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影如思》岑梦

7、三件圣诞礼物

　　脱下长日的假面奔向梦幻的疆界
　　南瓜马车的午夜换上童话的玻璃鞋
　　让我享受这感觉我是孤傲的蔷薇
　　让我品尝这滋味纷乱世界的不了解
　　昨天太近明天太远 默默聆听那黑夜
　　晚风吻尽荷花叶任我醉倒在池边
　　等你清楚看见我的美月光晒干眼泪
　　那一个人爱我
　　将我的手紧握
　　抱紧我吻我

　　这场被期盼已久的舞会终于结束了，带着各人不同的欣喜、快乐、甜蜜或是失望、悲伤、不甘……
　　我自己是什么心情呢，说不清……不过，当我耳朵里听到了散场曲放的居然是五月天的《拥抱》，我表示很开心。我和陈絮都很喜欢五月天，我们常常在体育课上偷懒坐到树荫底下，一人一只耳塞听五月天的歌。要是陈絮知道学校圣诞舞会的散场曲放的是《拥抱》而不是《难忘今宵》也一定会很开心……
　　我跟着林思慎走回座位拿了东西准备走。林思慎把手中的绸袋递给我，说：送给你。
　　我有些迷茫，说：你，这不是……
　　话还没有说完，林思慎就打断了我，他眼光越过我直视我后方，淡淡地说：好像有人要找你。
　　我回过头去，刘晓军站在不远的地方，望着我们。
　　走过去，我用惯常的口气对他说：嘛事，你不是不敢回家想让我送你罢？
　　他居然没有反驳我，只是懒懒地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我，脸上还是无谓的表情：这个送给你，我看黄鑫已经有礼物了。
　　我看看他手中的盒子，又看看自己手中的《圣诞忆旧集》，对他说：可是我没有礼物回你，这个是送给陈絮的。
　　他说：你很啰嗦，我又没打算让你回礼。
　　我心想，这个家伙果然已经从无谓上升成无礼了，不过这个时候再跟他多话，就倒成了“我很啰嗦”。
　　于是我一把抓过他手中的盒子，说：那谢啦！我收下了！自己路上小心！
　　说完，我立刻又开始懊恼，我干嘛师奶附身地加上最后一句，这不正好证实了我的啰嗦？还路上小心，我呸。为了挽救我仅存的颜面，我速速转身离开，连再见也没说。
　　走回林思慎身边，他依旧是淡淡地，只轻轻说了一句：走吧。
　　走出东南西北，一阵寒风呼啸而过。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林思慎回头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我，脱下外套，走过来替我披上，然后一语不发地再次朝前走去。
　　我从小生活在一个不是自己家的家里，代替另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孩活下去，虽然外婆待我跟亲孙女没什么差别，但我们既然共同编织了一个谎言，虽然我甚至不知道缔造这个谎言的初衷是什么，但我却必须学会努力维护这个谎言的周全。于是我便也从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机敏掩饰。
　　如今，林思慎虽未表现出任何的不悦，但是我知道，他今天的确是有不高兴了。
　　我裹住他的外套，叫他：哥。
　　他回过头，看看我，说：什么？
　　我摇摇手里装着日记本的绸袋，说：这个本子不是要送给别人的么？
　　他走回我的身边，定定看着我，说：送给谁？
　　今天的他跟平时的他实在很有些不同，今天的他更像刚才吹过的那阵寒风，让我全身笼罩在一种寒意当中。
　　我低下了头，用一种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送给……送给……别人。
　　他不再看我，抬头望了望天，那里面寥落着几颗淡淡的星光。他叹了一口气，说：别人不就是你吗？送给别人的为什么要你选扉页？
　　我再次不知如何回话。
　　他接着说：不过如果你不喜欢，那就还给我，反正，嗯，你现在有礼物了。
　　我看看手中的一堆东西——打算送给陈絮却忘记送出去的书、因为黄鑫不要而沦落到我手里的刘晓军的不知什么东西的盒子、林思慎的我以为要送给沈洁如的但其实不是的日记本。
　　我朝他笑了一下，说：日记本是我最需要的啊，可以写秘密……呃，那个……可是我没有回礼给你，书是打算送给陈絮的。
　　林思慎的嘴角又开始微微上扬，眼神里出现了一丝丝暖意，就如寒星镀上了一层月亮的温柔光芒。他把手轻轻放到我头上，取下了我的那颗小蝴蝶发夹，说：那就把这个当回礼吧。
　　我看着他渐行渐远，心里十万分的不解——林思慎，他喜欢娘娘腔的手工也就罢了，他为什么还喜欢蝴蝶发夹这种更加娘娘腔的东西？？？
　　他回头，看着怔怔的我，无奈地说：林思玄你走不走，你不冷……我冷了……

　　所以，这个圣诞节，我真是收获颇丰。
　　第二天，我终于把《圣诞忆旧集》送给陈絮的时候，也得到了陈絮的礼物——一个古典的青花瓷杯子，上面是小而美丽的梅花花朵纹，我喜欢极了。
　　这让我想起了前几天美术课上，老师放的幻灯片《故宫博物院馆藏青花瓷》，我和陈絮简直爱死了那些青花花卉纹的碗啊、瓶哪、壶呀什么什么的。当场我俩就合计好了，长大后，我们一起旅行的第一站必须是故宫，但后来我俩又想起来，故宫的那些青花瓷是宝贝，能看不能摸更没法顺走，遂决定，还是改道景德镇比较实际。
　　待拆开刘晓军的礼物，我才发现，原来故宫博物院的那些宝贝们震撼的不只我和陈絮。刘晓军同学看来也被深深地迷住。他的圣诞礼物是一枚精致的青花瓷书签，外形跟玉如意有点像，柄头呈梅花形状，清丽柔婉，古风十足。我不禁为这枚美妙书签的命运打了一个寒战，幸好如今它落在我手里了，要是黄鑫不重色轻友的话，可能现在这枚书签正插在什么《高一三角函数习题集》里。
　　我觉得刘晓军难得想得出这么棒的礼物来，不回他礼似乎说不太过去。但我又懒得动脑筋去想到底应该送他什么合适，后来我干脆又去书店再买了一本《圣诞忆旧集》送给他……
　　然而，这个圣诞节最好的礼物，也许还是林思慎的日记本。我心里藏了太沉重的秘密，这个秘密甚至不能说给树洞听，它在我心里太久，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撑得我的心几乎已不能负荷。可是我现在有了一本日记本，我可以把秘密说给它，然后将它牢牢锁住。我摩挲着素色麻布的日记本封面，想起那天林思慎做日记本的样子，心里一股暖流涌了上来。我将日记本的密码设成林思慎的生日，翻开本子，在扉页上写下了酿成大祸的六个字：
　　林思慎，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