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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十一章 黯然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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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朦胧胧中,白落倾似乎看到一个长相乖巧的少女睡在一棵巨大的桃树上,此时桃花开得正艳,就像少女红扑扑的脸颊。
她就像一个在他们眼中的透明旁观者,看着自己小时候发生的一些事情,但是却不能和自己说话,而她小时候的自己也看不到现在的自己,她就像一个透明的路人甲。
小时候的白落倾睡在那棵巨大的桃树上,一个穿着白衫的篮眸少年朝那棵大树走去,他站在树下,似乎在聆听什么,突然,树上睡得正酣的少女一个翻身从树上掉了下来,正好被树下的少年接在怀里。
白落倾在梦中一笑,这场景是她和奚砚的第一次见面,没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他‘看’见她的囧样。
场景一转,她就看见了魄石真人的那张老脸,笑容可掬的看着年幼的自己,接着就是他们之间的斗嘴......
白落倾睁开朦胧的睡眼,她似乎看到奚砚的脸了。
这一觉她又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最近她不仅嗜睡,并且一次的睡眠时间比一次长,她的内力几乎流失殆尽,曾今漆黑如缎的长发如今变得灰白干枯,如水的肌肤变成蜡黄的橘皮样,黄莺出谷般清脆的声音也变得苍老嘶哑难听,和她当初的模样简直无法区分开来,只能依稀看见她曾经绝美清秀的五官,依然还是端正着的。
白落倾知道,等她将所有的梦作完了,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她想,这样也好,不用很痛苦的死去。
“刚才在梦中梦见什么了?居然笑了起来。”奚砚笑着说道。
白落倾一愣,没想到真的是他,她还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幻影。
“我梦到了我们在魄石崖上的第一次见面,我从桃树上掉了下来,而你在树下接住了我。”白落倾缓缓道。
奚砚伸出手将白落倾的头发理顺,然后柔声道“上天让我遇见你,就是对我所有的补偿。”
白落倾看着自己灰白的长发在他如玉的手指间缠绕,她的鼻头微酸,她的外貌俨然已经是一个老妇,而他正是一个风华正茂的绝美男子,在加上自己所中的毒都没有把握治好,自己这个样子怎么配得上高高在上的他呢?
“奚砚,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会让我觉得自己欠了你很多很多,多到我还不起。
一滴清泪自她眼眶里流出,滴在奚砚那修长的手指上,奚砚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将白落倾轻揽进他的怀里。
“等将你的病治好了,我们就去炎城。”奚砚温柔的说道。
“嗯,在魄石崖上的时候我都答应过你的,至今都还没去。”白落倾倚在奚砚的怀里道,他身上有一种淡淡的离草香,清清淡淡的,很好闻。
“奚砚。”白落倾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坐在床上看着奚砚道。
“嗯?”
“你还是去契山吧,不用管我,我自己会去魄石崖找我师父的。”白落倾认真的说道。
“不行,这事我不能答应。”奚砚平静的说道。
“我不能再耽搁你了,我让扇羽和我一起去,一定会没事的。”
奚砚站起身来走到桌旁,将一碗药端到白落倾的面前,柔声道“先不说这个,把药喝了。”
“这是什么药?”白落倾皱眉问道,一股清香的气息扑入她的鼻中,她将药接过来闻闻,很陌生的味道。
“这是抑制你嗜睡的药,虽然不能根治你体内的毒,但是却可以缓解。”奚砚说道。
“哦。”白落倾端起药,然后捏起鼻子咕咚咕咚的将药灌下,虽然这药的味道好闻,但是吃起来就像是吃黄连般苦。
“怎么这么苦!”白落倾一口气喝完,吐着舌头道。
奚砚微笑着将碗接过,然后从袖笼中掏出一个小油纸包地给白落倾。
“这是什么?”
“蜜饯,赶快吃了吧。”
白落倾心一暖,将蜜饯接过,然后吃了起来,她的口腔此刻就像是含着头痛粉的粉末般难受。他居然还记得自己怕苦,特意为自己准备了蜜饯,想到这里,白落倾的心下一阵感动。
又行了三日,他们便到了一座名为岷县的县城,此时天色已晚,他们便打算在此安顿下来。
这几天一天有两份急报从契山传过来,奚砚的眉头一直没有放松过,她知道契山的局势紧张,但是自己也没有办法。
“怎么不吃了?”奚砚问道。
“我吃饱了,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是能看得见的,我做什么好像你都能知道。”白落倾笑着说道。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我的耳朵很灵敏。”奚砚笑着说道。
白落倾看着他用餐的样子,真的很优雅。他真的很难让人相信是一个盲人。
她何德何能,居然会有这样一个神一样的男子喜欢着她,但是自己如何回报呢,自己的性命说不定就要马上结束了,她在他身边只能束缚他的手脚,他是个心怀天下的男子,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不但帮不了奚砚,反而拖累他,她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在想什么?”奚砚放下筷子,用湿帕擦擦嘴和手道。
白落倾回过神来笑道“你长得太帅太俊,忍不住看呆了。”
奚砚的嘴角微微翘起,他那一双蓝色的眸子荡漾着丝丝温情,就那样‘看着’白落倾。
明知道他看不见自己,但白落倾的脸还是红了。
“要是能见到你,那该多好。”奚砚缓缓的说道。
他一定要将他的双眼治好,这样就能好好看她,而不是在心中一遍遍描摹她的肖像了。
白落倾自那一日却奚砚前往契山他不答应后又说了一次,但他态度坚决,白落倾也没有在说什么。她表面上虽然平静,但是心下却相当不安。
白落倾洗了个澡,然后换上一件灰白的妇人袍子,她早就已经没有穿她以前的衣衫了,而是吩咐扇羽帮她订做了几套妇人穿的衣裳,她现在这番摸样若是在穿曾经的衣裳,一定会被人认为是疯子的。
她和平常一样。吃了饭洗了澡便和扇羽出去走了一圈,散了一会儿步,回来后就倒在床上睡了。扇羽见白落倾已熟睡,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她这一觉至少要睡到明日早上未时,于是她便安静的退下了。
待扇羽离去没多久,白落倾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她虽然此时睡意仍然很强烈,但是她用她意志在尽力抵制着,因为此时这么好的机会不离开,就怕没机会了,她不想再拖累奚砚,更不能成为他的拖油瓶。
他们现在一共只有四人,陌鞅和沁竹已经被奚砚派往契山,只留下扇羽和申儿在身边。申儿现在代替沁竹的任务,替奚砚念急报去了,而扇羽此时认为她睡在也离开。
所以,她唯有趁此时离开。
一路昏昏沉沉的从客栈后门走出,白落倾大脑昏沉,她并没有立刻离开岷县的打算,而是先在这个地方安顿下来,等奚砚他们离开了她在离开。
不知道自己走在了什么地方,只记得自己从客栈出来后,脚步一直没停下来过,她不断不断的走,甚至是闭着眼睛在前行的。
终于,白落倾连将袖笼中银针取出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才停下脚步,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靠坐在墙根上,只觉得自己脑袋一重,眼一花就快要晕了过去,最后只听到一记陌生人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家的,你快出来,咱家门口躺了一位老人家。”一个妇人开门出来倒水,突然看到自家门前躺了一个白发苍苍的妇人,于是便叫自己的丈夫出来看下情况。
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走出来,他看了一眼在地上睡着的白落倾,皱眉道“会不会是......”
“瞎说,她还活着呢,先把她抬进屋再说吧。”妇人说道。
男人皱皱粗黑的双眉,有些为难的道,“娘子,还是算了吧,这老太太来历不明,万一死在咱家了那怎么办?可是要吃官司的。”
妇人略一迟疑,还是坚定地道“总不能就让她在大街上睡着吧,我看她这样子只是睡着了而已,不会死的。”
她走进白落倾,然后将她的身子扶起,确定她此时是真的睡着了,并且身上还没有伤口,然后便将她一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对着站在台阶上的男人道“死相,还不赶紧来帮忙。”
男人摇摇头,还是走下台阶来和妇人合力将白落倾扶进屋去。
白落倾睁开疲倦的双眼,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洗的发白的淡青色帐顶,一张木床看得出来很有些年份了。
她坐起身来,仔细的看了周围的陈设一遍,这应该是个普通人家的卧房。她下床将鞋子穿上,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堂屋里正坐着一个妇人和两个一男一女的孩子,那个妇人在缝缝补补着一些东西,小女孩似乎是姐姐,已经能帮妇人整理篮子里的针线了,小男孩还小,穿着开裆裤正坐在地上玩小泥人。 白落倾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此时已经是未时,也就是中午一两点的样子,不知道奚砚他们离开了没有。
妇人见白落倾出来,忙放下手头上的针线活站起来道“大娘,你醒了?我这就去帮您端碗米饭来。”
白落倾一愣,她还没有适应这个称呼,原来自己竟然这般苍老了,最近她都不敢照镜子,所以至今自己具体变成什么样她却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自己此时就是一个老太婆的形象。
妇人很快从厨房端来了一碗白米饭,一碗咸菜汤和一盘清炒小白菜。
白落倾看了胃口大开,最近奚砚老师让她大补特补,这些清粥小菜倒还和她胃口。
“夫人,谢谢你。”白落倾坐下来说道。“我没有什么东西送给您,这几颗金豆子你拿去给孩子置些衣裳吧。”她兜里装了一些金豆子和银豆子,都是她有时候去街上散步时奚砚塞给她零用的。
“老夫人,这可使不得,您还是自己收着吧。”夫妇人连连摆手道。
正在这时,这家的男主人回来了,他看看白落倾手里的几颗金豆子,然后再看看自己的妻子,随即明白过来,道“大娘,您还是自己收着吧,这钱我们不能要。”
白落倾抓过妇人的手道“你们就收下吧,我可能还要在你们家耽搁一两天,总不能白吃白喝的,再说,孩子的衣裳缝了又补,就算是我给孩子的一点心意。”
夫妻俩对看一眼,在看看地上坐着玩的孩子,于是便把那几粒金豆子收下了。
“对了,不知夫人如何称呼?”白落倾道。
“村妇一个哪敢自称夫人,大娘叫我徐三娘便是,我家相公叫张宝田,大娘叫他小张就成了。”徐三娘笑着说道。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孩子,对女孩道“菊儿,叫奶奶。”
小女孩站起来,甜甜的叫了一句奶奶,白落倾的脸上虽然出现了三条黑线,但她还是很慈祥的摸摸孩子的头。
临近下午,白落倾便打算去之前他们投宿的那家客栈看看,奚砚他们走了没有,她从徐三娘家出来然后找到那家客栈,向店小二一打听后便知道,奚砚他们昨晚都已经连夜离开了。
她离开之前留了一封信给奚砚,告诉他不用担心自己,让他先去办正事,她会自己去魄石崖找魄石老头,再说岷县距魄石崖只有两日的脚程,很快就能到了。
知道奚砚他们离开后,白落倾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难免有一丝失落,他们就这样分别了,这一别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面,或许是永别了吧,再过两日,她就请张宝田护送自己上魄石崖。
回到徐三娘家时已经是傍晚了,她坐在院子中给小女孩说小红帽与大灰狼的故事。
“可是,奶奶,人和大灰狼可以说话吗?”小女孩歪着头问道。
白落倾的头上立马出现三条黑线,古代的孩子就是缺乏想象力啊“假设他们可以沟通啊。”
“大灰狼有这么聪明么?它只不过是一只狼。”
看来现代的故事不适合讲给古代的孩子听啊,白落倾笑道“这个故事呢就是把坏人比喻成大灰狼,教我们不要相信坏人说的话。”
“落倾。”
白落倾浑身一震,不可能!她怎么好像听到是奚砚的声音在叫她?她一定是病入膏肓出现幻听了。
“落倾。”白落倾没有回过头去,她愣愣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有些傻了。
“奶奶,好漂亮的大哥哥。”小女孩摇着白落倾的手道。
白落倾终于回过头去,只见奚砚一身纯白色长袍,袍脚微微沾了些尘埃。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失落,奚砚静静的站在那里,等不到白落倾的回答,于是怀疑自己听错了准备转身离去从新寻找。
突然,白落倾站起身来朝奚砚奔去,扑入他的怀中。
他浑身一震,抬起手抚上她的背,柔声道“以后不要这般任性了。”
白落倾点点头,然后放开奚砚抬起头来道“我知道错了。”
她应该早想到的,他怎么可能忍心丢下自己独自离开。
“大娘,这位是你的孙儿吧?”徐三娘从屋子走出来,看见院子中站着一个神仙般俊秀的人,表情有些怔愣。
白落倾此时的心情不知道该用哪几个字来形容比较恰当,她看着徐三娘,硬是想不出回答她的话来。
奚砚拦住白落倾的肩,微微一笑“她是我的心上人。”
这下换成徐三娘瞠目结舌了,她愣愣的望着奚砚和白落倾,就像是被定在了地上一般。
奚砚从怀里掏出一绽金子放在桌上,然后扶着白落倾扬长而去。
“你太坏了,居然这样对徐三娘说。”白落倾笑着说道。
“你现在才知道我坏?”
“哈哈,你没看到徐三娘那个表情,太好笑了。”
“我说的也是事实。”
“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可以当你奶奶了。”白落倾勉强一笑。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还是你,我爱的人也只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