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眷恋》清石106

6、冷屿湾的日落

　　芊蔚那一晚过的痴痴傻傻的，心里纠结的不得了。给家里和小莫分别打了电话，爸妈还是一如既往的和蔼可亲，陈妈还时不时的诱降她回家乡那边工作，但都以芊蔚的嘿嘿傻笑而告终。小莫那边也是一如既往的开心，用陆鹏又带她去吃烤肉了的幸福事迹来打击这个坚持养生的铁杆密友。挂了电话的芊蔚满脑子都回想着小莫咯咯的幸福笑声，她无法坐定无法睡觉，像老鼠一样在屋子里暴走，卧室里的灯开了关，关了开。有时她还打开窗户透透气，这种折腾法让楼下监视她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在车里很快呼呼睡去，他们一觉醒来快四点了。那会已经用硬币作了决定的芊蔚也趴在床上睡着了，清晨凉爽的风吹动着蓝色的窗帘，本来就爱赖床的芊蔚更愿在睡梦中享受着难得的早晨。她心想反正都请假了，那就好好睡吧！
　　这一睡就是九点多，芊蔚是被一个噩梦惊醒的。梦中的她被一条鳄鱼追赶着，她拼命的跑啊跑，跑啊跑，好不容易看到一条小船，但上面却站着周延浦，他在等到她跑快近了时，吩咐手下把船开走了。那张扑克脸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她挥舞着手臂绝望的叫喊，可是英俊的脸上一直都无动于衷。绝望的芊蔚感到身后一阵冷风，回头一看是鳄鱼的血盆大口，然后轰的一下，芊蔚就醒了。
　　起了床的芊蔚一边拉开窗帘把阳光放进来，一边咒骂着冰山脸。她已经决定了，等跟那恶魔结完婚后，就好好折磨折磨他，让他知道“芊蔚小魔女”的厉害。没错，答应周延浦就是芊蔚用硬币做的决定。其实即使不用硬币，她也会这么决定的，毕竟小莫和陆鹏待她不薄。记的半年前她拖着箱子被南下的人群挤出火车站出站口时，看到小莫和陆鹏就想见到了亲人一样热泪盈眶。初来此地时，她水土不服，整个人也病秧秧的，两人就变着法给她做好吃的，想法逗她开心。还帮她找工作租房子，后来她的房子实在不好找，陆鹏就主动搬出去跟同事住。这些事情她都是铭记在心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报答他们。她心想也许这是上天赐给她一次感恩的机会吧。
　　想着想着芊蔚的眼睛里便噙满了泪，这半年她一直都很辛苦，但却从来没有跟父母提过。在北京时也很辛苦，但那时父母还能坐车去看看她，可是现在自己受了委屈却只能饮泣吞声，隐忍苟活。直到挤出来一点泪水，她内心的忧愤才减轻了不少。
　　芊蔚不想把自己弄成个怨妇的模样，就又去洗手间洗了个脸。然后拍拍脸颊，整个人立马轻松了不少。看着镜子中那笑起来明媚的脸，她内心就增添了不少力量。
　　吃完早饭后，芊蔚便开始收拾今天要用的东西。她难得请回假，又不想憋在家里，就决定去冷屿湾写生。冷屿湾，地如其名，平常去那的人特别的少，连小莫这个在这呆了六年的人都没来过。可是来这不到半年，芊蔚就发现了这个绝好散心的地方。心情不好了她就跑这来画画，清爽的海风总能带走她的不少烦扰，这次面对如此严峻的现实，她当然会一如既往的投进海湾的怀抱了。
　　上午十点出门的时候，芊蔚背了个大画夹还有一包的食物。她想到自己还没画过那昏黄的日落，便决定在那里待到傍晚。芊蔚骑上车子的那一刻，不经意偏头看见了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她不知为什么就知道那是周延浦派来监视自己的。于是她回过头来嗤笑一声，戴上头盔，骑上车走人。不过她血液中好战的因子又聚集了起来，暗暗输送着力量。微风吹动发丝，但没能让她平静下来，她打算给周延浦的人点颜色看看。
　　在市区内骑了一段，芊蔚是骑的规规矩矩，可是骑出市区后，她的心就不安分起来，回头看一眼，那辆黑色的尼桑果然还在不远处跟着。她计算着车的用电量，选了一条岔路多道的走。一会快一会慢，弄的跟踪的人心里十分不爽，正恍惚间，突然发现前面那个灰色的身影不见了，司机又疑惑的加速开了一段，还不见人影，就知道是跟丢了。他正想倒车在回去找一段。却在车镜中看到芊蔚从后面骑车追了上来。优雅的停下车后，芊蔚敲了敲轿车的车窗，看到摇下车窗后那张有尴尬又不知所措的脸，她心里爽的不得了。紧接着灿然一笑，说到，“先生！回去告诉你老板，不用派人跟踪我，我人就在A市不会跑！他要是有时间，还是想想怎么准备婚礼吧，别让人阴魂不散的跟着我，不然他甭指着我嫁给他！”说完芊蔚戴上头盔绝尘而去，她走的是条道边极窄的一条土路，跟踪的车根本就开不过去，人要是下车追，也赶不上那两个转动飞快的轮子。绝望的司机只能给张朗打电话，内心忐忑的报告了这件事。这恐怕是他们最失败的一次跟踪吧。
　　张朗把事情报告给了周延浦。想了几秒后，他就下令把跟踪的人都撤了。他还是头一次见识这个女孩倔犟的个性，心里就禁不住感到好笑，可是他面部的表情还是僵硬的。不了解他的人是没法在他脸上找到情绪的变化。即使是跟了他四年的张朗，也很难猜透老板的心思。这是张朗第一次看到老板遇到这么古怪难缠的对手，天生八卦的性格让他对这件事抱有莫名的激动。他跟了周延浦四年，一直是一马当先身先士卒鞠躬尽瘁死而无憾，可是这次那一直稳如泰山坐如洪钟的老板却遇到了如此麻辣的感情问题。他不是多么想看自己的老板出丑，而是游戏的心态让他想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所以既然周延浦不在发布命令，他也就责无旁贷的不再去插手，知趣的去忙自己的工作。
　　傍晚的冷屿湾，沉静在海天一片昏黄的温暖中，海水已经涨潮，淹没了芊蔚的画架和一双赤裸的脚。那是海边唯一存在的一小块平地，其他的地方则布满了礁岩和沙粒。芊蔚静静的坐在一块石头上，等着夕阳没下海水的那一刻，那应该是她最喜欢的时刻之一。那种残缺不圆满的美，在她的笔下总能演绎出千姿百态的画面。渐渐的，太阳收束了它那骄傲的光线，变的浑身圆润。这时的芊蔚，也即时在画板上涂抹下了绚丽的色彩。白纸上的水彩异乎寻常的明媚，但只有仔细看才能发现在刚刚碰触到海水的夕阳边，还隐约露出辆马车，那是阿波罗的太阳车，在暮色的阴影中奔向下一个光明。
　　芊蔚自下就对古希腊的文化感兴趣，总是不厌其烦的收集希腊神话中的人物雕像和绘画。如果她有更多的钱，那她收集的东西还会更多。但是经常囊中羞涩的她只好流连在工艺品店和跳虱市场。成为众多只看不买中的一员。很多艺术品店的老板都认识她，有的对这个女孩爱答不理，但更多的还是对她不错。因为她是抱着喜欢的心态来看待这些艺术品的，这种人在当今的收藏界恐怕很少了。而且芊蔚收藏的大多是仿品，真品太贵而且稀少，根本不会在低端的市场流通。但因为她不是专业的收藏人士，所以对那些仿制的东西还是喜欢的不得了。她的房间里摆满了她收集来的东西。大部分的工资，也用来买了这些东西。她的这一癖好，又成为了有一个小莫嗤之以鼻的攻击对象。一个二十四岁的有了工作的人居然没有存款不买债券不炒股票，而是把大把的钱换了那些裸体的石膏雕像和诡异抽象的瓶瓶罐罐上。这让小莫痛心不以，她曾苦口婆心的归劝芊蔚买点国债，股票市场不景气，但买国债还是有点把握的，再说陆鹏又是搞金融的，多么方便多么实在啊！可是没等她月初看到芊蔚的工资卡，芊蔚又拿着它去了书画店，最后兴冲冲的拎回卷莫奈的画，那是八十年代一个美术学院的学生临摹的，老板收购了给装裱了一下就卖给了把它视若真宝的芊蔚。当她得意的给小莫展示时，只换来对方愤恨的不屑，“陈芊蔚，我是发现了，你就对这种黄不啦叽的东西感兴趣。从来都不会听我的话。你以为你很有钱啊，又搞艺术，又搞投资，你说它们能换饭吃换衣服穿吗？我看你是没救了，你自生自灭吧。还有，没钱别冲我借！我可不想那红花花的中国票子变成那种黄黄的外国东西。”
　　她重复了两遍黄色的东西，芊蔚一直没弄明白，后来才恍然大悟原来小莫说的黄不啦叽的东西不只是这张发黄的纸，还有她房间里那些大部分裸体的雕像。不过芊蔚就纳闷了，陆鹏的裸体你又不是没见过，干吗非要逼的我纯洁呢？再说了，虽然石膏雕像看看的见，摸摸的着可却不是肉做的，看着也没冲动，怎么会黄呢？不过芊蔚只是在心底诽腹了几句。然后扁扁嘴说到“唉，这是艺术，你不懂的！”
　　“哼，我是不懂，你懂，晚饭你自己做着吃吧！我去陆鹏那了。”小莫说完就气冲冲的收拾东西甩手走人。留下芊蔚一个人在家纠结晚饭是吃面还是喝粥。
　　不过还算是有良心的小莫总是在芊蔚准备好抽签做决定时打来电话，“陈芊蔚，下来拎东西，快点快点，别磨蹭啊！”到了楼下芊蔚才看见小莫带着陆鹏，拿着大包吃的在楼下等她。虽然沈昔莫还是臭着个脸，不过芊蔚知道其实她心里的气早就消了，不然就不会带着陆鹏回来吃饭了。然后她乖乖拎着东西跟他们上楼，心里美滋滋的。唉，有时候人就是这么贱吧。
　　芊蔚在小莫的指挥下在厨房里和陆鹏忙的不亦乐乎。那种一边擦汗一边嘻嘻哈哈的场景至今仍记忆犹新，让人禁不住甜蜜的去回忆。可那温凉的海风又把芊蔚拉回到现实里。海水已经涨潮，没过了她赤裸的脚踝，海水还带着白天太阳的温度，但芊蔚脸上的清冷泪早以被风干了一批又一批。
　　自从小莫走了以后，仿佛生活中的一切生机都被她带走了一样。虽然芊蔚照常的去吃饭，照常的去上班，可每次回到家看到那空空的房子就感到莫名的纠心。她在这些熟悉的物品中却看不出小莫存在过的痕迹。有时芊蔚都会怀疑是否真的有沈昔莫这个人，自己是否真的跟她生活过。人生如寄，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城市不属于自己的家里，芊蔚经常想拥着被子痛哭流涕，可是到真正酝酿眼泪时却又找不到任何理由。如果不是遇到了周延浦，不知她这种麻木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也许是该从新开始了吧！
　　既然以经做了决定，就勇敢的前行吧！这是芊蔚经常告诉自己的，反正没的选择了！不如往前闯一闯。当芊蔚跨上她那电动车的时候，仿佛身体里又充满了无穷的能量，“陈芊蔚，你要加油啊！”那句话随着晚风被抛向了起起浮浮的海水里。但向上的意志，却在芊蔚的心里燃起了熊熊之火。那急速远去的背影，告诉了世界生命的万千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