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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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气很好。清晨初起时，天光如水色一般，待得日头渐渐高了，天空的湛蓝越发清晰，云朵层层叠叠，点缀在上面。
楚少城走进卧室，就看到西汐正望着窗外出神，手里拿了一件他的衬衣，还有其他衣物也从衣柜里拿出来放在床上。
“不用收拾，我那边都有。”
“噢。”西汐回过神来。早起只想着给他整理行李，竟想不到他原是不需要的。于是起身，重新又把衣服原样挂回衣柜里。
楚少城上前，拿过一些衣服，帮她挂好，突然想起什么，手里的动作就顿住了。
“还是帮我收拾吧，我那边衣服不多。”
西汐不语，原本黯淡的神情又有了光亮。
一件一件细细挑选搭配好，又细细地叠好规规整整地放进行李箱，西汐这才满意。
楚少城静静地看她做完这一切，问道：“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西汐真的想了一会儿，才答：“应该是没有了。”
“只是，你再忙也要记得按时吃饭，睡觉，可不能累垮了身体。”
“还有，不要什么事都硬扛着，公司的事我不懂，可我知道，凡事都有进退，事缓则圆……”
她絮絮的关心，缠缠绕绕环住了他。真的想就这样坐在她身边，听她温柔的言语，哪也不去，直到地老天荒。
不一会儿，楚少城听见铃声响起来，心中微叹，只好去书房接起电话。
西汐听他在书房说了几句，挂断，又回到卧室来。
“票买好了，我们这就走吧。”
“去哪？”
“游乐园。”
一个小时以后，站在游乐园的摩天轮下，看着摩肩接踵的人群，西汐感觉被太阳晒得有点晕了，竟产生时光逆流的错觉。
眼前的摩天轮，就像时间的年轮，掩盖不住的铁锈痕迹，斑驳老旧，承载着早已被人们遗失的记忆。那是多少年前了，当她还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时，这里留下了多少她和父母在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
耳边的欢声笑语不断，却早已物是人非。
“听说这座摩天轮很快就要停止运营了。你还想再坐一次吗？”
西汐听见站在身边的人发问，侧头看过来，楚少城微微笑着，迎向她的目光。
阳光太过温暖耀眼。西汐低了低头，从手包中取出墨镜戴上，笑了笑：“好啊。”
坐在舱中，西汐只觉得空间比从前小了，有些气闷。
楚少城和她对面而坐，微微倾身向前，伸手拉过她早已紧握成拳的手，放在掌心里。西汐觉得自己的心都被他抓住了。
“手心都出汗了。”
听他一说，西汐忙抽回手，拿出了随身带的纸巾。
楚少城笑着拿过纸巾：“让我来。”说完，重新握住她的手，低眉细细擦拭。
寻常小事，他徐徐做来也是淡然雅致。他的侧脸，有光的弧度，西汐看着，心中纷杂的思绪混沌中复见清澈，缓缓归于安宁。
她定了定心神，终于偏过头，看向窗外，轻轻地说：“我想起小时候了。”
“风景已经不同了吧？”楚少城也随着她的目光，抬头看向远方。
“是，已经大不同了。从前还能望到天边远山，辽旷空阔……现下，已是高楼林立，都市繁华了。”
楚少城静默不语，不愿扰了她重回昔年。
“小时候，天边的云朵是棉花糖，远处的山林里住着可爱的精灵，一切都是美好的，我却是往后才知道，那只是童话。而那些静好的岁月，回头去看，也都像是梦里的一场童话。”
“那一天，我下学回到家，妈妈已经做好了饭菜。可是，爸爸没有回来。来了两个警察，要把妈妈带走了解情况。那时，我不懂什么是‘非法集资’，只知道，一夜之间，我们的家就碎了。”
往事历历如昨，从前不愿提起，如今仍旧鲜活。
西汐知道自己仍是软弱，眼睛涩涩发疼，想抬手抹脸时，早有另一双手柔柔拂过。那个人，想替她把那些终究能够坦然面对的伤痛也一并抹去了。
“子轩的父亲托了关系，帮爸爸办了取保候审，就在当天晚上……”西汐终于说不出口。
锥心之痛，积年成殇，灵魂深处的血泪，还在汩汩流淌。
西汐仰起头，让骄阳似火，灼热周身寒意。
日光晴暖，却不如他的怀抱热切。他拥她入怀，如此自然，如此用力。他是要，和她融为一体，感同身受那无法泣诉的痛楚？
默然，良久。
“我想过，再不要在你面前哭。”西汐闷闷发声。
“不在我面前，那谁帮你擦眼泪？”楚少城温声朗朗。
闻言，心中安然，仿若一艘在风尘雨雪中飘飘荡荡的小船，终于行到了彼岸，苦楚幻化了繁花。
齿轮咬合的机械声隐在窗外又渐渐清晰，心绪起伏错落之后，终归宁定。再望向窗外时，座舱已经升到了最顶处。
不由得想到听人说过关于在摩天轮中许愿的传说。片刻前的悲喜难胜，激荡而下，洗涤了过往累累，从前年少时的洒脱自在，历了一遍世间的喜悦苦楚，复又来归。此时西汐面上心中，都是淡然。
“你听说过，在摩天轮中许愿的事吗？”
楚少城看她眼中浪潮平复，便重新坐下，只仍握着她的双手，疑惑道：“许愿？总说流星能许愿，如今摩天轮也能了？”转念，又柔声说道：“如若可以，你也许一个。”
西汐淡笑摇头：“心中所愿，不过是借一时一地有所寄托罢了。如果都能如愿，生离死别都抹去了，又如何懂得珍惜？”
楚少城定定看着她，像又遇着了共话繁星那夜的她。
“如果这一生能重来，你的选择会不会有不同？”
耳边听见她问，如果能重来？如果能重来……忆起往事，楚少城一时恍惚。
西汐见他不语，便自顾自地说下去：“如果能重来，我不需要多么优渥的生活，我只愿一家三口，粗茶淡饭，知足常乐，过平凡日子。然后，等我长大……”
“等你长大，你便遇见了王子轩……”没有了那些变故，你会和他相爱到老。后半句，楚少城不肯说出口。
“遇见他，然后白头偕老？”西汐想象着那样的场景，以往有过的许多幻想现今都变作了苍茫，“倒是未必的事，人生哪能那样顺遂和美……说不好，年少爱过，也会错过。”
楚少城无奈苦笑，以为她对那个人终是有怨气的。
“说不好，我还会遇见你……可是，希望不是这样的遇见……”
蓦地抬头看去。明眸善睐，笑意盎然，转而浮现浅浅的暗影，待细看时，光亮又盈盈满满，这样的情由心生、波光流转，也只有那样一双眼。
楚少城有些动情，喉头发涩，淡淡地问：“你想要，如何遇见？”
她当真是凝神思索了一刻。
只见她眉眼一弯，看着他会心一笑。细碎的光芒落入眼中，不待分辨，他就听见她说， “到那时，我刚好也是在银行柜台工作，每天都很忙碌。直到有一天，你来办业务，我看到了你的签名，觉得很好看，就抬头看一眼字的主人，就遇见你了。”
“然后呢？”
“我会跟你打招呼呀。”
“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自然是……嗨，你还记得我吗？”
“……”
重来一次，只愿是茫茫人海川流中一抬眸的遇见。那时，你未高高在上，我未落入泥尘。你我再遇，寻常道一句，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好久不见。
楚少城看向远处，万里长空，一碧如洗。时光，岁月，原来没有辜负等待的人。
一直到下了摩天轮，楚少城也没有说话。他牵着她的手，在人群中穿行，却始终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西汐有些纳闷，到底是哪句话说错了？
待走到空阔的地方，人少了许多，西汐站住不肯动了，楚少城这才转身回头。
“那个，遇见的场景，就算不喜欢，那也是凭空胡思乱想的，不至于生气吧？”尾音故意拖拉着，讨好的语气。
楚少城忍了忍，仿若平常地问道：“遇见我，为什么第一句话是那句？”
“我看过一部电影，里面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楚少城深深地看着她，看到了她眼中蕴藏了同样的光芒，那光芒太过清澈明净，又太过华丽耀眼，想要遮住她的眼睛，偏偏舍不得。
她可还记得，她曾说过，不愿再遇见他。
“你愿再遇见我，便是我一生所幸了。”
微风起，一朵小花，飘飘旋旋，斜斜落在她的发间。
她今天穿了那件玫瑰色呢子大衣，宛如流光，风采翩然。浅粉色的小花缀于发上，反而落了俗气。
楚少城信手将那朵小花拈在掌心里。西汐看到小花时，盈盈地笑了。
一切不过三五秒的时间，这一幕竟被人抓拍了去。
楚少城循着相机的声音，肃目走过去。西汐看到那近旁一棵树后站着拍照的人，穿着打扮依稀是学生模样。
楚少城与他说着什么，不太顺利。青年紧紧护住手中的相机，楚少城的怒气已经动了几分。西汐走近几步，才听清他们说话。
“可以给你们拷贝一份，原件我留着。”青年态度坚决。
“你有著作权，我们有隐私权。”楚少城眉头蹙紧，凉凉回道，“既然谈不拢，我让律师找你谈。把学校地址给我，我让人把律师函寄过去。”
青年虽是年少气盛，却也有些害怕，憋红了脸，纠结了半响，终于点了点头。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楚少城立刻让人给青年的账户打了一笔钱，作为相机费用和照片的版权费用。青年看到收款短信后，满脸惊讶，似乎是收到了一笔不小的数目。可是看楚少城的脸色，显然毫不在意。
青年把相机交给西汐，转身走了。
“也不知道，你这桩生意亏本了没有？” 西汐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相机，等不及想看一眼刚才的照片。
只有两张，一张是拈落花，一张是笑望。
那照片里的她，眉梢眼角，无一处不是情意。
西汐一怔，有些赧然。
楚少城这时也挨近来看，语气中难掩得意：“物有所值。”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