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的爱情》陈则菱

67、67. 怨

　　第一个写信责备易铉的人是陈晓枫，身为自作主张的媒人（公维羽腹诽）由于内疚感沉重，所以“批评”易铉怎么都有那么点赎罪的意思。

　　他想起去年七月那个炎热的中午，眼看过两天就是毕业生离校的最后期限，而他的挚友公维羽正躺在床铺上，直愣愣地看着上铺的床底，眼神放空，有点蔫有点傻，一副受到沉重打击的样子。

　　他知道公维羽不痛快是因为看到了易铉和卫锦嗣遥遥相望的一幕，而他自认为是懂得一点感情上的事的，毕竟公维羽也说过他陈晓枫有经验不是？更况且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助挚友摆脱感情上的痛苦。

　　午休时，他请以前的一位初中女同学，也是同届906班的馥藴同学去找易铉出来，就在公维羽那位大师兄的单身宿舍里，他要向她透露公维羽这三年来为她倾洒的全部情愫。

　　她来了，带着一脸梦中醒来的迷迷糊糊，可一见到找自己的人是他，她的眼神立刻变得明亮带着几分狐疑和戒备，然而并不先说话，而是静静地站在他面前，等待他开口。

　　当时他非常紧张，手心都是汗，可是语气还是很平稳的，没怯场：“我找你来，只想问你一件事情，公维羽一直很喜欢你，你知道吗？”

　　她似乎吓了一大跳，随即一张脸变得通红，然后低下头咬了咬嘴唇，语调极快地回复：“不知道！”

　　那时候的他以为她是难为情，所以才苦口婆心地将公维羽三年来因她而生的烦恼一一道来，渐渐地她的脸色恢复如常，眼中甚至多了几分温柔之意，他以为说中了她的心事，不免受到鼓励，于是才撒了一个谎，说公维羽晚上会在这个房间等着她。

　　那天晚上她确实赴约了，还和公维羽相谈甚欢。事后公维羽并没有对他的安排表示感谢，不过他到底同意给她写信吐露真情，他觉得这就够了，因为这两人后来也确实以恋人关系相处。

　　陈晓枫只道自己是成人之美，却没往仔细里想过，自从那天晚上后，公维羽就再也没有和自己谈起过感情方面的话题，更别提他和易铉的事情了，他还是从戈岱的嘴里得知两人在暑假时如何一次一次约会的事情呢。

　　这一次如果不是赵峰火急火燎地到学校找他，告诉他公维羽在雪地里病倒，他还不知道易铉写了分手信呢。

　　后来，吊盐水的病房里只有他们三人时，三人反倒不怎么说话了，赵峰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陈晓枫也无暇顾及他是个什么想法。公维羽的高烧已经退去，坚持说可以参加明天的期末考试，让他俩各自回校，并再三叮嘱陈晓枫不要就这件事情做任何行动，因为他本人会处理好的。

　　赵峰先告辞的，陈晓枫见公维羽也是一副要睡觉的样子，这才告别离去。

　　回到学校，陈晓枫左思右想还是给易铉写了一封信，委婉地批评她做事冲动，不讲方式情面，而且信的字体太过无情。就算真的要分手，也犯不着用那么极端的方式。他说自己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公维羽被伤害得太深，自己于心不忍。

　　陈晓枫满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问责易铉的人，殊不知赵峰的行动更加出格，公维羽生病之前，他已经考完试了的，正打算等公维羽考完试一起回T省。和陈晓枫一样，他也没听从公维羽的嘱咐，而是买了一张火车票，连夜赶往N市，找易铉算账去了。

　　赵峰恨自己瞎了眼，错将心狠手辣的阿紫看成了多情善良的阿朱姑娘，亏他以前还一直相信她是天下最深情的姑娘，是公维羽的最佳伴侣，却不曾想正是这个虚假的阿朱姑娘，伤害了他最崇拜的人。

　　他找到她，凶恶地质问她，毫不留情地责骂她，最后口不择言，连潘金莲马夫人这样的名字都骂出口来了，她开始只是皱着眉头看着他没啃声，等到赵峰的三字经国骂出口并且有问候她祖先倾向的时候，她怒了。

　　她动作如闪电，一只手霎时间捏住他的脖子，江南的冬天也是寒冷的，她的手又冰冷，如同她的眼神一样，赵峰打了一个寒颤。

　　她的另一只手高高举起，似乎要打在他脸上，赵峰刚要挣扎着躲开，她却将他轻轻一推，自己也倒退了几步远，闪身走到一棵大树背后，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然而她的声音却清清楚楚地传过来：“别多管闲事，否则我一个都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