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的爱情》陈则菱

91、91.礼 物

　　阿宁说考研的事会麻烦到公维羽，事实上她从来没有麻烦过他，除了刚放暑假的时候，她突然冷不丁的就到了Y市，一下火车就准确无误找到公维羽的住处，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之外。
　　在公维羽一脸的愕然和轻微慌乱中，阿宁羞答答地说，她想请他当一回护花使者，陪她一起去拜访那位在录取环节中起决定性作用的老师，顺便也帮她把把那位老师的脉，毕竟他准备了那么久，怎么说有比她有经验。

　　公维羽本来就对自己寒假时的脑热，还有开空口支票的行为感到羞愧万分，整整一学期下来，他并没有认真地替阿宁做过什么事情，提供的那些老师们的资料，其实也是道听途说得来的，并非他亲自收集的第一手资料，现在难得阿宁开一次口，又口口声声说请他帮忙壮胆，说到底那位老师也是个男的，阿宁的顾虑不无道理。于情于理，他岂有不热心帮助的道理呢？

　　况且他要做的不多，仅仅是陪阿宁登门拜访，确保她不会遇到危险而已。

　　而且阿宁连上门的礼物都提前准备好了，价格不昂贵，是一套景德镇产的薄胎瓷茶具，中档工艺品，做工精良但是达不到精美的程度，不过，难得的是一份心意么。

　　茶具的外包装是那种普通的云纹纸盒子，分量非常轻，阿宁拎在手里毫不费劲，公维羽连做劳力的负担都没有啦。

　　那位老师非常高兴地接受了阿宁的礼物，跟西方人那样当场就打开来使用了，公维羽惊讶地发现，当茶杯里倒满水的时候，杯子显得轻薄通透，有种玻璃杯的透明感，

　　老师兴致勃勃地和阿宁说起胎瓷的发源地、工艺特点还有发展的历史过程，还说到景德镇瓷器产业的兴衰变幻，阿宁面带微笑很认真地听着，偶尔说出一两位与景德镇瓷器有关的名人，老师也都极具耐心和兴致地谈论和详说了。

　　身为局外人的公维羽此时才明白阿宁为什么会选择胎瓷做礼物，这个东西不光是做工好实用，主要是有着丰富的历史人文积淀，况且价格也不贵，是普通家庭承担得起的。

　　通过一份并不贵重的礼物展示自己对历史文化的浓厚兴趣，还有一定程度的专业能力，阿宁的举动无疑是成功，还有关键的一点就是，东西不贵，老师毋须担心有接受贿赂之嫌。

　　临走的时候，老师站在门口，别有深意地谆谆教诲：“回去好好准备，好好考试，期待明年的春天，看到你的名字出现在录取名单上。”他稍稍停顿，望向公维羽，慈祥地微笑：“当然你也一样，小伙子，希望你也能如愿以偿，继续在PE大深造。年轻人的未来，总是要靠自己创造的嘛。”

　　老师的笑容有些过于意味深长，公维羽假装没领会到他话语中的内涵，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受到鼓励。

　　阿宁的脸有些红，只是室外的温度比较高，不注意看是看不出来的。

　　公维羽想了想，问：“你什么时候回去？”他并不想和她有更深一步的接触。

　　如果换了是敏感一点的矜持一点的女孩，早该领会他的疏离之意不再纠缠了，但是阿宁是谁啊，她是高一的时候就放言非他不嫁的人啊。

　　阿宁的脸上半点尴尬都没有，她扬起脸对他羞赧地笑笑：“我还没买回去的票呢。来之前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第一天就上门成功了！老师肯见我，还收下我的礼物。”

　　说得好像人家收了她的礼物就肯定会录取她一样。公维羽不禁失笑，这人不会真的那么天真吧？

　　阿宁捕捉到他的嘲笑：“你是不是觉得我想得太简单？”

　　公维羽说：“是的。一份礼物决定不了什么的。”

　　阿宁停下脚步，站住了，看着他，脸上一副难得的凝重表情：“我知道。不过，既然是我想要的，我会想办法去争取。送礼物也许不光彩，上门也许不光彩，但是我表明了求学的态度，至少老师已经知道有我这么个人，一个有勇气的人，一个不嫌历史系枯燥的人，我的初步目标已经达到了。”

　　她说的话好像在哪里听过，怎么有点耳熟？公维羽疑心自己以前是不是对谁说过？高中的时候吗，还是什么时候？他诧异地看着眼前这张似乎认得又不认得的脸，有一瞬间的茫然。

　　只听到阿宁噗嗤一声笑：“怎么？吓到你了。哎呀，其实我也就说说而已，哪有那么坚强。今天要不是有你陪着，我哪敢登门拜访啊！更别说送礼这么高难度的事情了。”

　　她的嘴角轻轻地抿着，带着些许局促不安的笑意。

　　到底只是二十岁出头的大学生，尚未走出象牙塔，再假装大方沉稳，也只是假装而已。公维羽心中微悯：“你打算晚上住哪里？”

　　阿宁总算听到一句想听到的话，心里高兴得很：“你们学校有招待所吗？能不能陪我去登记入住？我带的钱有点多，晚上请你帮我保管一下吧？”

　　：“招待所。”公维羽念叨了一遍：“我看你也别花冤枉钱了，我去找个班里的女生，让她们帮你找个床铺，已经放暑假了，应该有床铺空出来。招待所人多，没必要去吧。”

　　如此热心的安排已经超出阿宁的最初期望，她内心快乐得就像跳小步舞一样，喜悦几乎要满满地溢出来，然而时机未到，她只能既感激又不安地说：“这样会不会打扰到别人哦，女生宿舍会允许外人留宿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谁不知道公维羽对同学一向古道热肠，怎么会怕麻烦呢：“不麻烦，反正你又不住我们宿舍，不会麻烦到我去给你关门开门，迎来送往。”

　　：“迎来送往？”阿宁觉得这个成语用得新奇：“哈哈哈，你把我当成重要的贵宾啦？请问，晚饭贵宾会被安排吃什么啊？该不会是赫赫有名的烤鸭吧？首先说明我已经很饿的，半只烤鸭可不够，我要吃满满一整只，还要烤鸭三吃，皮、肉、骨头，一样都不能浪费，还要满满一盘大白菜粉丝，我要吃到十分饱，吃到撑，吃到走不动路，这样就能说明，Y市，我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