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贰•红颜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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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抱着迟迟落在地上，膝下一软，眼神直直看着对面白衣如霜的女子：“璎珞……”
迟迟胸口疼得更加厉害，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可是她仍感觉到了扶苏的不对劲，咬牙勉强抬起头来，看见扶苏的表情。那一瞬间，那痛彻心扉的咬噬感，好像一下被逼退很多。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表情的撕兄。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神不守舍的撕兄。
像是见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东西，而那宝物却离他很远很远，藏在安全的结界中，无论他如何索冀，却始终不能碰到分毫。
“撕兄……”迟迟轻轻地道。扶苏如梦初醒，看着怀中脸色苍白如纸的迟迟，似是犹豫了一会，而后将她放在地上，用符咒做了个结界出来。
迟迟看着他忙好这一切，眼神却始终在逃避自己，一片动乱中似乎只有他们三个人，她，撕兄，和那个忽然闯入救了她的白衣女子存在。她道：“撕兄，你这是要离开我吗？”
扶苏的动作顿了一顿：“师兄……有点事要做……”而后转身：“你别从结界里出来，危险……”
看着他的背影，从未有过的犹豫和歉疚，迟迟点头：“好的。我等你。”
如一道闪电掠过，扶苏浑身一凛。是多久以前，也有个女子，曾这样笃定地对他说。这最美好的誓言。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时间又是过去了多久，为何自己会有那么长的时间完全忘记她，再想起时，却是在这样的境况下。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是楚国公主吗，当时从楚国回到大周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扶苏朝璎珞看去，那张他曾经熟悉的面容，此刻却写满了怨恨，她再次举起弓，指尖幻化成冰箭，冒着丝丝的寒气。
对准了他，张弓，箭发：“莲见扶苏——”
扶苏愣愣地看着朝他呼啸而来的箭羽，带着凛冽的寒气，直取他性命！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璎珞！
他挥起剑，将全身灵力集中在剑上，去挡这一箭。然而逼向他的却是一股他从来没有遇见过的强大而纯净的灵力，甚至……不输给迟迟！纵使他用了十成的力气去抵挡，奈何却无法逼退那支箭，只能逼得它一点一点往上移。
噗——一声，白光乱舞间，冰箭狠狠扎入他的右肩，寒气瞬间蔓延，将他整只右手冻结起来。
扶苏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听见身后的迟迟叫道：“你做什么！！！”
不顾心口疼得难受，迟迟勉强站起来，就要往结界外跑。扶苏回声喝道：“别出来！迟迟！”
同一时间，璎珞的箭亦对准了迟迟！
体内的灵力暴起，扶苏用灵力生生将右手的冰块逼碎，鲜血如喷泉般从伤口处喷涌而出：“我不知道你为何出现在这里，我也不知你为何要伤我。但是她，你绝对不可以动！”
“哈哈哈哈哈……好啊！自相残杀，本宫最爱看这样的戏码了！”
高处忽然传来妖娆的笑声，毕方夫人站在高台上，长长的赤色裙摆悬舞空中，让她看上去像是只赤红的凤凰般。
毕方看着脚下这三人，声音回荡在空气中：“莲见扶苏，你可知道，为何这原楚国公主慕容璎珞要杀你，你又是否知道，你的记忆是谁抹去的，而在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是否知道，你到底是谁！”
一连三个问题，逼得他头痛欲裂，伤口还在淌血，他整个如沥血的战士，目眦尽裂。
“你说得没错，璎珞公主！就是这个人，我的儿子，莲见扶苏，率领千骑精兵，破你楚国守护龙脉，攻入你楚国王国，杀你父母，还杀了你！”
听闻此言，扶苏将手中的剑朝天指向周后，怒喝道：“胡说什么！谁是你儿子！你这个妖怪，休要妖言惑众！”
然而璎珞却拉起弓来，声如泣血：“到如今你还要欺骗我！去死吧！莲见扶苏！”
周后笑得阴险：“扶苏我儿，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不记得我指派你去与楚国和亲，不记得我命你取来公主的断发，不记得我让你交给我，还向我献出了你心脏附近的血？这一切，你可都不记得了？”
扶苏脑子里一阵轰鸣。
是的，他都记得，周后所说的一切，包括她是他的母后，这些，他都开始慢慢记得。记忆如同一棵枯朽的大树重新生长出了鲜嫩的枝桠，每一次生长都是从腐烂的树皮中血肉模糊地破开，每一次的蔓延都带着骨肉分离的皮开肉绽。在他这个病树之上，开除了鲜血淋漓的记忆之花，血色的花蕊之中，盛开的是他不忍回顾的往事。
身为大周国的二王子，在幽暗深仄的宫殿里长大，太医说他身体不好，不适宜离开密封的寝宫，他几乎没有见过父王和母后的面，而他们也很少来看他，每次到来，都是隔着门，透出两道薄而细长的影子，问专门为他医病的太医。
扶苏今日的情况怎么样？
心口的痛好些了吗？
已经这许多日子了，为何还没有好？
却从来都不，从来不进来看他！
他每天独自呆在寝宫里，喝很多的药水，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用做。像行尸走肉一样，了无生趣。他不知道这样的自己为什么要被医治，为何不干脆就由得他死了。这样半死不活，无人问津地，不如死了！
偶尔他的兄长，容华公子会来，隔着门板和他说话，告诉他最近王宫发生的事。容华还特意在门上破了个小孔，他透过那儿，可以看见一点点外面的天空，阳光，和朝着他微笑的王兄。
容华公子。
白衣出尘，翩翩俊雅的容华公子。
他的兄长，他的哥哥。
他们是亲兄弟，而那位此时坐在凤位上的却不是他们的母后。他们的母后在扶苏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就死了，父王迎娶了这位天下第一的美人，毕方夫人，从此江山美人两相宜。
后来他听说，父王开始攻打楚国，兄长亲征，一走就是数月，再回来时，却变成冰冷的尸体一具。
他死于败北归途的风寒，一说是因为楚国的大王子慕容琅琊以身祭国，帮助楚国逆转战局，还咒杀了大周的王子。
总之王兄死了。因为这些可笑而不合常理的理由。
他将自己关起来，不吃药，不说话，直到那扇关了他十四年的门终于打开，盛装的毕方夫人走进来，如天神降临。
“你想不想救你的兄长？想不想救容华？”
他抬起头，眼神在黑暗中幽深发光：“想。”
“那就走出这里。你的病已经好了，你可以救他了。”
他从那里出来，成为王国新的继承人，与他对立的是楚国的璎珞公主。毕方夫人说，你的任务，就是去迎娶璎珞公主，周楚和亲，永世交好，用楚国的王室血脉和我国的巫术相结合，就能使你的王兄死而复生。“
于是经过三年历练，他长成挺拔而强大的男子，便出发了。到了楚国后，遇见了他今生的妻子，璎珞公主。
她看他的眼神充满眷恋，仿佛他们相识多年。他得知，自己是与已过世的慕容琅琊生得极为相似，他忍不住轻笑，维系成这般的命运，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
而爱上慕容公主，又是为何？
等到他发觉时，已然离不开她。于是便带着她私逃了。哪怕只有短短七天，他也像与她过了一生。渡口相送时，红豆做结，今生他也想和她用红线绑在一起。永远不断。
可是他还记得毕方母后说的话，要一缕楚国王室成员的断发或指甲，可以代替他们的血脉进行复生仪式，他正待开口，璎珞已取下他的佩剑，手起发落，今生不悔。
大雪弥漫的冬日，渡口边没有一朵可以相送的花，他便将断发握在胸口，直到那红色的身影消失在苍茫大雪的尽头……
“我……我是谁……我是大周二王子莲见扶苏，我的兄长死后，我必须负担起整个大周的国运，我要迎娶楚国的公主，我要救我的兄长……”
迟迟呆呆地听着扶苏如梦魇般的话语，脑子里一片空白：“撕兄……你在说什么！”
“你答应了会回来娶我，可是你再来，却是亡我国家，杀我父母。你为何背信弃义！”璎珞忽然怒喝，白衫飞舞，双足赤红如血。
“你杀死了我，你用你的剑杀死了我！你让我害了这么多楚国的百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面对璎珞一连串泣血的质问，扶苏只觉五雷轰顶。
“什么亡你国家，什么杀你父母……什么杀了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璎珞！我不是要你等我吗！我一定会回来娶你的啊！”
是啊，我说过，我回来回来娶你，我言出必践。在渡口的送别我此刻都记得，你当时的样子我也记得，那么美，我，真想一世都收藏你的美……
我们是如何走到这一步。陷落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我们在这里刀剑相向。
才让我们，分离这些如斯年华，到最后，差一点认不出彼此。
青狼和那蒙面女子还在恶战中。
他其实已经占尽上风，只消每挥的那一剑多用一分力气，就可以立时将女子的手斩断！
但他还不想那么做，他喜欢力量，崇尚力量，为此他不惜一切成为了云隐最强的战士。而当他走到高处时，却发现高处不胜寒。这世间似乎已经没有人能和他匹敌，未免太没有意思了。
所以在周王来招安时，他只问了一句话。
“有没有足够的架打？”
周王一笑：“整个云隐随你打。”
他也微笑，笑容里带着嗜血的杀意。从此他换上戎装，成为周王不可缺少的左右手，他征战天下的最锋利的武器。
追求最强力量的准则是，在自身不断强大的同时，也要有一个能与自己抗衡的强敌。在每一次的生死搏杀间，不断跃入力量的更高境界。
他需要一个对手。
他比这世间的每一个人都需要一个更强的对手！
可惜在他打败前一任所谓云隐最强的战士，季舒玄后，他再没有遇见过像样的对手。他与季舒玄一战，直打了三天三夜，天地变色，风起云涌。最后他一剑将季舒玄钉死在高高的石壁上，自己也因为体力不支而倒下，再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成为了云隐最强的男人。
这个局面是他想要的，却又觉得缺少了什么。
没有对手，比弱小更让人难耐。
所以每次遇见稍有较量价值的对手，他总是像猫玩耗子一样，玩到对方精疲力竭的时候，再毫不犹豫斩杀之！只可惜不是所有人都那么耐玩，曾经就有两个剑客因为不堪他的羞辱，而抢在他之前自杀。是他所有对战中最不喜欢的两场。
这次是个女人！
是个很强的，比一般男剑客都要强的女人！看她的招数，她不仅精通暗器和剑术，拳脚功夫和轻功都属云隐一流。
这让他充满而来兴趣！
舌尖不自已地略过上唇，俊美的脸上露出嗜杀的笑容。
是个值得蓄养的小猎物呢。如果这次能够生还，假以时日，能让他在对战时使出七分力也未可知。
这样想着，手下又放了些水，朝着女子面门而去的剑尖堪堪侧过，穿透纱罩掠过她的脸颊，血珠飞舞，一张人皮面具随之被掀落！
他停下来，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
“哦？还易着容呢。”
虽然因为璎珞的忽然出现，对扶苏的忽然下杀手，让混乱的战局略略平静了一下。大多数人都呆住了，一时风云突变，都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王后一声令下，才齐齐举起武器，朝那大逆不道差点杀死王后的白衣女子冲过去。
与蒙面女子一同前来的那些黑衣人，都被击杀得差不多了，还剩寥寥几个拼死奋战着，但被收拾掉，也是迟早的是。
一场庆生的盛典，变成杀生的祭场，不过是须臾之间。
迟迟这时才注意到，与青狼对战的蒙面女子，和在他附近与另一个大将交手的高大男子，正是年隽华与她的随从！他们怎么会在这！他们不是浪客吗，为什么会和大周的军队厮杀在一起。还有那些黑衣人，又是什么人？！
大多的事情，她完全消化不过来。这时年隽华被击破了面纱，人皮面具也落下，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眼神肃杀而坚定。她往后退了几步，脱离了青狼的击杀范围，与父亲汇合：“父亲，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全军覆灭。请下达撤退的指令。”
他道：“是时候撤退了。不过，眷年，必须带上那边那三个人。”
“他们？”年隽华，不，现在应该叫做花眷年，惊异道：“他们不是应该死在这里么。还有，那个突然闯出来的白衣女人是谁？”
花父握紧手中的剑，剑身一转，寒光猎猎：“那是我楚国唯一的公主，也是王国继承人，慕容璎珞公主！”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贰•红颜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