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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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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姬元幽幽转醒,昨晚饮酒过度,醒来头轻微发痛,姬元伸手揉着太阳穴,下床起身。龙榻上,只有姬元一人,并不见昨夜侍寝的公子朝。
姬元并不喜欢与人同塌而眠,所有宠幸过的娈童宠妾通通没例外的办完事后都会派人送回各自寝殿。唯一一个不在姬元控制里的就是弥子瑕,两人竟然同塌而眠十一载。弥子瑕喜欢窝在姬元怀里睡,而姬元却不喜欢这样亲密姿势,可每每不忍心弥子瑕睡不安稳,就会抱着,轻轻拍着他的背,等他入睡再抽出手,在身侧入睡。人在身边时,总觉得厌烦,人一走倒又时常想起来。姬元摇摇头,喊门外等着伺候的侍女们进来。
公孙青是在上午离开帝丘回齐国的,姬元命仲叔圉送至帝丘城外,又赠送精美青铜酒器和一箱锦缎。
一场大事总算顺利解决大半。
午时,侍卫王西在粟裕殿外候着,一旁的小侍卫睡意朦胧,王西瞪了小侍卫一眼,小侍卫一个激灵,困意全消,站直身形,看着殿外的墙,不敢直视王西。
王西也不多加责怪,他这么小的时候,比他还迷糊,教他的总管总是一次次警告他,却不真罚。一眨眼,老总管已告老还乡,自己也到了用同样方法教起了别人的年纪。
正当王西感慨岁月如梭时,迎面走来了穿着铠甲的士兵,见到王西只说是卫邑死鸟派来有要事禀告大王的。王西一听,立即让来人在门外等候,自己进殿内向姬元禀告。
姬元此时正在埋首看公文,王西推开门,告之卫邑死鸟派人来报。姬元放下手中册子,传令那人进来。
那个年轻的兵士进了大殿,行了礼,看着软榻上坐着的姬元,隐然一股令人不敢怠慢的威严让素来沉稳的兵士紧张的握了握拳。
“可是昂及让你带消息给本王的?”
年轻的兵士以前只是在军营中远远见过他们的大王,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这位让他们钦佩至极的君王,他仍是恍神了一下。不过军人的自制力不弱,很快就恢复过来。
“回大王,正是昂及参军派属下前来。他说......”年轻兵士看着大殿内的侍女没有继续往下说。
姬元让王西带着众侍女退出了大殿,只留下二人谈话空间,这个年轻兵士,倒颇心细。
“昂及大人说死鸟匪徒不足为患,有主帅负责足矣。”年轻兵士吞了口口水接着说,“参军还说,以主帅劝降的速度,不出两个月他们就会班师回朝。”
“喝了这杯茶再继续说,寡人尚未动过。”姬元看着风尘扑扑的士兵,指了指案上的茶水。
“属下不敢。”年轻士兵垂下头。
“为什么不敢,你们为寡人出生入死,喝寡人一杯茶难道不应该?少废话,快喝。寡人还等着问话。”姬元加重了语气,下面的士兵颤巍巍端起茶杯,害怕又感动的喝下。他们大王,果真如传闻中的体恤下士啊。
“好了,昂及还有什么话要带到的?”姬元不露半分心绪,用指关节敲着案面,慢慢问。
“参军大人并未多说,让属下把这个带给您。”年轻兵士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递给姬元,“参军大人说我不必多说,只要给您这个您就会了然。”
姬元拆开信件,打开来仔细看了会,半晌忽尔笑了。
“你此番辛苦了,下去休息一日,隔日再出发去死鸟吧。明日此时再来粟裕殿,寡人有信件让你转交给昂及。寡人没猜错的话,你是贤大夫史鱼的儿子中发吧?”
姬元就凭这几句话就认出了自己是史鱼的儿子,倒教年轻士兵有些意外。
“回大王,正是属下。”
“果真是你。”姬元看着前面的人,微微点了点头,昂及他们此去死鸟,名为剿匪,其实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如此机密的事情,昂及那样精明的老人,不可能随便派人前来通报,想了想昂及身边最得力最能信任的也就只有史鱼的儿子中发了。有史鱼那样绝对忠心的老父亲,儿子的人品是绝对值得信任的。
“那寡人就不让王西替你安排住处了,特许你回家住一晚吧!那你就先下去吧。”姬元示意中发退下。
“谢大王”中发起身,又作了个揖,方才退下。
独坐龙榻前,年轻士兵已退下,这偌大粟裕殿只剩下姬元一人,萧索孤寂。
姬元展开昂及的密信,思绪不由回到弥子瑕出征前,自己叫昂及前来交待他一系列任务时,那位刚毅军人表现出的诧异神色。如今,他果然不负他的重托,死鸟那边情形也的确如自己预测般进行。只是,等弥子瑕知道真相时,怕是会怪他吧,如真那样又是好是坏呢?
“大王”
殿门呲一声,被推开,迎着光走来一位素衣男子,面容煞白,一派斯文气。
“大哥?你来了。”
看到来人,姬元放下手中密信,随即起身,迎着那人严肃的脸难得笑起来。
“怎么这个时辰还在处理政事?你也应该出去走动走动,这卫国已经被你打理的很好了。”素衣男子在姬元的掺扶下,慢慢走到案前,王西拿了个软垫,让他坐下。
“大哥你身子不好,不要到处乱跑?”这位嬴弱书生就是姬元的兄长公孟絷,自幼有疾在身,王位就让给了唯一的弟弟姬元。正因为如此,姬元总是认为亏欠于兄长,遂加倍努力治理卫国,生怕对不起父王以及大哥的重托。
“大哥一天到晚闷在屋里,除了看书就是舞文弄墨,倒是舒服的狠。就是怕你这么个倔性子,早晚要把身体弄垮不行。”公孟絷十分了解这个弟弟,自他六岁登基,就没有所谓的童年,随便一句话就肩负着别人的生死,就养成现在这么个寡言少语的性子。
“在看什么呢?方才看你看的入迷。”公孟絷看着案上摊开一半的信件,随意询问。他对政事丝毫不感兴趣,却又因为让年幼弟弟替自己撑起卫国这片天而心疼。他这个弟弟就是因为从小算计太多,心思太重,才会越来越冷酷,身边连个知心人都没有,就是有这个傻弟弟也不会珍惜的。而造成这一切的,是他们的身份,是他的病,是他母后的私心。
“没什么,是昂及从平寿传回来的消息。”姬元坐回软榻,揭开王西新奉上来的一杯茶。
平寿?
公孟絷素白平静的脸色,不禁添了一抹忧愁。
“哦?就是弥子前去剿匪的那里,怎么样,弥子可一切安好?”
公孟絷对于弥子瑕的看法倒是与外界不同,至少他不认为弥子瑕是以色事主的人。弥子瑕在宫中十一年,见到自己总是客气有加,有时候也会陪自己下几盘棋,性子是直了些,但这样的性子在尔虞我诈的宫里才会格外显得难得。以前他就委婉劝过弥子,他这个弟弟恐怕不是个长性子,做不了真的。眼看着两人处了十一年,连他都觉得错看了姬元时,还是如早前预料般的应证了他的说法。
“大哥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他了?”姬元一笑,“他此去必定会顺利,你知道我执意派他去平寿,是什么缘故?”
“哥哥驽钝,不知。难道不是因为上次生气,要小小惩戒一番?”
“不是。”姬元轻轻吹着茶杯里的茶叶,波澜不惊的说。
“那你怕他去是,是要他性命?……”公孟絷猛然惊醒过来,极不愿问,却又不得不开口道:“是也不是?”
“哥哥你怎么想的,我要杀他也不用特意派他去平寿。他的死对于我来说并无多大意义,派他去死鸟,是因为那里刚好有事情需要他。”姬元似随意之极地道:“平寿与晋国相连,近几个月来频出匪患,我私以为,绝不止这么简单。”
“是晋国?”
“恩……”姬元轻轻点了点头,呷一口茶,继续言道“昂及已经派武士探听到了,是晋国羊舌鲋派士兵假装土匪,其目的暂时还不知,怕是又在打平寿那块土地主意。”
一字一句清晰入耳,公孟絷感到寒凉彻骨,这些在他看来惊心动魄不可思议之事,姬元已经沉着应对至此,如果当初自己即位,卫国恐怕早就被诸国瓜分殆尽了吧。
那他派弥子瑕去是为什么呢?
“对了,弥子也是晋国人,你不怕……”
“怕什么?他若是对晋国人手下留情,我自然会让昂及收拾他。他若亲自灭了羊舌鲋的部下,就是公然跟晋国作对,以羊舌鲋睚眦必报的性子,怕是弥子想回晋国也不行了。”姬元鹰鸷的眼,扫过窗外,又随即转换语气说,“大哥这些事情你就莫要操心,你只要安静养好身体就行。”
公孟絷看着越发有睥睨天下之势的弟弟,心中不知道是忧还是喜。喜的是纵使再困难的问题,他总是能迎刃而解,忧的事他将任何人都看成工具。这样没有一丝温情的生活一辈子,即使拥有天下,又有何意义呢?
公孟絷想起身,暗自用手撑着地面,没坐起来,轻叹了口气,“姬元,你过来。”
姬元听到公孟絷的“姬元”两个字,心头竟是莫名一酸,他这一生,自六岁即位,又有几个人喊过他的名字?
姬元扶公孟絷从软垫上起来,行到大殿一侧,只看着偌大窗户外的碧蓝天空和温暖旭日,“姬元,你应该多学会爱才是,只有爱才会跟它一样,让你感到温暖。”
姬元看着晃眼的日光,不置可否的扬起一抹讽刺的笑脸。
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威信和征服才是巩固权力的不二法则,至于情爱之类,只不过是闲来无事消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