了心里那愧疚小担子的卫王陛下神清气爽，那厢剧组的赶工则以剽悍的效率急速狂飙，很快进入了收尾阶段。

　　罗凡手下的黄金STAFF组分工明确，监督温水微凉是足够在任何其它剧组独当一面的制作人，编剧妖女在减肥和美工十年扬州同为佼佼者，技术帝CALL哥上帝一个顶过去五个，而宣传看姐更是直接用了之前风波的后续造势，预告还没发出，相关搜索率已经稳居网配界相关关键词的榜首。

　　到了交音后的第三天，众CV惊恐地发现，预告它居然已经——发出去了！！！

　　尼玛那些后期三个月的团队相比之下真是弱爆了啊！！
　　果然这就是黄金STAFF组的效率啊！

　　那边发剧的速度干脆无比，罗凡本人则更是利落，发了剧就关了网页不再去看，拖了众CV直上SK，还没正式发剧就开始大摆庆功宴。

　　十数耳麦相继打开，一片嘈杂之中，频道里有人怯生生地问：“……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有庆功宴？”

　　另一名CV道：“啊，你居然不知道？火鸡有一句名言叫：‘成功和失败就是俩荡口妇，哥先勾口引谁，谁就先上哥的床。’”
　　“所以他先勾口引了成功。”

　　频道里瞬间一片银剑的口哨。

　　预告庆功宴确实是“最近比较忙”的传统项目，然而并非必备项目。
　　这次罗凡之所以如此大张旗鼓，多少也是考虑到之前风波对剧组的影响，为了安抚与鼓舞士气而摆的戟门之宴。

　　频道里满是沸腾之声，所有人都暂时忘记了先前的不愉快，笑声歌声混杂成一片。

　　赵平阳被众人推着唱了几首歌，关了麦休息的时候却发现，长寂仍旧没有出现。
　　他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好奇心私敲了罗凡，对方却说很早就通知过交音后三天来开庆功宴，只是不知道长寂又神隐去了哪里。

　　罗凡颇为惆怅地表示，连主役CV都不齐的庆功宴实在太坑爹了，于是一时手贱的赵大侠被组织委派了尝试联系——君子当谦的光荣任务。

　　赵平阳拿着手机拨出那串号码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是被人削了。
　　而就在他终于意识到“尼玛为什么是我联系”这个关键问题的时候，对面已经传来了咔嗒一声轻响，随后是一个温温和和的男声：“您好，我是谢温白，请问您是哪位？”

　　赵大侠骑虎难下，只好深吸了口气，沉声道：“你好，君子当谦吗？我是一骑临城。”

　　电话那头现出了短暂的沉默，紧接着是对方骤然转冷的语调：“你怎么会有我的号码。”

　　赵平阳直觉有些不对，但还是道：“抱歉打扰你的时间，我是代剧组来问一声，因为长寂好像没有出席庆功宴。如果方便，能否劳烦转告一声？”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冷嗤，谢温白的声音不高，看似轻描淡写的语调，却吐字极重，带着恶意的尖刻，透着些让人心凉的意味：“问我？你们还来问我？我倒是更想要问问你们才对。”

　　“他为了你们那段H吹了一整夜的风，隔天开始感冒，第三天晚上就开始发烧，烧得手软脚软还要被你们叫上SK。后来大半夜的也不知道要发什么疯，硬是要回浦西老房子拿同学录，能好得了才有鬼！”

　　“加了一次剧本不够还要加第二次，他居然真的还会去喝冰水清嗓。”

　　“你现在问我他在哪里？真不好意思，我现在不在S市，今天整整一天也都联系不上他，所以我、不、知、道。”

　　赵平阳用力握着手机，一瞬间仿佛失去了声音，自己都不清楚当时是怎样的情绪。

　　他沉默地听着，最后突然道：“他住在中环附近？”

　　手机那头的声音一滞：“……什么？”

　　“我父母家也在中环，应该离得很近，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看一下他。”赵平阳加重了语气，有些强硬地打断对方的反驳，“指责的事情之后再说，你和他失去联系那么久，肯定也会怕他出事，我也一样。”

　　谢温白沉默片刻，冷笑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别无选择。”

　　“你很担心吧？如果有其它人可以找，你也不会落到现在只能冲我发火的地步。”

　　“况且罗凡有你的手机，你应该也会有他的，就算出了事，以现在的手机通信技术，我们这段对话本身就能作为证供。”

　　通话陷入短暂的沉默，随后对面冷冷报出一串地址和一些注意事项，赵平阳一一记下，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进居民区需要报出他的名字吧，我是说，真名。”

　　谢温白顿了顿，甩下答案便挂了电话。

　　“楚萧，他叫楚萧。四面楚歌的楚，万里萧瑟的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