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同人]夏夜萤光》舍得就好

6、第6章

　　“……让孩子能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加以改正……”藤田女士的嗓音和煦温和又非常诚恳，似是没什么重量般轻轻落在夏目的耳膜上，却让他埋着头更深地弯下了腰。

　　“我不想听了。”他在课桌里张开手，低声道，“请你离开好吗？”

　　他的课桌里，一个毛绒绒的小妖怪正站在他的手心有些无措地抖了抖，它的身体是个不规则的绒球状，没有四肢和五官，唯一的能力就是可以接收到远处的声音，并和与它接触的人在脑海里实现共听。夏目有一次吓得突然把自己的课桌推倒，就是因为手一伸进课桌便摸到一个毛绒绒的东西，大脑还猝不及防地被某种巨大的声音冲击到。那次之后，这个小东西就像是喜欢上了他的课桌，夏目赶了几次毫无效果外，发现它应该不过是个没什么危害的小妖怪，就也默许了它待在自己的课桌里。

　　小妖怪不知道是没有听懂还是不愿离开，夏目看着它在自己手中晃啊晃地磨蹭，忍耐着听到藤田老师已经在分析自己撒谎和做出各种显眼的事情可能是因为从小失去父母，需要想尽办法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走开！”

　　他猛得收回手，手心里的小毛球咕噜噜滚了一圈。

　　前排的同学听到一句莫名地低嚷，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又迅速转回去，似乎身后有什么诡异又可怕的东西。

　　夏目微微一僵，隔了一会儿确定没人再注意自己，才看着滚到一边的小毛球，歉疚地道：“对不起，你没事吧？”

　　小妖怪上一秒还有点委屈地不怎么动弹，见男孩又愿意搭理自己了，开心地立刻弹跳起来，连蹦带跳地就想往夏目身上蹭。

　　“别！我不想……”听。

　　嘴上这样说着，下一秒谷崎先生冷淡沉稳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我相信这个世界是有妖怪存在的。”

　　夏目的手一紧，刚刚还伸手推拒的他将小毛球一把抓在手中，用力过大似乎都让毛球发出“噗叽”一声，他急忙松开了些微微变形的妖怪，连连小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与他同样受到冲击的是正坐在谷崎先生对面的藤田女士，教师办公室里，她张了张嘴，呐呐道：“什……什么？”

　　“您不是说'您能理解他想引起别人注意的心情，但是撒那种什么可以看到妖怪的谎话是不应该的，妖怪什么的，大概也真的只有小孩子才会信吗？'……可是,我也是信的，妖怪的存在。”大概是谈到了自己的专业领域，谷崎先生终于显露出了一点谈性，再次强调了一遍自己的观点，“难道藤田老师不觉得，'因为看不见所以不存在'，这是人类的一种傲慢吗？”

　　“……”藤田老师看着面前一脸严肃认真的男人，一时有些无语，但慑于他令人信服的口吻和气势，又忍不住怀疑以前自己是否真是过于武断了。

　　还没等她想个明白，谷崎先生突然挑了下眉，继续道：“当然，就算亲眼所见，也很难说是不是就是真的！”

　　藤田老师困惑地皱起眉头：“您是指？”

　　“打碎的玻璃在当事人身前落了一地，这并不太合常理。”

　　“可确实是我亲眼目睹的。”藤田老师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谷崎先生抬手拦住了藤田老师更多辩解的话语：“不，请别误会，我当然不是说，一定是您看错了或者是冤枉了夏目贵志。只是用扫帚柄或者其他什么敲碎玻璃，那些玻璃渣没有掉落到墙壁另一侧，而是基本上掉在走廊这一侧，这个事实本身不太合理。”

　　“谷崎先生，您是想表达什么意思？”藤田女士皱紧眉头，神情疑惑中夹杂着一丝被冒犯的恼怒，“玻璃不是夏目打碎的，而是因为……妖怪吗？”

　　“或许这也是一种可能性。”谷崎先生平静地表示认可。

　　“……”藤田老师一个字都不想多说了，良好的为人师表的素养令她尽力保持着克制和温和，但从她的表情和姿态里可以看出，什么时候从双唇中吐出“胡说八道！”的批判都不奇怪。

　　似是不在意，也似是已经习惯了他人的这种反应，谷崎先生礼貌地朝藤田女士示意了下，从钱包里取出几张钞票：“请问赔偿的话，这些够了吗？”

　　“……不用这么多。”长出了一口气，藤田女士缓和了下态度。

　　“没关系。”谷崎先生淡淡地开口，“正如老师刚才说的，无论出身背景，或者任何理由，做错事就要承担责任。事情是因夏目贵志而起，赔偿是理所应当的。”

　　藤田女士的态度更好了些，男人虽然想法怪异，但做起事来也算通情达理。

　　说到这里，谷崎先生似是想起什么般，坐着对藤田女士微微鞠躬：“可否借纸笔一用？”

　　藤田女士疑惑地将纸笔递给了男人，看着他用遒劲有力的字体写下：六年一班井上和泽；六年一班黑泽彦；六年三班野田一护……

　　“这是？”可怜的老师见其他学生的班级、姓名被一个个写在纸上，其中有两个还是全校闻名的“问题学生”，一时完全弄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请恕我冒昧！”谷崎先生搁下笔，将写满字的纸张递了过去，“我很赞同老师您的观点：教育应当公平公正。学校、家庭和社会应形成合力，教导所有的学生成长为讲诚信、有担当、负责任的人。所以，也许是多管闲事了，但我刚才在校外看到这几位同学逃课了，看他们的样子，想来也不会是初次……不知道能否请藤田老师将这份名单转交给管理风纪的老师呢？我还是有些好奇的，对于这类学生，校方会如何教导他们承担责任？”

　　“你……”藤田老师胖胖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接过纸看了一眼，确定谷崎先生不是无的放矢，心中惊讶、不满、恼火、窘迫等各种复杂的情绪陈杂，到最后竟是怀疑与好奇占了上风：“你是从哪知道这些孩子的名字的？”

　　“他们书包背面和姓名牌上都写的很清楚。藤田老师，或许校方应当让学生进一步增强上下学必须翻转姓名牌的安全教育……”

　　***

　　教室里，夏目已经彻底地忘记了课堂和正在授课的教师，他低着头一动不动，过长的头发遮住了他所有表情。

　　——啊，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过谷崎先生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呢！

　　思绪浮沉间，男孩忽然在心底这样感慨了一句。

　　男人的声音不疾不徐、冷冷清清中带着一种从容淡定的特殊韵律，就像低沉浑厚的大提琴般，在这个平凡的下午，在他孤独的内心里嗡然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