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夏》若景

20、20

　　20
　　车里暖气开得十足，沐夏感觉着前面那个人别扭的一阵冷过一阵的寒意，转过头去摁下车窗。十二月的寒风“轰”的一下子猛然灌进来，吹得她的头发往后飘起，仿佛一只无形的手从后面将头发全部狠狠抓住了一般。
　　这一段路极为的偏僻，隔得极远才有一盏泛着淡淡白光的节能路灯。灯光在路边高大苍柏的掩映中，更加显得黯淡无光。支离破碎的零星光线从繁茂的枝叶间散落下来，消散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一直驶出去很远，才渐渐的走回主干道上。迟竟然却是突然猛地刹住了车，将车停在了路边的昏暗处。
　　他们之间向来话语就不多，她对他从来没有要求，而他，更是仿佛将她放在一个可有可无处。
　　她心底明白，也许对于他来说，她只是一个简陋平凡的细瓷花瓶，放在哪里，也就在那里。勿需担心。
　　反正，都在。一直在。
　　两人之间似乎只有沉默在悄悄的蔓延，迟竟然重新点燃了一支烟，从后视镜中看着沐夏在暗影中模糊昏暗的轮廓，只有那双倒映着光影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如辰星，明亮璀璨，透出一股倔强来，一如最初。
　　他终于默默的叹了口气，问，“和家齐去哪了？”
　　沐夏怔怔的回过神，也从后视镜中看着他，极简短的答，“汽车影院。”
　　迟竟然的头偏了一偏，仿佛是因为意想不到。其实，她喜欢什么，他大抵清楚，却又模糊。
　　她总是那样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他总是琢磨不透她，所以，对于她的需求，她的想法，他总是模凌两可。
　　似乎喜欢，仿佛又只是不讨厌。
　　可是，他知道，她喜欢那些细微的透着温情的情结。
　　就像吃饭，喜欢自己一个人烹制各种家常菜，或者热气腾腾喧哗吵闹的路边摊。
　　过了许久，迟竟然才悠悠开口，问，“依然说你胃部上个月做手术了，是怎么回事？”
　　沐夏低下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光线太暗，只看到模糊的一个轮廓，上面还有黑而沉的暗影，她的声音也显得模糊不清，“你不是一直什么都知道么？”
　　迟竟然怔忡了一下，将烟摁灭了，又将四面的窗户全部摁下去，在清冷的空气中复又点燃一支烟，看着她，极轻极缓的问，“我知道？”
　　她扭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只看着窗外极远处暗沉沉的黑影。她知道，她所有的事情自来都瞒不过他。
　　虽然迟竟然一直小心谨慎的避开她做着这些事情，可是，她一直都知道。只要迟竟然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的周围都有隐在暗处的保镖，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的事情，无论大小，无论巨细，他自来都了如指掌。
　　刚刚发现的时候，她也觉得愤怒，有一种深深的羞辱感，就像是被强行扒光了衣服示众游街，览呈在所有人的面前。
　　只是那时候，她与他正因为那一次的浴室恐惧症而处于一种极度胶着的冷战状态，彼此的漠不关心的敌视，让她极为的不屑于为了这样的一件事情去与他理论，也就勉强的逼迫自己忽视这些事情。
　　而后来，待到那次浴室恐惧症完全的恢复，她和他的关系慢慢的趋于平稳，她却已经习惯了那些影子一般的存在。
　　因为这些对于她来说，之于空气，成为一种不可或缺。
　　有他们在，她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安心。
　　因为，那些都代表着，他，在。
　　而她，从一开始就无从逃脱，最后沦为一种心的禁锢。
　　心失了自由，行动再如何自由的人，都已经成了一种不自由。
　　因为，早已不由自主。
　　她叹了口气，说，“是十二指肠溃疡犯了，住了几天院。不过，现在已经都好了。”她放在膝上的十指都紧紧的握在了一起，最后终于一点一滴的慢慢告诉他，“就是上个月你刚去美国的时候，我连加了两天班，可能是没有按时吃饭，又把咖啡喝多了，最后半夜在办公室里就突然犯病了。是一起加班的同事将我送到医院去的，最后检查出来时十二指肠溃疡，是三餐不正引起的。我们很多总加班的同事都得过，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过因为这件事情，我也因祸得福，整整一个月没有加班，真是轻松，连依然都觉得我最近长胖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