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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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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里十分阴冷,虽然尚未定罪,我的案子也是人命官司,是以禁止一切人来看望我,翠岫她们来过也是薛清英师爷告诉我的,他说是琉璃的朋友,对我倒是颇为照顾,锦被棉衣什么的翠岫也通过他给我捎进来了不少,所以我的日子也不算难过。
就这么晃过两日,这天下午,难得天气晴朗,阳光通过狭窄的小窗照进来,总算让人的心情好了点,身上暖暖的,我不知怎地,就想到了《牡丹亭》中的一支皂罗袍,一时兴起,站起身来,袍袖轻转,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声音婉转,一曲罢了,尚余音袅袅,只是在这一片阴冷黑暗的牢房之中唱这出戏,倒真有了一种无奈自怜的感觉。
突然觉得有人看我,抬起头来,原来是薛师爷站在牢门口,看着我神色奇怪。我淡淡笑着,伸手掠了一下鬓边的散发,道:“薛先生来了怎么不出声?”
他看了我半晌,方道:“董月娘,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恩?”我摸不清他的用意,只偏着头,疑惑的望着他。
他走了进来,坐在常坐的小凳上,才道:“明天就要过堂了你可知?”
“知道啊。”我淡淡答道。
“你不怕?”他抬头看着我。
我走到他面前坐下,道:“不是不怕,只是无奈。”苦笑一声,续道:“事到如今,不说富贵是否在天,就是清白与否,生死何从,又能由得月娘做主吗?”
他怔了一下,站起身走到牢门口,突然停下来,不回头道:“放心吧,县太爷虽然不算是青天,但总算不是个坏人。”
我点下头,想到他看不见,正想说什么,他已是走出去了。我笑着摇摇头,想到明天的过堂,不禁又叹了口气,怎能不担心呢,只是在进入醉花,乖乖放弃抵抗任由九娘摆布的那刻起,我就明白,若是结果不能掌控,又何必给上天更多折磨我的机会?不管是生是死,那也是明日才要面对的。我躺下,拉过棉被,好久未曾这么清闲,玉楼春中虽是富丽堂皇,夜夜笙歌,却都算不得自己的,偶尔没客,还要感慨一声“偷得浮生半日闲。”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我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惊堂木响,县太爷一声:“带董月娘。”
我被两个差役押到了大堂上。
“姐姐。”我转头看,原来是翠岫,带着几个葶中的姑娘站在大堂外,被门口的衙差挡着,却探着身子叫我。我对她笑一下,她上下打量我,大概是看我比她想象之中要好很多,对我点点头。
身后又是一声惊堂木响,我一颤,回身跪在堂前。
“堂下跪的可是董月娘?”还是照旧的一句话。
“民女正是董月娘。”我匍匐在地,恭敬的回答。
“关于曹家侍女杏儿被杀一案,你还有何话说?”
“回大人、、、、、、”我顿一下,咬咬牙,道:“月娘并无话说,因为月娘对此事一无所知,大人请想,月娘与她并不相识,为何要杀她?记得大人上次曾说过,月娘若非大奸大恶之人,就是此事确非我所做。试问大人,如果月娘真的心机深沉,又怎会在醉花杀了她,还留下种种蛛丝马迹,让一切的矛头都指向我?”
堂上之人沉吟半晌道:“这几日本官也派了人四处查探,的确是证据不足,也无杀人动机、、、、、、”
“谁说无动机?”一个声音忽然道,一人竟从堂外径直走了进来。没有吩咐我并不敢抬头,只低头看着知道是一人为首,在两人的簇拥之下走上公堂。
“呼大人、、、、、、”这次是县太爷的声音,他急急的下堂,迎了上来。“您怎么有空过来?”他的声音多少带点谄媚。
“我来看看你审案是不是还清明。”那人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悲喜。“你坐回堂上继续审你的,我在一旁看着就好。”
“大人。”县太爷的声音有些不安。“还是您坐、、、、、、”
“叫你坐你就坐、、、、、、”声音有些不耐烦,县太爷不再说什么,命人在堂旁安放了张椅子,等那人坐下,方才走回堂上坐下,清清嗓子,道:“董月娘、、、、、、”不等他说完,那人又插道:“把头抬起来。”
我依照吩咐抬起头,那人四十岁左右,几绺长须,神情冷冷的,被他盯着,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醉花葶的董月娘?只听说你对付男人很有一套,却不知你还如此心肠狠毒。”
“大人、、、、、、”县太爷出声道:“此案尚无确实证据,疑点颇多,就比如董月娘的确没有杀人动机,杏儿乃曹家侍女,董月娘是烟花女子,理应不认得、、、、、、”
他并不理会县太爷,盯着我道:“听说曹庸是你第一个恩客?”
不知他为何问及此事,我只能硬着头皮答道:“是。”
“呵。”他一声冷笑,靠回椅背,对县太爷道:“这不就是动机?董月娘和曹家当家曹庸之事,街头巷尾俱有所传,这董月娘想必也做过嫁入曹门的梦,希望落空,这杏儿又是曹庸准备娶的小妾,她岂能不恨,恰好杏儿去醉花投奔于她,好不容易落在她手里,她岂有放过之理?”
“但是凭这个就定罪、、、、、、”县太爷满面迟疑。
“怎么,有问题?”他冷冷的斜睨了县太爷一眼。
“这个、、、、、、”
“好了,就这样吧。”他起身有意无意的抖抖官袍,道:“把董月娘押入死牢,本官会将案件上报,准备秋后问斩,。”
我耳边一片嗡嗡之声,事情发展变化的太快,我还来不及反应,难道、、、、、、难道就被问了死罪?脑袋木木的,也想不起喊冤,被差役架着走下堂。
“月姐姐、、、、、、姐姐、、、、、、”翠岫在后面喊,多久了?醉花葶的俏夜叉,好久不曾如此带着哭腔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