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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生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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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时节,人间,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
登上皇城后山,可以看到,紫藤花簌簌而开,流苏状地挂满山头。
此时距承宪帝登基已过三年。虽说东晁大陆三年前已得一统,但这三年来,并不安定,原各诸侯国的边界仍有不少作乱的人马,或是匪贼,或是前朝遗臣,使得被派去镇压的将军十分忙碌,顺带着连圣上也十分忙碌。
于是圣上就有无数理由推托立后一事。当然,从表面上看是这样。只是据那好事者称,其实圣上最中意宸妃戴上这凤冠,但无奈宸妃是前陈国公主,也未有所出,立她为后里子面子上都过不去,圣上也只好一拖再拖了。众人倒也信服。
直到几月前,宸妃诞下小皇子,圣上大喜着允诺,小皇子满月之时就举行封后大典。果然,小皇子满月时,小皇子被赐名曕,宸妃封为紫月后。
又过了两年,叛乱渐渐平息,国库渐丰裕,百姓盛赞承宪帝实为明君。
一日,云洛城荣光一身的说书人王生被发现死于说书馆,死相惨烈,生前应受过毒打虐待。京城顿时众说纷纭,热闹得很。有人猜测,定是那王生说了些不该说的话,造了些谣,教人知道了,这才惨遭灭口,可怜。又有人反驳,俗话道,可怜人定有可恨之处,王生平日所说之言本就失落无考,但他仍津津乐道于说这种书,命中劫罢了。众人说着,竟将话题从探讨王生死之谜团,自然而然地说到了探讨生命的意义上来。但这些闲话偏偏进了紫月后的耳朵里,这便是后话了。
——引子
九月时节,秋意洗礼了整个云洛城,大街小巷之中,到处弥散着桂花特有的淡雅清香,最妙的是,秋风如麦浪翻滚时,那花瓣便夹杂其中,若美人起舞,袅娜风流之态胜西子三分,娉婷卓然之姿比貂蝉一丝。
皇城。中宫。
侍女若斓将一折桂枝斜插在白瓷瓶中,转身笑道:“娘娘,您看,这桂花开得可好?”
一双温润如玉的手将珠帘掀开,露出精致的脸庞来。正是紫月后泞柔。她笑道:“只要是你做的插花,自然是好的。”忽想到了什么,脸色瞬时惶恐起来,声音也变得喑哑了些:“若斓,昨日你所说的,可都是真的?”
若斓愣了愣,一双小鹿似莽撞的眼眸闪过一丝疑惑,道:“当真的。”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娘娘,您这是……怎了?昨夜也睡得不好。”
泞柔慌乱间不自然地别过脸,似在思索,半晌又给了自己一个宽慰的笑,轻声道:“死人不可能复生,就算是有人来复仇,也决不会是她,不会是……”
“娘娘?”
泞柔转过脸,缓缓笑了,那样潋滟到极致的黑眸确实可以迷惑人心。
——“无事。”
虽是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做了噩梦。半夜惊醒时,泞柔唤了几声若斓,但只有空荡荡的回声回应她。她皱了皱眉,见一旁的明曕睡得正好,白胖胖的小脸惹人喜爱,心中的烦闷便少了一些。心中忽然想到明锦常笑着说,明曕的鼻子像极了自己,而那双乌黑的眼眸却最像母亲。每每这时,她的心中便像撒了把蜜糖,那腻腻的甜让她感觉,她,明锦和明曕便是一个家。可她哪里不晓得,自明锦登基以来,她再没有机会唤他一声锦。
皇权是会使他们疏离的,但是,明锦对她哪怕是一点点的好,都会被她铭记在心,永志不忘。她想,这约莫就是爱情,从她背叛陈国投向他时,她便知道了。她爱这个男人。
泞柔苦涩地笑了,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抚摸着明曕的眼睛,那个最像自己的地方。冷光一闪,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她的喉间。
昏黄的烛光中,一个纤瘦的身影慢慢浮现。
杏子般的眼,挺拔的鼻梁,嫣红的唇,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庞,秀美异常的乌发长可及地。少女就这般向她款款走来,和记忆中的身影恰好吻合。正是两京。
那一瞬间,泞柔以为自己来到了地狱。她重重地颤着嗓子,叫道:“这不可能!你快滚开,不要靠近我!快点滚开啊!”言毕,她已经泣不成声。恐惧沉沉地压上她的心,像一只无形的手,将她抓进深渊。
两京冷冷地盯着泞柔此刻的丑态,让挟持着她的人退下。片刻,眉眼舒展开来,嘴唇勾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她笑盈盈地说:“我还以为你见到我,会很高兴呢,怎么是这般模样,教我好伤心。”
泞柔此刻连呼吸都十分困难,她哽咽道:“你到底想干嘛?”
两京挑眉,道:“不怕把你的宝贝儿子吵醒?他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唔……”她揉揉额角,以表示记名字的难处,而后故作恍然大悟道:“明曕。啧,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语毕,嘴角又恢复到漂亮的弧度,好整以暇地看着泞柔。
泞柔立刻睁大眼眸,转身摇晃明曕的身体,可是毫无反应。她惶急地揪住少女宽大的袖口,像是崩溃一般诉求:“我求求你,不要这么对他。看在我们好歹是……”
话未说完,两京便厌恶地将泞柔甩开,厉声道:“不要用你的手脏了我的衣服,也不要提那个词,我听着都觉得无比恶心!不过是迷魂散,你怕什么!”
泞柔跌坐在床上,轻声问:“这就是你对我的报仇?”
两京荡开笑意,道:“怎么会?我不过是来和你心平气和地谈谈而已,紫月王后。”她挑了一把椅子坐下,又给自己泡了杯茶,闻了闻茶香,赞叹道:“很香的龙井。”
泞柔心中隐隐不安,仿佛在心尖上缠了一根极细的线。她缓缓道:“谈什么?”
“帮你赎罪而已,你难道不想?”两京呷了一口茶水,气雾氤氲在她鼻尖上,“听你的侍女说,你经常梦中惊悸。做了坏事不好过?凤冠压不住内心的恐惧么?”
泞柔浅浅地呼吸:“要我做什么?”
“杀了明锦。”少女清冷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宫殿之中。泞柔心中的那根细线终究是断了,她听见了自己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声音:“不可能。”她竟还有气力来反驳。
“不肯么?”两京眯眼打量着泞柔,轻笑道,“不过是让你在儿子和丈夫中间择一而已,生气干嘛。所以,你就这么放弃了你可爱的儿子,他还这么小,可怜的孩子。”
泞柔愣愣的望着少女,只听见她清冷的声音继续回荡:“有时我真讨厌你的眼睛,像个弱者般的病怏怏。给你一个月时间行动吧,时间很充裕。但请你不要耍花样,现在的你,什么都做不了。”言毕,消失不见。
泞柔就像失去了魂灵,眸子空洞,喃喃道:“终究是错了。”然后,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