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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 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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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教室后面黑板上大大的数字一天天的减少,中考的日子也渐渐临近。
人生真的过得很快,特别是到了十几岁的时候回顾自己的从前,感觉每一天在学校的时间明明过得那么慢,为什么一个月两个月的时间就变得那么快?小时候的很多事情到现在已经记不起来了,能记得的那些事又总觉得就在眼前。明明昨天刚和靖航一起坐在幼稚园的教室里面吵吵闹闹的,今天就已经被高高的一摞书压得喘不过气来,还得硬着头皮不能够太过放松。
第一次模拟考试的时候,没有半点的意外,我稳稳地保持在全校第一名的位置,班主任看我的眼神很复杂。他在班会课上宣布名次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没有躲避他的目光,我知道,他是在替我感到惋惜,但我只想很坚定的告诉他,不管我的未来在哪里,我都能够靠自己的毅力走下去。
坐在我后面一直保持着年级前三的学习委员这一次数学发挥失常跌出了前十,她生气地把手中的数学试卷撕得粉碎,在很多人的目光中她愤怒地跳起来疯狂地用双脚踩着一地的碎纸屑,踩累了之后才一屁股坐下来趴在桌子上大哭,肩膀一抽一抽的,有人在背后看着她幸灾乐祸地笑,有人抱着同情的目光注视着她,不管怎样,鲜红的数字改变不了。
那些碎片映入我的眼里,它们其实很无辜,原本一张完整的纸被硬生生的撕碎,如果试卷也有知觉的话,它一定会很痛苦。当年我爸也是毫不客气地当着我面把一张卷子撕得稀巴烂,把成绩看成比生命还重要一般。
其实我在小学的时候也有很多时候因为一次考试的失败而哭鼻子,还是哭得很稀里哗啦的那种,能一整天被分数影响心情不跟别人说话,把自己沉浸在没有人知道的世界里面自责。每到那种时候,靖航总会嬉皮笑脸的想办法逗我笑,而我都是别过身去不理会他,他也拿我没有办法。那些都已经是过去式了,我觉得很好笑,现在很难理解那女生和我小时候的行为,我感觉那时候的我和她一样傻,不就是一个数字嘛,又不能当饭吃,又不会死人,又不是说你考了多少分能给你多少钱,至于哭成全世界都对不起自己那样吗?
靖航说我是第一名当惯了才对那些好胜心强的人因为失败而无关痛痒,也许吧,也许只有我还在和小学时候一样成绩忽上忽下爸妈和老师的期望又特别高的情况下,我才能知道好胜心是怎么一回事情吧,可惜叫我现在回想起这种东西我也回想不起来了。
我和靖航其实是两个极端,一个学习成绩非常突出,是所有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另一个同样受所有任课老师的关注,那是因为他成绩垫底从来不把学习当一回事并且总会在外面惹麻烦。小学的时候他曾经把同桌女生的牙打断了半颗,那个可怜的胖嘟嘟女孩当场在教室里嚎啕大哭,甚至把副校长都引来了,靖航被狠狠的批了一通,还让家长带着他到女孩家中赔医药费道歉。那个女孩再也不愿意和靖航同桌,于是老师把靖航安排到教室最后,那么一坐就是一整个小学和初中时代。我问过他为什么欺负那女孩,他不以为然道,那女孩嘲笑他是没爸的孩子(当时靖航的爸爸还没过世)。初中后靖航就学会了抽烟,时不时就在课间跑到阳台上和其它班级的一些狐朋狗友抽烟说笑。说实话,我喜欢他抽烟的样子,两根修长的手指间夹着点燃的香烟,慢慢吞云吐雾的模样很潇洒,而且,他靠着栏杆叼在嘴里痞痞的样子很帅。只是,我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从来不会抽烟,以前他当着我的面抽过一次,我被烟味呛得不行,他耸耸肩嘲笑我是不是男人,当然也只是笑笑而已。
按照我们学校的传统初三本来是会进行一次分班考试的,把全年级排名靠前的尖子们集中到一个所谓的重点班进行教学,但是我们这届很特殊,为了申办示范初中,省里面规定不允许办重点班英才班,所以我们这一届是唯一没有进行分班考试的一届。
老班那时候可头痛了,他特意把靖航调到最后面那个位置,语重心长地对他说:
“你坐在这里,不惹事就行。”
虽然说得声音挺轻的,但在教室里安安静静的环境下,还是让所有的人都听到了,我当时就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靖航本事也真够大的,能让老师提出这样的要求。
回头偷偷瞥向他那边的时候,他果然没有正眼看着老班,只是东瞅瞅西瞅瞅的,然后撞到了我的视线,冲我挤了挤眼。
初一初二的时候他一直是学校里面出了名的小霸王,很多人都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他们就是不明白品学兼优的我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混在一起,但见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多了之后,也都见怪不怪了。托靖航的福,因为没有人敢惹他,所以也没有什么人来惹我。初三后他一反常态地不再随便跷课,倒是真的应了老班那句话没有再惹事,只是更多的时间都是用来睡觉,他能从早上第一节课一直睡到中午,吃过饭后回到教室接着睡。
我还是有点不太习惯如此安静的他的,总是让我以为他换了一个人,这个人只是长了和靖航一样的面庞,拥有一样的声音而已。也许只是成长让他变得更加慵懒了吧,杨安倒是很喜欢靖航这个样子,不禁让我怀疑她心目中喜欢的男孩是不是就是这样类型的。安静归安静吧,他“正常”起来还是跟原来的靖航一样,眉宇之间的霸气是谁也掩盖不了的。
这段时间和父母的沟通越来越少了,自从告诉了他们我的真实志愿之后,他们便不再管我,这种不管跟以前的不管有着天壤之别。我好像只是这个家中一个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房客而已,除了日常见面的招呼寒暄外,我们几乎不再有什么别的话题。我始终都努力地学习着,想以此来弥补自己心底对他们的愧疚,但这一份忧伤,真的很难淡去。
在我专注于自己的学习之时,靖航也专注着他的画画。就跟之前说过的一样,他从来没有接受过正规的画画培训,可是他的艺术天赋真的很高,虽然不能夸张到画什么就是什么,但足以让一般人赞叹不止。
他自己房间的墙壁上,贴满了大大小小的画,那幅最显眼的“家”,早已褪去了当年的颜色,随时都会从墙上脱落一般,但它还是顽强地攀附在那里,融入进了这个房子。
那是在第一次模拟考后的一个周日下午,我和靖航一起跑到了六中的门口,却被保安拦着不让进去,虽然我一再地跟他说好话,说我们想考这个学校我们很想进去参观一下,他还是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还对着我们说,你们不好好学习想考这种破学校,你们这些孩子怎么就不想学好呢。
这无疑是对靖航的梦想的一种侮辱,我看到靖航咬紧了牙关握紧了拳头,可是他忍住内心的压抑就是没有爆发出来。他心目中神圣的艺术殿堂就这么被一个保安用一个破学校来形容,我很难想象出他此时此刻是什么心情,当然我自己也很是不爽,这毕竟是我用自己的梦想换来的第一志愿,怎么就能被你轻描淡写地说成是没人要的地方一样呢。
最后我们是从操场那边的围墙外面翻进去的,这是一所全日制封闭式的住宿中学,周末的午后,阳光很灿烂,足球场上一群男生在挥洒着汗水,附近的篮球场也是聚满了一群群男生,对于我们翻墙的过程,有人注意到了,也没有过来说我们,八成是把我们当成偷偷溜出学校闲逛的学生了吧。
我们在这个陌生的校园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在感慨它的气派和庞大之后,靖航停在了一栋楼面前。那栋楼的形状很奇怪,显得与别的方方正正的建筑格格不入,它的造型跟三角板差不多,一条边上还搭着圆柱体的旋转楼梯,艺术楼几个金闪闪的大字镶在玻璃墙面上反射着夺目的阳光。
这里就是靖航梦想开始的地方吧,我们驻足了很久,直到余晖的绯红染红了天际,把几个烫金色的大字也染上鲜红,我们才默默地从正门走出去。
那个保安一眼就认出了我们,很显然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我们后来是怎么进去的,他一边用肮脏的话骂着我们一边重重地关上铁门,靖航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换成平时,他不上去对骂才怪。
“加油吧。”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
地面上两个长长的影子,一起消失在转角的阴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