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极凌玉》末香遗

3、第三章 愿者上钩

　　朦胧的月色下，玉儿身形僵硬，气息不稳，梗着脖子良久也不见动作。
　　没想到她会吓成这样，他悄悄松开了本抓着她下巴的手，干咳了几声：“夜路难走，怎么不掌灯？”
　　从惊慌失措中回过神的玉儿，条件反射地抬头打量起面前之人。
　　随即心里一松，他显然不是是三个月前的那个人……刚刚反应过度了，不知道会不会给他看出什么端倪。想到这里，她眉头紧蹙，冷淡地回道：“出门匆忙，我忘记了。”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表情意味不明。
　　这幅欠揍的样子，他是谁心中已经明了。她定了定神，举起火折子，故意向外走了一步，让他在火光下原形毕露。
　　他粲然一笑，不紧不慢地又贴了上来，“这般疏远，小生甚是心伤。”
　　她抽了抽嘴角，林半仙！
　　先前他蓬头垢面的完全没留心注意，当下一看，经过一番梳理后的他长的倒是不赖的。相貌清癯，容长净面，眉宇俊秀，再配上这一身灰长袍，显得格外仙风道骨，就是实在无法与他之前的行为举止联系起来。
　　她忍无可忍地推远他，“夜黑风高的，你装神弄鬼躲人身后是想吓唬谁？”
　　他一呆，“玉儿何处此言？小生赤子之心天地可鉴，但闻玉儿三声急切又深情的叫唤，便立马飞奔而来，好是担心玉儿的安危……”
　　好个，急切又深情的呼唤……在林子里藏了这么久，不是想故意戏弄她？
　　她清了清嗓子，“说来那还得多谢林居士了……”
　　他拱手，“客气客气，这点小事何足挂齿。玉儿如若遇难，岂有不救之理？”
　　老是给她来这套装模作样的！她瞪他，“林半仙！”
　　“是，小生在。” 她大大呼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不想再与他多费口舌，就这次秘密见面而言她打算直截了当。
　　她正了正面容，把话摊开。“明人不说暗话，把我引出来你到底想干嘛？”
　　他挑了挑眉，“我想干嘛？”接着贼贼一笑，“那不知，玉儿可否借一步说话？”说完，还故作神秘的抛了个媚眼。
　　去，他又要搞什么鬼？
　　“有话你就直说，君子坦荡荡做不得半分拐歪抹角的。”
　　“好！”
　　他猝然摁住她的肩膀，暗使巧劲，脚下一点地。
　　嗖——
　　没等她反应过来，身下就一轻，等她再睁眼他们已然身处柏树繁茂的枝干之间。
　　“娘呀！”低头一看，她一通眩晕。这脚下着实黑压压的一片！老天啊，这摔下去可是要出人性命的！
　　“莫要惊慌，小生会保护你。”他说是这么说，手下却一点没有要动的意思。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玉儿整张脸都挤成一团，一边祈祷一边牢牢抱着一根对她来说如救命稻草的枝干。
　　他双手抱胸，无比写意的欣赏，另外满脸的了然：“原来如此，玉儿怕高……”
　　“林半仙，你是不是存心的？”
　　他莞尔，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火折子。“玉儿真会明知故问。”
　　“还我的火折子！”她直恨的牙痒痒，怎么就没想到他会来这招？。
　　他仍是高深莫测地笑，一只手绕到她脑后，不停拨弄着她的长发。“玉儿，我可知晓你的一切……”
　　知晓她的一切？当她是三岁小孩吗？甩头，想避开他的臭手。
　　见她反抗，他眼里缓缓爬上一层冰霜。“真是淘气。”眼神幽暗犀利如藏暗箭，指尖用力揪紧了她的头发。
　　她吃疼却倔强不服输，向他回以更凌厉的眼神。“你到底是谁！”
　　他笑里藏刀。“嗯？原来玉儿对小生这般有兴趣。”“不过……”话锋随之一转，“这还不到你该知道的时候。”
　　她一声不吭，怎么？知道的时候就离她的死期不远了？一想到还真有这个可能，她头皮阵阵发麻，屏息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她一定会让自己长命百岁的。
　　“好啦。”他松开手，一挥衣袖，潇洒地向一边的枝干走了过去，“来，这儿树枝粗的很，玉儿可放心入座。”再看他，方才瞳孔中的暗流已经恢复如常，眼下平静如水，刚刚的种种像是从没发生过。
　　不等她撇嘴还击，他就单手将她拉离了树枝。力道极大，敌不过败下阵来的她一脱手就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个野蛮人！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之前的软弱好欺，油嘴滑舌都是装的！就一爱欺负人的王八羔子！她在心里咒骂。
　　他睇望了她一眼，眼色又冷峻起来，“那我就开门见山。”
　　说吧，她点头示意。
　　成了，人为刀俎，她为鱼肉。独自赴约，这一切也都是意料之中的了。
　　尽量使面上波澜不惊，心里无数次的问候着他祖宗。
　　他似是知道她在骂他，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闲闲的伸了个懒腰，挑了一根树枝倚着，“与你作个交易。”
　　“交易？为何？”
　　“上头有人要见你。”
　　见她？绕了大半天，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事情要真如他所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抚顺发丝，她不以为然：“然后呢？”
　　“你得一见。”语气相当懒散，犹如在说“今儿个天气不错。”这类话。
　　“是个什么人？”
　　“你见过便知。”
　　她攥着小拳头，“什么叫见过便知？我为何要信你？你不够坦白，我没办法接受！”
　　他半眯双眼，“这由不得你选。”
　　“你说了，这是个交易！我完全有理由知道要见我的人是谁！”她反驳道。
　　他皱眉，“我只能告诉你，他在束皇城里位高权重，是你得罪不起的人物。”
　　位高权重？她琢磨了半天，不得其解。“我不记得在皇城里有与我相熟的人，他是皇亲贵族？豪商名家？”
　　“都不是。”
　　嘴倒是严实，但总要从他嘴里套出点话来，现在她一点头绪也没有。
　　“我什么都不知道，拒绝前往！”
　　他没什么反应，眼睛仍是半闭半合，似在浅寐，语气更是漫不经心，“你可以不去，但我恐怕没法保全你的家人。”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她心里恼火。
　　“你非去不可……”他嘴巴上下无力的蠕动，像是要马上睡过去了。
　　她深深吸了几口气，打算改变策略。
　　面色一改，凑近一直都要死不死靠着树枝的林半仙，眼一眯笑得像朵花儿，声音轻柔，摇动他的肩膀：“半仙公子，我们有话好好说，不要这样弩张剑拔的，辜负了这良辰美景。”话音刚落，先把自己恶心到了。
　　不过效果可见一斑，他立马张开了眼睛，嘲弄的睨视她，甚至还打了个呼哨，“玉儿想要怎么样？”
　　她表情委屈，“玉儿就问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不为难半仙哥哥的。”
　　他肆无忌惮地盯着她。“好，说来听听。”
　　“临城内的那个小贩是你的人？”
　　“哪个小贩？小生不识。”
　　从林半仙的表情来看，她断定那个小贩就是他的人，这无庸置疑。
　　“那你真是林半仙？”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她一下没忍住，“呸，这算什么回答？！”
　　他眼睛一闭，“信不信由你。”
　　他是有意的还是怎么样，怎么有人有这种恶趣味？！
　　她就先牺牲一下，满足他的变态嗜好，“那，那半仙公子识不识得柳姨？”
　　“不识得。”黑暗中他一脸玩味。
　　她无视他的神情，再接再厉。
　　“那她为何对你的态度如此毕恭毕敬的？”
　　“我如何知道？”
　　柳姨为什么那样？她眉头紧锁。
　　“那我此去可有什么生命危险？”
　　“玉儿放心。”信他的话才有鬼，还用她家人威胁她。
　　这次前往皇城，她得做好防身措施。再者，周围被他布满了眼线，得赶紧秘密告知柳姨和铁面离开这里。
　　她脑袋飞速的转动，“那个“他”只是想见我，没有其他目的？”
　　“我只是替人办事的，也不知道这其中缘由。”
　　他不肯道出原委，必是事出有因。瞒着不讲，找这种理由敷衍她。
　　“又为什么偏偏找我？”
　　“上头吩咐的。”
　　“还吩咐了其他的吗？”
　　他突地眉梢一挑，“想起来了，还谈及三年前你娘消失的事情……”
　　她身体晃了晃，声音止不住地颤抖：“我，我娘？”
　　“嗯，你娘。”
　　她开始激动，“你是不是在诓我？让我上钩？！”
　　是的，她一直都觉得娘隐瞒着她许多的事情，三年前的不知所踪再加上三月前“他”的突然拜访，然后是这次的林半仙……
　　他不动声响：“你娘右肩呷处是否有一青色印记？”
　　“青色印记？”她心脏剧烈抽动。
　　这个印记连陪伴了娘十几年的柳姨也不曾知晓,如此私密,他如何得知？
　　今日目的达到。他背着她狡黠一笑，“可愿意与我去了？”
　　她掐着手心。
　　为什么总以娘的事情来牵制她？只要是关于娘亲的事，她就不能从容应对。本想着通知柳姨离开之后，在与他去往皇城的途中借机逃走的，现在看来非得与“那位身至高位的”见上一面不可，日后只能见招拆招了。
　　“好，我就与你走一趟，但你得让我回屋整理一下行李。”
　　他起身，抚平衣袍。“车马行李我早备好，你不用回去。”
　　“有些东西，哪是你备的了得？我得回去！”
　　“你是不是又想耍什么花样？”他冷着脸，扣紧她的手腕。
　　“放手！都同意了，我还会反悔不成？再说了，你都监视着，我还能耍什么花样？！”
　　“我们连夜下山，免得夜长梦多。”
　　“这会儿下山？你不会是要我夜宿荒郊野外吧？”她找各种理由，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这样就有足够的时间通知柳姨他们……
　　“这你不必担心，山下自会有人接应。”
　　看来他们一早就在山下准备了人手，就等着她这条小鱼上钩了。
　　“天色不早了，快去取你的行李。”
　　“那你好歹要把我放下去啊！”
　　“没问题。”
　　他坏坏一勾唇，拽着她的衣领将她举得老高。
　　玉儿一脸惊恐：“你、你、你干嘛？”
　　“将玉儿‘放’下去啊……”
　　没等玉儿听明白，他手下一用力，直接把她从树间丢了出去。
　　耳边尽是树枝滑过的声响，她在不断的下落。
　　拼命的摆动手臂，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将手臂变为翅膀，飞起来！她霍然想起该死的始作俑者，不顾一切的大喊大叫：“林半仙你疯了！你疯了！我死了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听闻，他朗声大笑，抓起身旁的一根树藤，极致优美地纵身一跃，施足轻功。在她即将着落之际，一只手闪电般圈住她的腰，揽入怀中。
　　他喜欢在最后时刻化险为夷，吐出一口浊气，抱着她贴地疾飞，一下子冲出去数十米。
　　玉儿闭着眼，等待着即将来临的巨痛，却感到习习微风不断吹过脸颊。忙不迭睁眼，发现自己正在林半仙怀中，稳当地穿越柏树林。她死瞪着身后人，怒不可遏地狂吼：“林半仙！轻功好很了不起吗？！摔下来是会死人的！你怎么可以拿人性命开玩笑！你这个大混蛋！”
　　他苦着脸，好生无辜地瞄着她：“是你叫我放你下来的，我只是接受你的建议。”
　　“去你大爷的！”她毫不留情地张嘴，朝他肩膀上狠狠咬下了一口。

作者有话说

　　第三章，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