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翠》番外》尉洛子

2、后记2

　　后记2

　　三日前，二门东垂花亭内。

　　梅氏放下帘子隔住外头的眼睛，掀起茶盖吹了吹上面的浮茶，“怎样？”

　　这边坐着的婆子一脸菊花笑的极丑，还专门压低了声音说，“您放心吧，老身三十年的手艺还用说？夫人这回身子虚的紧，得亏是咱家瞧了，要不然可有大麻烦。”

　　梅氏点点头，指了桌上的黑漆匣子道，“大少爷惦记嫡母身子我也是帮着问一句的事儿，没什么好东西，给你家小子吃酒耍去，外头的事儿咱们妇道人家不论，可这内宅里头，你也是清楚的。”

　　婆子拿了匣子夹在腋下，“还用您说，婆子我最是嘴紧，……不知您的意思是？”

　　梅氏想了想，道，“咱们念佛多少年，最不忍伤人性命。”

　　婆子走后，万氏从后头绕了出来，坐在梅氏对面怪声怪气道，“你什么时候竟成了活菩萨了？还不忍伤人性命。”说着，蹙眉道，“怎么你真被叶氏的话给吓到了不成。”

　　“人家是读过书的，眼界自然比咱们高，她说的对，这一位可是有娘家兄弟的。”梅氏瞟了她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再者，那书里不是说，……小人算不得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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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产房内出奇的腥热。

　　秋烟听见外头五爷终于回来了，趴在元氏床头终于哭了一场，把元氏给哭醒过来，又哭又笑的跟元氏说爷就在外头。

　　元氏双手轻轻抚上冰凉的小腹，闭上了眼。

　　过一会儿外头说梅氏奉了爷的命进来探望，秋烟抹了眼泪出来相迎，尽管此时已经累极了，可还是硬挺着精神屈膝纳福喊了声“二夫人请进”，亲自为梅氏打帘子。

　　梅氏回了魂似的猛的拉着她的手，又恐失仪般轻轻拍了拍，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秋烟呀，……叫你受累了，别怕，夫人好好的呢。我这里替夫人为你记着功劳。”手还在微微颤抖，“夫人，还好吗？”

　　“承您挂念，”秋烟勉强笑了笑，朝梅氏福了福身子，“夫人很好。”

　　梅氏深吸一口气，松开秋烟的手强忍着犯吐的欲望进内室。元氏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脸上几乎不见一丝血气。梅氏信中说不出的各种自在与不自在，张了张嘴，说道，“夫人安好，爷不便进产房，便叫妾身带了话进来瞧您。”

　　元氏闭目不语像是睡着一般，梅氏重复了刘旦缙的话，轻声细语的说了些安慰言语便托言不扰夫人休息，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

　　外头刘旦缙却没等多久，只叫人把苏氏禁足起来事后再论，便匆匆忙又出门应酬去了。

　　梅氏出来后深深看了眼叶氏便叫众人散了，与万氏相携先出了院子。

　　叶英儿还以屈膝一笑，和玉氏落在最后，两人低低喁喁的说话。

　　玉氏没有子嗣且为苗女，众人并不将她当做敌对，因此多年来倒也相安无恙，也正是因为如此，倒和同样被孤立的叶氏说了些闲话，“你又何苦同她对着呢。”

　　叶英儿扇了扇手帕，跨过门槛，“没事儿，整日里闲得慌，明儿你来我院子我给你做指甲。”

　　玉氏“嗯”了一声，门口分开。

　　锦绣院的车子从墙角拉了过来，门里忽然秋烟匆匆赶出来，朝玉氏屈膝行礼后焦急的在六姨娘耳畔低声说了句话。

　　叶英儿脸色未变，点点头，朝玉氏笑笑表示无事，跟着秋烟重新返回正屋。

　　万氏听见这边动静，看了眼撇嘴对梅氏嘲笑道，“哟，这就找上了！”

　　梅氏不想跟这老货多说什么，便按着她的手使了个眼色。待出了这院子，梅氏才叫跟着的丫鬟退后，心有余悸的同万氏道，“同我去看看陵姐儿吧，……这可是夫人心尖上的独苗苗了。”

　　万氏见她话中有话，忙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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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英儿把茱萸几个留在外头，自己随着秋烟进了元氏的产房，行了礼，笑道，“夫人答应了？”

　　房内血腥气还未散尽，元氏已然披上厚衣坐了起来，靠在大枕上，眼睛冷冷的盯着叶氏，看她娉娉婷婷的做完一整套的礼，平静的问道，“是不是你做的？！”

　　“这种蠢事儿，”叶英儿坐在床边较远的地方，轻声道，“夫人真是难为妾身了。”

　　“呵呵，……”元氏强忍着腹痛笑了起来，不禁仰起头望着帐顶，“好好好，让我想想，好好想一想。是了，这种出头找死的事儿不会是你。”

　　叶英儿偏头瞧了瞧秋烟，“夫人不如把这丫头指给大少爷，我瞧着这丫头年纪也不小了，模样伶俐没的说，关键是忠心护主，耳聪目明。”

　　元氏厉色看向秋烟，吓得秋烟吓得立刻跪倒在地，惊慌失措的连连磕头，额头很快红肿不堪，“夫人！夫人请相信奴婢绝无二心！六姨娘有话直说，何必陷奴婢一个丫头于不忠之地！”

　　叶英儿面无表情道，“不过随口说说你上纲上线做什么。梅氏那边有了长子，——谁去不是去，莫便宜了其他人才是正经。”

　　元氏烦闷，摆摆手，“你出去。”

　　秋烟如逢大解，头半分不敢抬起退了出去。连带着屋内人都退干净了，元氏冷笑道，“现在都叫你说中了，……想必当日你推了爷进我的屋，也是算准了时间的。这样把男人往外推的手段，又笃定我能留下爷，那么今日之事的发生你也是确凿算到了，叶氏，你当真做的极好！”

　　叶英儿抿嘴一笑，“夫人这么说叫我该如何是好呢，爷喜欢在那里安置岂是我能左右的？英儿从来都不敢承望咱们爷独宠，这么做不过是本分而已。毕竟说到底，您，才是妾身与那两个劣子的依靠。”

　　“依靠？我这样的你也敢称作依靠？”

　　叶英儿方才看向元氏，见她丧子后一副凄凄离落的模样，不觉放轻了声音，脸上的表情淡的几乎看不清楚，“上回夫人生陵姐儿虽说费了大力气，却不至于妨害后嗣，依着夫人保养的能力，有的是后福。妾身揣测夫人最初小产后，无非是易滑胎的妇人病，只要防范得当并不是难事儿。妾身深知夫人有了身子是家里的大喜事儿，只有这样，您自然不会再为难妾身那苦命的孩儿，不是吗。”

　　元氏身子微颤，目光望向叶氏，“这么说，倒是我自己心急害了自己！你这样的算计，为什么当初那般伏低做小的叫我撵去庄子上？”

　　“那时候谁认识谁啊，”叶英儿笑笑，“没这几年的光景，我也看不出来夫人的心性手段不是？其实乡下没什么不好的，你看，我连孩子都有两个了，果然是两全其美的。”

　　元氏紧紧攥着手。

　　叶英儿抬头看她脸色泛青，继续道，“你想要爷的恩临我就帮你算小日子，你想收养嫡子，我把爷最出色的大少爷推出来成全大义，你怕我坐大同意抬丫头出身的梅氏上位我一声不吭，……这哪一件，不是为着您的。如今我又做了告密的勾当您还不相信，现下这般场面相见真叫我为难。”

　　元氏猛的捂着胸喘息不止，长长的黑发胡乱推在肩头，拥着被子好一阵才缓过来，埋在被子里的声音似乎带了倔强的声腔，“贱人。”

　　“叫什么随你了，”叶英儿弹了弹衣襟，转手抚了腕上的玉镯道，“你对我云哥儿那般咒法，爷也不是该来看你还是会来看你的，我该朝谁喊贱人去？夫人你好好想想吧，这一院子的女人谁又是简单的。只是要可惜秋烟了，也算是跟了我一场。”

　　元氏嘲讽道，“吃里扒外的东西。不用你说我必定会为我儿讨回血债。”又抬手指着叶氏道，“你也不过几岁年华的好光景，拿什么跟我要求平起平坐？”

　　“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听明白吗？你能讨回血债也好，忍气吞声也罢，你都是这刘府后院的女人。”

　　叶英儿站起身，定定的看着元氏，“你看重的我从来没稀罕过。他与我日日朝夕相对，又怎么会察觉不出我虚与委蛇？偏偏男人都是这般业障罩身，最爱的便是降伏二字，他越得不到越想要！”

　　说着，摇头微微笑道，“可惜了，我最有的就是时间和耐心。不过，这一招用在我身上永远行的通，用在你身上就难说了。——不妨告诉你个秘密，叶家风水不好，有财无命流落他姓，我的亲哥哥叫刘五爷给暗害了，我自己也甚至为进府死过一回。这样的烈性子和来历，男人怎么不爱。夫人你说，连死我都不怕，你这辈子还怎么斗得过我。”

　　说罢，叶英儿朝元氏福了福，“您歇着吧。妾身闲来无事，为显诚意，那苏氏倒是能先替您保下。我屋里那两个嬷嬷后头就给您送回来。安嬷嬷没了，总得要些自己人在身边才好些。——您不该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元氏撑着手在床沿上挣扎着喊住叶氏，声音沙哑，“你这个妖孽！”

　　叶英儿摆摆手，“过奖。”

　　出了这房间，叶英儿长长吐了一口浊气。

　　略微站了会儿就招来秋烟，附耳轻言道，“你想要的我给你要到了。从现在开始，你有两年的时间，生下咱们大少爷的庶长子。”拍拍她的手臂，缓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