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的爱情》陈则菱

53、53．仲夏夜之梦（上）

　　等到易铉吃完晚饭，有人来找她了。

　　依然是充当传话筒的赵峰：“他在篮球场的树林里等你。”话筒传出的信息非常简短。

　　易铉满腹狐疑地来到球场边，果然发现公维羽在等她，一个人----还有两辆自行车。

　　两人骑车穿过校园长长的林荫大道，跨过锦旗飘飘的校园大门，迎着若有若无的晚风朝市区方向慢慢驶去，时而不时从身旁疾驰而过按几声喇叭的车辆，还有道路两旁树木散发的淡淡芳香，均让俩人倍感新奇和激动。

　　易铉的头发已经长长，在后脑勺扎个松松的马尾辫，骑车的时候，她的衣衫和头发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画面是静谧的，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公维羽却觉得眼前的她变得陌生而遥远，并非他出发前所想，他深呼吸，努力驱赶脑子里骤然生出的怪念头，带着她穿过一条条车水马龙的大街，终于抵达他自认为安全隐秘的目的地。

　　其实是一家提供卡拉OK服务的甜品店。

　　店内的灯光不明亮，带着点暧昧不清的意味，有人手执话筒，唱着情意绵绵的流行歌曲。

　　服务生给两人递了一份菜单 。

　　公维羽一目千行，给自己点了份酸酸甜甜的刨冰，服务生见易铉犹豫不决，于是热情推荐：“来一份鸳鸯双色球吧，点的人蛮多的。”

　　公维羽觉得这甜品的名字寓意甚好，不由心中一阵激荡，抬起头直愣愣地看着对面女孩的脸。

　　易铉抬眼飞快地瞄了周围一眼，随即摇摇头：“不，我不喜欢巧克力和抹茶的味道。”

　　服务生推荐不成，有点扫兴：“我们也有其他口味的冰淇淋，小姐要点哪一种？”

　　易铉将菜单递还给服务生，转脸朝公维羽微微一笑：“来一份香草的好了，谢谢！”

　　服务生甫一走开，公维羽就忍不住发问：“你来吃过他们的冰淇淋？”

　　易铉说：“没有。都没来过这里。”

　　公维羽愣住：“那你怎么知道口味什么的？”

　　易铉静静回望：“你看看别人点的。”公维羽依言环顾四周，没看出什么名堂。

　　：“我看刚才那菜单上只有鸳鸯双色球是两种味道的，其余的都是单口味，你看旁边那些人盘子里面，有两种颜色的冰淇淋只有一种吧？这个肯定就是双色球了，黑乎乎的颜色，不是巧克力就是抹茶，对不对？”

　　易铉慢条斯理地说完，公维羽又打量了一番周围人桌子上的盘子，恍然明白易铉为何如此肯定，不得不说，她是一个细心的人 。

　　那么，她有没有注意到他今天的穿衣风格变了？头发也刚理过，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太刻意了呢。

　　刨冰和冰淇淋都端上来后，易铉愈发局促不安起来，也许，猜忌怀疑了三年，一旦得到证实，现在又在真实环境里约会，如同那些象牙塔外的世俗男女一般，这种转变，来得似乎太快，太快。

　　：“你老家的名字，有什么典故吗？”在公维羽热烈的注视之下，易铉勉为其难地吃了几口，竭力按捺心头的惶恐，终于找到一个自以为安全的话题。

　　公维羽漫不经心地挖了一勺冰送入口中：“不知。”

　　：“莫不是你们县很缺七尺男儿？”易铉促狭地问。

　　公维羽几乎要喷饭，他一时反应不过来：“怎么可能？我不就是七尺男儿吗？”说真的，他也不知道七尺县为什么叫七尺县。

　　公维羽的气势不那么咄咄逼人，易铉天性中的天马行空立刻有了用武之地：“太公，你们县的人过分强调七尺男子气概，其实是缺乏自信的表现哦。”

　　公维羽放下勺子：“为什么这么说？”

　　易铉也放下勺子，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弗洛伊德这么说的。”

　　公维羽睁大眼睛瞪着她，弗洛伊德是谁？什么领域的专家？他怎么不知道？他有点沮丧地捡起勺子，胡乱拨拉杯子里的碎冰，“你还想吃什么吗？”

　　他真笨！就知道问吃，吃，吃，她又不是猪。公维羽暗暗骂自己。

　　：“我们还是喝点水吧，冰淇淋太甜了。”易铉回答说，“口渴。”

　　当服务生再次过来的时候，公维羽执意不肯只点矿泉水，他翻了翻菜单，看到一个稍稍眼熟的名字，最后点了两杯西湖龙井。

　　：“好像跟电视里的龙井不一样。”两杯热气腾腾的绿茶上桌后，易铉小声说：“我记得龙井泡在杯中，大部分呈悬针状的，因为龙井茶大都茶芽多，形状扁平嘛。”

　　她似乎无所不知的样子让他微微吃惊：“你还知道什么？不妨说来听听，我洗耳恭听。”他一半认真一半开玩笑的。

　　她岂有不明白的道理，索性继续揶揄他到底：“你知道吗，你们县的名字如果加一再颠倒一下，就才华横溢了，是一种古老的乐器呢，国内好像已经失传了。”

　　公维羽思忖着，七尺加一是八尺，颠倒过来就是尺八，尺八，乐器名吗还真没听说过。

　　：“尺八有点像笛子，也是用一段竹子制作成的，我从《音乐爱好者》里得知，目前唯有日本，还有擅长吹奏尺八的大师。”

　　公维羽微微点头，不知作何回答，只听见易铉继续缓缓地说道：“相传尺八起源于吴国，唐朝的时候传入日本，经过漫长的岁月，日本人改良了尺八的制作工艺，保留和创作了不少尺八的曲目，而国内，尺八的吹奏技术却失传了，说起来还真是令人伤感呢。”

　　：“我报考志愿的地方就是尺八的发源地，说不定我在那里能找到尺八大师，拜师学艺，将来可以吹奏给你听呢。”谈及感兴趣的话题，易铉一扫心头的紧张和戒备，语调也变得十分温婉柔和。

　　公维羽的心头甜丝丝的，因为她刚才说了“给你听”，是指他一个人哦，他所盼望的不正是她最特殊对待吗？最好是唯一的一份，独一无二。

　　卡拉OK一角，一个妙龄女子娇滴滴地模仿着蓝心湄的原唱：“一见钟情不隐藏，两颗心才不孤单，三生三世也不都不会觉得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