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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 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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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梁生的主动邀请,苏珀并没有爽快赴约。
汤小姐一向将自尊当头颅,尤其活到三十岁,再爱一个人,也不会轻易降低自己的身段。
这是对梁生的小小惩罚,也让他也感受一下「已读未回」的滋味。
毕竟他一鸽就鸽了她大半年。
半小时后,苏珀收到了第三条信息。
“來嗎?山頂好冷,咖啡也飲完。”
傻子也能品出来,他在向她示弱。
苏珀想好了,等会儿在山顶见了面,她直接问他:“别纠缠我了行不行,我到底有什么魅力?”
一定能把梁生气到口歪眼斜。
想想就很快乐。
做人嘛,最紧要係开心。
缆道尽头有一栋休闲木屋,除了提供休憩,也时常有滑雪客躲在这里煲烟过瘾。
早已打好腹稿的苏珀踩着最后一缕天光上山,行至木屋门前,谁料,正撞见梁仲舶推门而出。
只让他等了一小时而已,男人的耐心不过如此。
苏珀后手叉腰,轻甩马尾,摆足架势,“我到底……”
“有什么魅力”五个字尚未脱口,梁生已大迈步走到她跟前,毫不客气地抓起她的手腕,然后……滑开了她的Apple Watch,检查她的刷雪公里数。
“900km,能滑成这样已经算很好。”
梁仲舶声音平静温和,并无置气,“今日太晚。下周来,我教你carving(刻滑)。”
万龙梁生突然说要给她免费授课,简直天上掉馅饼,苏珀不信他有这么好心。
“你喊我上来,就为了说这个?”
梁仲舶抿唇,“当面说才够足诚意。”
他还算有良心,自知对她有愧。
但到底还是个没良心的,欠的情债居然用课来还。
苏珀突然没招了。
眼下要扳回一局,只能酷一点,干脆就说:“没下周了,我再也不滑万龙,拜拜了您嘞。”
可问题是她刚办了季卡雪票,一万二呢,总不能说扔就扔。
这男人净给她出难题。
他的脸很干燥,嘴唇如是,几乎没有色泽,眉峰和鼻梁的线条融为一体,流畅得像条25度坡的雪道,斜侧面望去,睫毛几乎要触碰到颧骨。
苏珀想不通,一个男人长这么好看的睫毛干嘛?
不光如此,从前每次她在滑雪途中抹唇膏,他都会凑上来说:“帮我也搽一点。”
搽完后,还异常挑剔,皱皱鼻子说:“不好闻。”
“我买的是纯植物的。”
“一股石蜡味。”
苏珀回怼,“那你倒是给我买贵的呀?”
梁生只道:“你不缺化妆品。”
他去过她家,看过她一片狼藉的梳妆台,口红起码有上百支。
“你只有一张嘴。”
“答错了,是两张。”
“我都中意。”
耍完无赖,又继续道:“但我怕铅中毒。”
“那你别亲我,我求之不得。”
梁生简单直接地三个字拒绝,“办不到。”
那时他们也很拼,白天滑雪,晚上打仗,再累也要达成目标闭环。难得的是,隔了一年半载再回想,依然很enjoy。
苏珀第一次对男人有这么强烈的身体记忆。
可能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帮男人脱裤子。
也可能,上帝给他关了一扇门,为公平起见,遂给他开了一扇窗。
如同滑雪,梁生在某些方面,确实有过人之处。
但现在,苏珀实在对他无话可说。
“说完了?我走了。”
梁仲舶没有作答,背对着她捡起一根树枝,在雪地上写字。
走近瞧,他写的是:FXXK COVID 19
苏珀嘲笑他,“你写在山顶上,是希望上帝解手的时候能看见吗?”
梁仲舶扔下树枝,说:“如若不是肺炎,我一定去找你。”
“So?”
“你知道我抵抗力不太好。”
她知道,但要拿疫情做挡箭牌,解封后的这大半年也没见他找过她,甚至连一条信息也没有。5G又不会传播病毒,凡事全赖新冠,这是美国人行为。
这人还是玩极限运动的,滑雪的时候怎没见他这么惜命?
梁仲舶扔掉树枝起身,面朝雪峰,望洋兴叹。
“但是,错过就是错过,没什么好讲。”
从昨晚到现在,他所说的话里,只有这句话听着像是发自内心的,只是表情一点儿也看不出遗憾。
时间倒退回一年前。
1月20号是他的生日,她赌气离开。五天后,疫情爆发,武汉封城。
而他们之间矛盾的起点仅仅是那晚她想吃雪蟹,但他不爱吃海鲜。
两个年满三十的人,就为了这么小的一件事闹掰了,彻底掰了。
这也是为什么苏珀一直没跟人提过两人分手的原因,反正她自己觉得挺可笑的。
下行的缆车,苏珀故意一个劲儿地晃腿,只因为梁仲舶不喜欢。
她一晃,缆车便跟着颤,他每次都烦她,“拜托你别晃了。”
人在开心的时候才晃腿,双脚离地了,智商就占领高地了。傻乐的快乐,像他这种被资本主义枷锁套牢的人怎么可能明白?
这回梁生难得没有数落她,只问:“今晚回京?”
“明早。”
“一个人驾车?”
“是。”
“注意安全。”
苏珀不搭理他。
缆车尚未停稳,她就抱着雪板纵身跃下,重投大地母亲的怀抱,连声招呼也没跟那臭男人打。
关于下周约课的事,她也没给明确答复。
谁知道她下礼拜忙不忙,用不用加班呢?
职场女性,工作第一位,滑雪第二,男人勉强排第三。
收板,林旸在大堂的自助餐厅等她。
滑雪体能消耗大,苏珀顾不上什么低盐低卡健康饮食,敞开了吃,也不用担心会撞瘟神。
因为单手人士不适合吃自助餐。
晚餐时,林旸踌躇了一会儿,说:“我爸给我找了个实习,在西二旗,下周我就要去上班了。”
言下之意,没那么多时间出来玩了。
苏珀想象不出林旸正正经经去上班的样子,糊弄了几句,“好事啊,就当体验生活了。”
“嗯。我想着,上几天班,体会体会职场,说不定能跟你有共同话题呢。”
苏珀意识到,这就是和弟弟谈恋爱的问题所在。
在这段关系里,弟弟把她摆在了第一位。而像她和梁仲舶,他们这种自私至极的人,永远只会将自己放在第一位,感情不过是附加利好。
周一大早,苏珀从崇礼直接杀回公司,在会议室里连打了三个哈欠。
同在会上的Daisy给她发微信:【看来是周末玩累了,弟弟看真棒。】
苏珀回:【去你的。】
白板上用黑水笔写着一个硕大的“Sumary”。
是老板刚写的。
从业十几年的广告人,连个Summary也写不明白,是个体的灾难,也是全行业的灾难。
苏珀困乏且无语:【我辞职那天,一定买本英文字典送给他。我这是为他好。】
写完这条消息,苏珀把手机放回衬衣前兜里,怎想很快又进来了新消息。
对面的Daisy没有在看手机,并不是她发的。
苏珀重新解锁屏幕。
沉寂了一年之久的微信号突然诈尸,给她发来一条:【到公司沒?】
梁仲舶的微信号就像个活化石,可谓是荒草丛生,他的上一条朋友圈动态还是2016年的。
据他所说,除了北京的朋友,很少人用微信联络他。
苏珀盯着屏幕,陷入了深思。
前任突然诈尸,这是复合的预警。
说过再见的人,再见面是食言,但他们从没说过再见,所以再见也不算打脸。
散会时分,苏珀揣着香烟走到门口,被老板喊住。
“有个三八节的比稿,晚点我们聊一下。这个东西吧,可能还得女人才了解女人。”
会议室里的人没走干净,别组的创意都还在,看见那群中年男人脸上挂着“不爽她却又干不掉她”的表情,苏珀心里特别得意。
然进到楼梯间里,吸上一口尼古丁,苏珀的脸色反倒耷拉了下来。
Daisy问:“咋了?两天三夜玩得还不够嗨?”
“不是。”
苏珀长叹了口气,“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聊过的那个疯逼爱,我前任。”
Daisy举起右手敲打左手,“你说这个?”
“对,对。就是他。”
苏珀说:“我在万龙又碰见他了。”
Daisy猜到了故事的走向,“旧情复燃了?”
“那倒也没有。”
“是没有,还是还没有啊?”
苏珀咽口水,如实答:“还没有。”
苏珀一般不和同事不聊私隐事,Daisy除外。
她和Daisy顶多算是烟友,远没到朋友那一层,苏珀只是觉得,抽烟还聊工作,那太折磨人了。
聊回到她纠结的点上。
苏珀问:“你说我该不该回他?”
“你回了,哪怕只是一个‘嗯’,都等于默认了让他重新回到你的生活。你可要想清楚。”
Daisy分析的没有一点问题。
苏珀对着巴掌大的手机屏,微信对话框点开又关,关了又开。
“我真想idea都没这么纠结。”
Daisy一语道破天机:“因为他已经拿捏住你了,知道吗?”
苏珀没闹明白,“他怎么就拿捏住我了?”
“他是你老师,滑雪比你牛逼,比你年长也比你有钱,除了那点生理缺陷,处处都压你一头。凭这些,他就可以拿捏住你。懂不?”
Daisy的逻辑没有问题。
扪心自问,苏珀其实特别想和他再睡一次,补个分手炮也好,但是心里又有那么点儿傲娇,不想见到他爽,让他占上风。
所以,并不是她不想和他重修旧好,而是搁不下脸面,这才矛盾才纠结,被这轻飘飘一条短信搅得无心工作。
苏珀麻了,“你说我是不是有病?”
一面不爽这个男人,对他诸多怨念,一面又特别想征服他。
“爱情就这样,没人能保持清醒。都跟你似的,是不知不觉陷进去的。”
Daisy真刀真枪遇过的男人没几个,但读过的爱情故事肯定不少。
“我觉着吧,你俩已经产生爱情了,只是你自己没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