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槟榔》李飘红楼

432、第四百二十七章

　　十二月是真正的冬天，尤其是北京，很冷。
　　凌晨三点，影视城正准备拍一场夏雨中的戏，剧情大概是雪庭饰演的年轻母亲在雨里抱着被汽车撞死的儿子痛哭，故事发生的时间是民国时期，所以她要穿旗袍。在化好绝对防水的艳妆后，她裹着羽绒服从临时化妆间里出来，紧接着看到了令她吃惊的事——
　　孟辙居然就在片场，而且是来给在座的所有工作人员送犒劳的。她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
　　“哇！孟家二公子！”简如在后面笑道。
　　“雪庭，”孟辙一眼看见她，跑过来仔细地打量她一番，笑道，“真漂亮！倾国倾城啊！来，喝点热咖啡就不会冷了！”说着，硬塞给她一杯，然后将袋子递给她身后的助手，让他们随便拿。
　　“你来这里干什么？”她看着他穿着厚厚的大衣，显然是没长时间在这么冷的室外呆过。她心里又气又惊讶，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说着，她扭头看一眼简如，对方赶紧将视线转往别处，借口和人说话，跑了。
　　“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都不接，我怕你出事，所以来看看。”他呵呵地笑，在雪庭看来有点蠢。
　　“既然你知道我在这儿，你就应该知道我没出事吧？”
　　“我知道。可我还是想来看看，我想看看你。”他笑道。
　　“我讨厌一天到晚只会追着女人跑的男人。”她皱眉说。
　　“我除了追女人，也会做别的。”他一点也不生气，“而且虽然我不是个工作狂，但也没你想得那么糟。我不是那么爱玩的。”
　　“少来！你不爱玩，世界上就没有爱玩的了！”
　　“你有那么了解我吗？”他涎着脸问。
　　“你知不知道这里会有很多记者随时来写新闻，你在这儿是打算来一个猛料吗？”她因为他的笑有些发怒。
　　“我就知道会有记者，所以才凌晨三点来。我对你真的很用心，你就算不感动，至少也装着感动一下嘛。”
　　“如果你是来要我感动的，那就请回吧。”
　　“好吧，”他故作失望地叹气，“那你不感动也行。”
　　她忍住想翻白眼的欲望：“你快回去吧，呆在这里你不冷吗？”
　　“你关心我？”他得寸进尺地问。
　　她真的要翻白眼了，听到那边导演在骂新演员，赶紧走过去。她坐在导演身边的位置上，导演是她的一个忘年交，很喜欢欣赏她。孟辙突然走过来，无声地将一件貂皮大衣盖在她羽绒服外的身上，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抽气与艳羡声。导演在化妆师给新演员补妆的空当看着他俩，笑问雪庭：
　　“他是你男朋友？”
　　“呃，我朋友的朋友。”雪庭假笑。孟辙对导演笑笑。
　　“不错。”导演对雪庭低声道，“年轻，而且看起来很有钱，就是有点面熟。”
　　“是吗？”雪庭讪笑。
　　新演员又NG一遍，导演气得跳起来骂，给小女孩骂哭了。导演立起来上前，亲自张牙舞爪地讲戏，小女孩在听的过程中还在那儿抽泣。孟辙见状拍拍雪庭，弯下腰，悄声问：
　　“他怎么那么凶？”
　　“都这样，演员总NG都会挨骂。”她淡道。
　　“你也挨过骂吗？”
　　“拍第一部戏时有过，之后就没有了。”
　　“你哭过吗？”
　　“没有。”她平板地回答。
　　“雪庭姐，”一名同样裹得严严实实的女演员凑过来笑问，“你男朋友吗？”
　　“我朋友的朋友。”雪庭说得顺口，孟辙听着别扭。
　　导演终于又坐回来，这次那边总算过了，不然他就疯了。紧接着他很轻松地笑道：
　　“雪庭，该你了。”
　　雪庭点头，起身将大衣塞给孟辙，简如过来把她的羽绒服脱掉。她穿着单薄的旗袍走到中间，洒水车已经准备好，和她配戏的小演员也准备好了，一切就绪。孟辙低声问简如：
　　“她要干什么？！”
　　“你看着吧。”简如笑说。
　　只听一声“开始”，水车喷出的水瓢泼大雨般地浇在雪庭身上，让她全身在冷风刺骨的冬天里都湿透了。孩子冲出来被车撞倒之后，紧接着她跌跌撞撞地奔出来，抱住孩子，坐在地上号啕大哭，撕心裂肺，加上悲痛的台词，简直像死了亲儿子似的肝肠寸断。孟辙瞪圆眼睛看着她，看得入神，好像不认识她似的。前一秒她还是梁雪庭，后一秒却成了一个正在承受丧子之痛的民国交际花。
　　随着喊“停”，水龙头被关掉，立刻有几人上前用毛巾和衣服将她围住。众人互道“辛苦了”，开始收场，看来今天的工作结束了。而孟辙则被这虐人的工作方式给惊呆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抢过简如手里的毛巾，用力给雪庭擦全身，连声问：
　　“你没事吧？冷不冷？搞什么？现在是零下十度！穿这么少还浇水，他们是要谋杀吗？你的嘴都紫了！你冷不冷？雪庭，你说话啊？你是不是都不能说话了？不然去医院吧，你这样会生病的！”
　　他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令雪庭在众人的瞩目中窘迫万分，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生气地推开他，到里面换衣服去了。那边导演似乎心情变好了，过来看看孟辙，仔细地看:
　　“你看起来很眼熟，是演员吗？”
　　“不是。”孟辙回答。
　　“导演，你连他都不认识？”刚刚和雪庭搭话的女演员娇笑道，“这是我们大老板、孟董事长的二公子！孟二少，我叫乔乐乐！”说着伸出自己的玉手。
　　孟辙握了握，导演也热情起来，和他握握手。他讪笑，见雪庭出来，忙说句“失陪”跑过去。她却在招呼众人，要请他们吃晚饭。
　　“那我怎么办？”他不甘地问。
　　“你怎么到这儿来的？开车？”
　　“不是，我是坐车来的。”这边的酒店经理借他一辆车。
　　“那你就再坐车回去，然后明天搭早班机回家。”
　　“我是好心来看你的，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而且我也没吃饭！”孟辙扁着嘴，可怜兮兮地说。
　　雪庭盯着他幼稚的样子，好一会儿终于开口，唤道：
　　“简如，陪孟先生吃饭，然后给他订明早的飞机。还有，把衣服还给孟先生。”
　　“是。”简如答应。
　　雪庭看一眼孟辙受伤的脸，走开了。
　　夜阑寂静，房间里鸦雀无声。
　　槟榔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悄悄扭亮台灯，轻手轻脚地下床，倒了满满一杯白兰地喝进去。
　　“睡不着吗？”背后康进的声音传来，把她吓一跳。转身一看，他已经从床上坐起来。
　　“吵醒你了？”她歉意地问。
　　“没有。”他似乎一直都醒着，“睡不着，喝酒是没用的。”
　　“你睡吧，屋子里有点热，我头疼，出去走走就好了。”
　　“过来。”他对她伸出手。
　　槟榔犹豫了一下，只好走过去。他将他的位置让给她，她坐在床上，他伸手给她按摩太阳穴。她坐着，可他的手在她头上的揉按似乎并不管用。过了一阵，她推开他说不用了，躺下来拉上被子。如果她不躺下，他是不会躺下的。她对他最近这些奇怪的关怀有些不习惯。
　　康进关灯，手臂伸到她的脖子下，轻轻将她搂进怀里，问：
　　“有心事吗？”
　　“没有。”她淡淡回答。
　　康进就没再问。槟榔平躺了一会儿，突然转身抱住他，在他温暖的怀抱里闭上眼睛。他旋即伸手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给她调整一个舒适的姿势，让她在他的怀里安全地栖息……
　　雪庭与同事们饱餐一顿后，回到酒店休息，刚一进房门，就见简如脸臭臭地说她“太过分”。
　　“什么太过分？”她莫名其妙。
　　“你怎么可以那么对大帅哥？孟二少五点钟的飞机回去了。本来人家兴冲冲地来看你，却被你的臭脸给赶走了。他本来还说要等你，和你说一声，可你吃了两个小时的饭还不回来，他还很体贴地说你有饭局没办法。他让我把这件大衣给你，说是送你的。还有这些。”简如将一袋子东西全倒出来，“这些都是给你的，里面还有字条。我走了。”说完气鼓鼓地走了，嘴都可以挂酱油瓶子了。
　　雪庭看着散落一床的东西，有暖宝宝、热水袋、胃药、感冒药、创可贴，居然还有棉袜套、巧克力、一盒花茶和一大堆环保型零食。里面附带着一张放在信封里的信笺：
　　你真是个好演员，我想这个职业真的很适合你。我知道拍戏很辛苦，你也很敬业，但为了我，请保重身体。里面的东西都是我买的，这边天气冷，我想你有能用得上的。我刚刚听说你喜欢喝花茶，所以去便利店现买的，可能不是你喜欢的牌子，但这么冷的天穿那么少拍戏，还是多喝一点能暖身体的东西。
　　我来只是想看看你，现在看过了，所以该走了。
　　也许我给你的印象并不好，但我绝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因为喜欢你的容貌。我是喜欢美丽的女人，但能让我爱的却不只是有美丽的女人。我真的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无所事事、自以为是。我只想让你知道，当我面对心爱的人时，我也是可以很谦卑的。
　　本来想请你吃晚饭，可这顿晚饭到底没吃成，留着等你回去的时候我们再吃吧。
　　工作敬业很好，但也不要太拼命啊！
　　孟辙
　　雪庭看到这里，心跳忽然有些乱。但这感觉一闪即逝，她觉得自己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