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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Chapter XI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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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谊赛在友好的氛围中结束。以以往的经验来看,玩卡丁车隔天必手酸胳膊疼,苏珀不想影响工作效率,只跑了两圈就下场了。
Eva两口子要回西边,林旸往南,正好能把苏珀捎回家。
但无论顺不顺路,这一程弟弟都是一定要送她的。
午夜的车里放着Ariana Grande的《One Last Time》。
苏珀困困沉沉,打了好几个哈欠。
苏珀从不飞机上在睡觉,这是长期干广告养成的职业病。绝大部分时候,她出差都是为了提案,众所周知,飞机上是写方案效率最高的地方。
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的。
苏珀曾有一次去上海提案,登机坐下,发现自己的前后左右坐的都是竞争公司的同行。
苏珀慌了。
飞机一落地,她就要直奔提案现场,而方案还没写完。飞机上的这两个半小时,是她唯一能挤出的时间。
苏珀只有佯装睡着,先骗过所有人,然后用大衣把自己和电脑裹在一起,偷偷写方案。
她干广告的这些年遇过的事儿,足以写一本书了。
林旸在和她搭话。
“……当时我和一哥们儿喝酒,他给我瞎划的。”
机会来之不易,林旸打算把这事从头到尾跟苏珀捋清楚了。
苏珀也没拦着他,总不能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就判人无期徒刑,她做不出这种事儿来。
苏珀远没有Eva说的那么狠心,有过感情的人,无论对方做过什么,一旦分开,她永远只记得对方的好。
这毛病和张无忌一样。
“那哥们儿跟我说,玩Tinder有个招儿,百分百能配对成功,就拿我的手机示范。”
林旸说:“那招儿特别损,原则就是只划长得丑的。配对率高达90%。”
苏珀问:“然后呢,划到了?”
“是。昌平那边有家攀岩馆我总去,离西二旗不远,有天下午闲着无聊,就见面喝了杯咖啡,聊到滑雪,就没了。”
林旸把手机解锁,交到苏珀手上,“你可以看我微信,我没有秘密。”
苏珀本来没想深究,见屏幕上是他的个人主页,于是走马观花地看了几眼。
“你倒是放张好看的照片啊。”
图也没修,滤镜也没加,戴着个黑帽子,脸还是糊的。
“我就不想让人认出来,这要被朋友刷到,多尴尬啊。”
“怕尴尬就别约p。”
又是一个口嫌体直。
林旸知道自己理亏,干脆闭嘴不再解释。
林旸这是头一次送苏珀回家,车子过了通惠河,苏珀才开始指路。
“你住在百子湾啊?”
“怎么了。”
林旸说了一句特别地道的话,“百子湾住的都是二奶。”
在国贸上班的男人,都扎堆在百子湾包二奶,因为离的近,过条河就到了。下了班还能过来亲热一阵,再回家面对老婆孩子。
“放心吧,我不是二奶。我自己挣钱,自己在国贸上班,自己供自己过二奶的生活。”
苏珀自嘲:“还挺讽刺,是不是?”
自我能解嘲,却不能解惑。
二奶可以睡到日晒三竿,再打扮得漂漂亮亮去逛个SKP,顺便在丽思卡尔顿喝个下午茶,拍拍照晒晒图。而她呢?每天都像在打仗。
如果不是因为该死的事业心,自尊心,她的日子也可以过得很舒坦。
女人,就不该干革命。
车子停在小区的路边,林旸把着方向盘往窗外瞧了眼,随后开始卸安全带。
“干嘛?”
“你这小区挺黑的,连个保安都没有。”
林旸把车熄火,“我陪你走进去吧。”
男人,都爱说这话。我就是只是蹭蹭,不进去。
苏珀看破不说破。
但苏珀倦了,只想回家睡觉,别的什么也不想干,于是筑起了铜墙铁壁。
“你写方案别熬夜,看见你这黑眼圈,我心疼。”
“我这是天生的,不是写方案熬的。”
“喝了酒别打车,不安全。我去接你。”
“我在上海喝,你打飞的去接我?”
“只要不用核酸不隔离就行。”
“……”
走到楼下,苏珀开始赶人:“就这儿,我上楼了。”
林旸往前走了半步,垂着头,用试探的语气说。
“亲一下?”
“少腻歪。”
“想你了。”
这会儿是北京最冷的时候,两人都裹着羽绒服,抱一块儿也没啥感觉。
知道他存有幻想,苏珀直接摊牌,“我来事儿了。”
林旸问:“那……用不用我留下照顾你?”
“我肚子不疼,也不喝热水,别瞎操心了。”
苏珀很清醒,“我下周有个很重要的比稿,关系到我的职业生涯。有什么事,等比稿结束了再说吧。”
苏珀现在一心只想把这活儿搞完,拿出自己百分百的实力去准备方案。
她不仅要赢,还要让客户当场买她的Idea,这才是最好的实力佐证。
回到家,苏珀拿出手提电脑,Check下周的待办事项。
桌上很乱,除了零零碎碎的化妆品,还有一叠便签条,第一页上面写着Paul。
苏珀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写的了,也许是上周,也许是上上周,也许是一年前的这个时候。
她原想撕掉这一页便签扔进纸篓里,却在某一个雷击的瞬间,拿起笔,在L上加了一笔。
从Paul到Panty,只需要加一笔。
弟弟对她没有秘密,但另外一个男人,浑身上下都藏着秘密。
苏珀一鼓作气,打开领英,在搜索栏打下「梁仲舶」三个字。
她盯着屏幕,迟迟没能按下回车键。
苏珀犹豫了。
按下这个键,就意味着,她陷进去了。
所以她不能按。
就让秘密永远只是秘密。
苏珀合上笔记本电脑,去到浴室洗澡。
这晚,苏珀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卡丁车场和Panty比赛。
他的速度很快,在她跑第三圈的时候,Panty便从后方超车,领先她整整一圈。
苏珀很着急,她想赢过Panty,把油门踩到最大值,转弯时也没有减速,巨大的惯性导致她一头冲出了护栏,于是梦醒。
无论是Paul,还是Panty,都像是一个魔咒。
他一直是这么遥遥领先她。
从来只有她在追赶,而他从不曾放慢步伐。
只要她稍不留神,就会被甩开很远。
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Paul和Panty是同一个人,一切都只是她的臆想。
或者Panty仅仅是一个符号,一个永远无法超越,无法驾驭,无法战胜,象征男人的符号。
一个跟了她三十年的假想敌。
周一的大会,苏珀料想到会迎来一场恶战,面对多方围剿,她没有再傻傻的直冲锋,而是化身当代易立竞,冷静地发出灵魂拷问。
“要不你们说说,你们眼中女性的品质生活是怎样的?”
长桌上的男人们无言以答。
男人,连天气预报都不是。他们压根儿不懂女人。
开完会出来,苏珀经过连通客户部和创意部的长廊,打印机唰唰作响,正奋力往外吐纸。
苏珀看见Daisy在装订一沓厚厚的材料,问:“这打的什么啊?标书?”
Daisy说:“服务团队的材料,客户那边要考核公司资历。”
“哪家客户?”
“H&C。”
“我记得咱们之前做奶粉的时候发过公司简介啊。”
“他们要最新的公司架构,上一次,那都是两年前了。”
“哪有两年,不就去年的事儿吗。”
苏珀随手翻到创意Group的团队架构,看见了自己的照片。
别人放的都是正儿八经的商务照片,只有她的照片是在雪场拍的,极为随性,和她的英文名一样,Soup Su,客户看了都要愣两秒。
名字下边就是她的工作履历,曾服务过的品牌和公司,出圈作品以及获奖等等。
相比起照片,苏珀的履历一点儿不逊色。
广告人,就该靠作品说话。
Daisy也觉得,“这照片和你本人一点儿都不像。”
“还好吧,这不就是我吗?”
只不过是没精修,没磨皮美颜加瘦脸。
“你这是在哪儿拍的?”
“万龙啊。”
这照片是她刚开始滑雪那年拍的。苏珀没有启蒙老师,跟着朋友跑雪场瞎练,玩的还是双板。头一回上缆车到中级道,是连滚带爬摔下来的。
“你还有空跟我这儿闲聊,比稿的方案做得怎么样了?”
Daisy也感受到了苏珀在公司的处境。
本来应该一个组干的项目,现在全落在她一个人身上,连带配图剪片ppt美化,全案都要她一个人干,这就是摆明想让她辞职走人。
“七七八八了吧。”
苏珀完全不焦虑,“主要是big idea还没想好,写ppt其实不费时间。”
Daisy见苏珀一脸轻松,不禁怀疑,“你不会是想搞黄这个案子,报复老板,然后提辞职吧?”
因为一点儿工作上的摩擦和不愉快就玩报复,这是小年轻才会干的事儿。自尊心强,受不得委屈,把面子看得比钱重要。
给人打工,难免要受点委屈,苏珀早就接受了这一点,她更加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H&C这客户挺好的,事儿少,给的钱也多,大方敞亮。在这家公司呆不呆,我其实无所谓,但我不想得罪这个客户。”
你汤姐还是你汤姐,人间最清醒。
苏珀回到创意部,阳光不偏不倚地晒在休息区的懒人沙发上。
苏珀给自己冲了一杯挂耳咖啡,去到休息区翻杂志,找找灵感。
迎着朝阳区的朝阳,抿一口咖啡,看一眼窗外。
北偏东15°的方向,正好是蓝色的楼宇,楼顶挂着Ritz-Carlton Hotel的招牌。
苏珀在心里默默数着楼层,还没数到19层,耳机中的钢琴曲便被铃声打断。
“你好,请问是苏女士吗?”
“对。”
“这里是丽思卡尔顿酒店前台。”
苏珀在心里“靠”了一句,这酒店装天眼了。
“我们这里有您的一个包裹,您方便的话,随时可以到前台领取。”
“包裹?”
“是的,是一位梁先生留给您的。”
苏珀马上猜到了是什么。
Daisy还在和打印机前重复着枯燥的影印工作,见苏珀走出来,问:“抽烟吗?”
苏珀急急忙忙地说:“不了,我要下楼一趟。”
从公司去丽思卡尔顿,过条马路就是了,最浪费时间的部分是等电梯。
酒店前台的接待正好是刚才和她打电话的女孩,一听苏珀是来取包裹的,随即说:“您来的可真快。”
苏珀答:“哦,我就在附近上班。”
前台拿出一只硕大的纸盒子,放在接待台上,盒子上贴有海关邮戳,寄签是用英文写的。
苏珀不想把东西拿回公司,于是现场拆箱。
果不其然,盒子里是一双Deeluxe LTD雪鞋,日本限定的红白配色,还有一副FLUX的固定器,都是国内买不到的稀罕货。
19层。
她的公司在19层,茶室也在19层,视野齐平。
这世上哪来这么多的巧合?
苏珀看着雪鞋,纠结了三秒,便做出了决定。
“东西我先放这儿,我上楼一趟,一会儿下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