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戒指》盘尼西林

3、特殊的探视

　　刚才跑得的确是太快了，心脏……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一般地狂跳着。走也走不动，只好蹲下来。自己现在的脸色想必很吓人吧。如果让凯瑟琳看到，又要怪我太不小心了。真奇怪，以前不曾有这种不顾一切的感觉。不行，我答应过凯瑟琳她们一定要回去的。好在已经撑到这里了，就靠在墙上歇一会儿吧。

　　被阳光烤得温热的砖墙，靠在上面是那么令人心安。和孤儿院的阴冷潮湿完全不同。

　　可是，在里面的这个人，却是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苏珊叹了口气，小心地扶着墙站起来，向屋里看了看。克伦威尔先生此时又回到了床上，然而没几分钟他又翻身坐在床沿上，摸索着床头柜上拿起放在那里的纸笔，匆匆写了几行又很生气地丢掉。

　　苏珊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台小收音机，轻轻放在窗台上，调到古典音乐频道。这些流传不衰安抚人心的旋律，应该是像克伦威尔先生这样的人所欣赏的吧。将音量迅速扭到正常位置后，苏珊立即转身离开。她已经听到了克伦威尔先生起身走近的声音，但她没有回头。

　　“克伦威尔先生房间窗台上的收音机，是你放的吧？”莉亚早上来送药的时候，问道。

　　苏珊接过药，急切地问：“他收下了吗？”

　　“我今天去他房间的时候，他正在用那个听新闻呢。不过那个脾气古怪的人啊，还在嘟囔什么‘广告太多了’呢。”莉亚笑着说。“你呀，还真有办法。不过，你的身体不宜经常走动，以后不要偷偷跑过去了。”

　　苏珊微笑不语，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问到：“莉亚，还是没有人来探望克伦威尔先生吗？”

　　莉亚边做记录边压低声音说：“我听人说，克伦威尔先生因为脾气古怪，一直没有成家，平常就不常和人来往。这次被几个人送进来之后，就没再见到别人来探望了。”

　　原来是这样。苏珊没有再问。她端起手中的药瓶，缓缓喝了下去。

　　莉亚接过苏珊递回的药瓶，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病患资料，似乎像是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午饭后，住院的病人们三三两两到中庭散步，苏珊趁机又溜下了楼。对不起，莉亚。苏珊在心里默默说。

　　果如她所料，当她推开克伦威尔病房大门时，他仍然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病床上。

　　“克伦威尔先生？”她走进病房的同时，看到收音机正摆在病床边上。

　　克伦威尔的脸色不似上次那样难看，但语气仍是冷冰冰的：“你忘了东西在这里吧。”

　　“您怎么知道……”

　　“因为整座医院里，你是唯一一个比我还怪的人。”克伦威尔的不动声色让苏珊莞尔。

　　“您看不见，但是心思比谁都敏锐。”很奇怪，苏珊现在一点也不怕克伦威尔。就算他忽然翻脸冲她大吼，她也确定自己不会像上次一样跑出去。

　　克伦威尔只是哼了一声。

　　“为什么，您不愿意配合治疗呢？”苏珊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自己最好奇的问题。

　　“那种药和安慰剂有什么区别？我需要的不是什么见鬼的稳定血压，我要的只是正常人的视力，连这点都做不到的话，到医院里来有什么用！”克伦威尔愤怒地发泄着情绪，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可是，如果要动手术的话，稳定血压是必需的吧。在那之前，您要耐心地等待啊。我相信很快就会有合适的眼源的。”苏珊温和地说。“何况，您还有别的伤不是吗？”她注意到，克伦威尔的手上和颈部也有烧伤的痕迹。

　　克伦威尔停止了咆哮，有些不自然地将双手抱在胸前。

　　苏珊走到窗前，望着阳光中闪闪发光的草坪和上面斑驳的阴影。“我也不喜欢医院。但是，来到这里，会让人感到生命和健康是那么珍贵。所以，才会想快点回到原本的生活中去。”她转过身，清澈坚定的眼光望着克伦威尔。“难道您不想吗？”

　　“原本的生活？”克伦威尔哼了一声，仿佛苏珊的话是一种可笑的冒犯。“你有多了解我原本的生活？”

　　苏珊一愣，旋即平静下来。“是的，我读过报纸。但我相信记者所写的并不是全部真相。”她接着说。“您受伤的原因，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正因为那样，所以他们永远不会把真正的原因公诸于世。”克伦威尔冷笑着回应。

　　“那么，您愿意和我说说吗？”苏珊转过身，窗外温暖和煦的阳光照射在她的侧脸上，将她原本就很美丽的眼眸映出柔和清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