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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桃花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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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钰儿,留好这枚玉环,为父亲报仇!】少年苍白的唇角渗下几丝鲜红,一只手无力的搭在床沿,企图挽留什么。雪白的薄中衣染上了朵朵红梅,子规啼血一般的咳声持续了几个月,而今竟像是要将肺都咳出来一般,让闻者,胆战心惊。榻边的人接过玉环,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仿佛不言中明晰了一切。
钰儿,留好玉环,为父报仇……
为父报仇……
【十一哥!】
猛然起身,牵扯了胸前的伤口,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额头渗出涔涔冷汗,那道剑伤不安分的跳动着,掀拉着太阳穴。
梦,终究是梦,还好是梦。
十一哥,即便你不承认,他亦始终是你的父亲。叔父的仇,我又如何报
仰首望向碧空,那片湛蓝,蓝的耀眼。一如那时蓝衣的他,温润如玉。人道天妒英才,莫非这样的人儿,也不会如是短命。何况,莫非这样的人儿,权无法令百里凛约爱之彻骨。思及此处,不由苦笑一声。垂眸掌心,七夜皱巴巴的躺在那里,叶边已泛起了萎黄。
七夜草,你怎么也像我一样不堪一击
借力树干起身,环顾四周,林海茫茫他已然忘了自己如何来到这里,仅凭着缓落的夕阳辨别方向。左腕的红线蜿蜒了五寸,留给他的时日,不多了。
此处到常溪,快马加鞭一夜既至。而现下无车无驹,只怕……
拾了些树枝,以布条紧紧缠绑在小腿,勉强能承受些力量。也只能是这样,堪堪维持平衡。
路,远比想象中漫长。淅淅沥沥的雨不停歇的下着,泥泞的地面变得异常湿滑。这一道不知跌了多少次,直教他遍身污迹,狼狈不堪。细石泥土嵌入伤口,拼命撕扯着,直要呼吸也成了煎熬。双腿机械的移动,不明了走了多久,不明了还要多久。可即便全身散架一般泄了力,掌心的七夜依旧紧紧地、紧紧地被守护着,甚至没有染上一滴雨水。
凛儿,等我回来。
常溪的雨连连下了七日,自赵钰离开,便不曾有过晴空。百里潺端立窗前,眺望尹家的方向,他在等,那个人的身影。今天,是他,是百里凛约,最后的期限。
从日出到日落,从黎明到深夜,百里潺不饮不食,只定定的 ,眺向远方。那是最后的希望,最重的赌注。
【师父!】焦急的声音传来,他下意识的转身,却撞上了椅子。原来自己,竟不知不觉的昏睡过去了。天,已大亮。
【师父,钰师兄回来了!】唐复撞开门闩,一个踉跄直直扑倒在百里潺跟前,气喘吁吁。他知道此时对方要的是赵钰的消息,至于礼数之类,不会多作计较。
朝阳照亮了整个院落,花鸢尾随风摇曳,散发出醉人的馨香。雨停了,唯有屋檐上的积水滴滴答答敲打着湿漉漉的地面。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去,有的甚至衣冠不整,他们显然知道这人为何成了这副模样,却不知该悲还是该喜。
【钰儿,钰儿……赵钰!】贺奔一遍一遍唤着他的名字,一手支撑他的肩膀,一手托住他的下颌。温热,由贺奔的指缝淌向大地,贯出的暗红,仿佛要将少年单薄的身体榨干。少年紧闭双眼,惨白的两片唇瓣一张一合,似是要说什么,脱口而出的却只有鲜血。
【钰儿,放手!】林绛竭力想由赵钰手中取出七夜,无奈后者用力太甚,将七夜紧紧锢住,无法拨开半分。一众人喊的喊,叫的叫,哭的哭,任凭赵钰躺在贺奔臂弯挣扎,无能为力。
林绛放弃了努力,抬手以袖拭去了脸上的汗水,长长舒了一口气。他本以为赵钰伤重,没有多大力气,哪知这人将七夜草护得死死,倒是累甚了他。
【师父。】众人齐道。百里潺快步行至贺奔身旁,俯下身去探看。第八天,桃花映已深入血脉,重创内里。以赵钰的功力,断挨不住此等剧毒。探手搭于对方腕间,顿觉大惊,指下一股真气跃动,这样深厚的内力,怎会出现在自家弟子身上!
眉峰微微蹙起,冷声道:
【钰儿,七夜草现在何处】闻听百里潺的声音,赵钰竟恢复了几分清醒。右手五指渐渐张开,半棵七夜草便出现在众人眼前。他抵命换来的,不过是这半棵草。
命人取了七夜碾磨,百里潺却丝毫不提医治赵钰。贺奔的半边衣袖已沾染了些许绛红,那种颜色,正带着赵钰的性命一点一点的流逝。
【师父,钰儿的七夜草为谁而去,他身上的桃花映,又是谁种下,您应当比我清楚。难道,您当真如此……无情吗?】百里潺闻言顿了脚步,双手暗暗握成了拳。
贺奔说的不错,赵钰为的是百里凛约,是他百里潺的女儿。难道仅仅因为一股莫名的真气,他便能放弃了一名弟子的性命不知是谨慎,或是当真无情,适才的自己竟如此偏执。
【将他带到我房里去,贺奔,将回天取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