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六章 ...
-
王子轩看着西汐走进来，款款走到他面前，步伐优雅，笑容干净。刹那间感觉好像回到了从前，所有的变化不过是她长大了，更漂亮了。
“最近好吗？”西汐先开了口，带着柔柔的笑容。
对面的人刚想说话，顿了顿，才回答：“还好。你呢？”
“我啊，也还好。”西汐低眉抿了一口咖啡。
“苦吗？要不要换一个？我记得从前喝咖啡的时候，你总是喜欢卡布奇诺。”
西汐笑了笑：“人常在，心易变。”她拿起小匙徐徐搅动杯里的黑咖啡，目光散漫。从前她确是最爱卡布奇诺的柔滑，后来也许是总看到楚少城喝黑咖啡，也许是那间公寓里总是只备着黑咖啡，她慢慢开始习惯喝黑咖啡。她想，她爱的是那苦涩之后的一丝甘味，苦尽甘来，回味无穷。
王子轩喝了一口蓝山，眉头皱起，慢慢咀嚼着这句话。
心易变。
沉默了半响，他才徐徐说道，“我们之间，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西汐不再专注手中的小匙，平静从容地抬头，看着王子轩的眼睛，说：“我并没有其他意思。”
王子轩深吸一口气，语速很快，隐隐有着局促：“我和玥月之间……算了，事到如今，结果已定，我不再解释什么。但是，我想，我们还可以是朋友，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这是谁也替代不了的。”
西汐看向窗外，良久，才回过神来。她恍然地笑道：“我和你认识多少年了？没见面又有多少年了？我好像已经记不清了。心意改变，不过是人之常情。你我，实在不必为过去担负些什么。”
“你的心，也变了么？”他凝眉看她。
“我已经说过了。”她笑着回答，又端起手中的咖啡杯。
“我想问你一句话，可以如实回答我吗？”王子轩说着，眉宇间严肃端整。
“当然。”她专注聆听着。
“你，当真爱上了楚少城？”
西汐怔愣住，感觉就像心底深处有细细碎碎的东西在涌动，渴望破土而出，但那里，分明没有隐藏什么。像是打开了一个蜜糖罐子，像是得到了渴盼已久突然而至的礼物，像是春日融融，像是花开正艳，像是明媚的日光落满指间心上。
“怎么不回答？不要对我说谎。”他以为自己猜到了答案，心上有丝丝可鄙的兴奋正在发芽。
“说实话，我不清楚。”这是西汐最诚恳的答案，没有矫饰，不作敷衍。
“不清楚？”
“是的。”
“难道你们就是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吗？他也是这样认为的？”他有些生气，不惜激怒她。
“他清楚，我不清楚。”西汐想了想，只能如是回答。说完，她终于后知后觉嘴里咖啡残留的涩味，不愿再言语。
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
平静下来，西汐淡淡地说道，“今天来见你，是想跟你心平气和地谈一谈。你何必穷究我和别人的关系？你只要明白，我心已变，我也不再是当年那个我了。”
“对我来说，难道不是同一件事吗？”王子轩有些苦涩。“那天晚上，我一直不能忘怀。我们重逢时你对我那样好，宴会上你却与他……”
“那是因为，我已经放过自己，不再跟过去结怨，所以我对你没有怨恨。我只想，好好珍惜现在的所有。”
“所以，我是你的过去，他是你的现在？”
我难道不是你的过去？西汐默默地想，却不想再做徒劳的纠缠。
“我今天来，是为了跟你告别。从此以后，我不会再见你们，也不愿意再想起过去的事。”
看她这样决绝，王子轩有些发慌，他本能地断然说道：“我不许。”
“即使心意改变，可是那些年的情分，一直都在。”
“那些年，就留在回忆里。”
“可是我还要帮你，帮你度过眼前的难关，帮你解决那个案子……”
“子轩，”西汐有些无奈，终于还是说：“这些事，他会帮我。”
王子轩陷入了茫然，他不知所措的样子如同当年那个莽撞而真诚的少年。
“你没有问过我这些年过的生活，他也从不曾问过，可是他明白现在的我，体谅我的所有，愿意把我从泥淖中拉上来，甚至愿意让我寻到属于自己的自由和快乐。”西汐说着，目光停在落地的玻璃窗上，一缕阳光在那上面跳脱顽皮地来来去去。
“有的时候，我会想，时光匆匆，岁月了无痕迹，到底改变了什么，给了我们什么。后来我想，不就是这留不住的年年月月，让我离开了你，让我遇见了他。世间的事，大抵从来如此。”
王子轩终于黯然不语，脸色灰败，目光不知道落在了哪里，空空洞洞。
西汐不知道他此刻看到了什么。她一转头，余光里好像看到楚少城的车从外面路上飞快地驶过，不待她分辨，早已寻不到了。
她看看杯中的咖啡，浅浅半杯已经凉透，索性放弃。
她说道：“我该走了。”
王子轩猛然抬头看她，眼神映着她，似是痛苦纠缠，又似寥落寂然。
西汐早已不是当年的孩子，她已经懂得包裹自己，已经懂得怎样泠然地从那样的眼神中走过，离开。
就是那已经淡漠如烟的年年月月，把少年时那清淡的忧伤，罗织成了成年后层层叠叠的茧，越是浮躁挣扎，越是不得其所，不如安然其中。
“再见。”却是，但愿再也不见。
西汐没有理会他是否会回答，站起身，几步就出了咖啡厅。
走出来，重新看到湛蓝的天空，她深吸了一口气，胸中郁气渐消。
前方不远处，阳光扫过，车的棱角折射亮亮的白光，车身仿佛镀了一环光晕。
西汐走过去，拉开车门，微笑以对。
楚少城仍是往常说话的语气：“刚才没有停车的地方，我兜了两圈。快上车吧。”
西汐听话上了车。
“你怎么会等我？”
“我好像听见你说了，让我等你。”
“是吗？”
“说了。”
西汐不再反驳他，只是看向窗外飞掠向后去的树木。
“想去哪里？”楚少城问。
西汐想了想，靠上椅背，声音里透出些疲惫：“不知道。”
“如果我没有等你，你准备去哪里？”
“也许，会先去一个地方自己安静地待着，过些时候再回去。”
车开了一段时间。西汐闭着眼，半梦半醒。等她睁开眼的时候，感觉真的像是睡了一觉。
车就停在一棵大树下，天边只剩下夕阳余晖，柔柔的光亮穿过绿绿的叶子，落在车窗里。
楚少城把西服盖在她身上，只穿着白衬衣的他，看起来简单，也孤单。
他看着远处的湖面，目光凝定，不知道陷在了湖光深深的哪一处。
她和他，是如此地相像。
曾经把全部的心魂甘心情愿地放到另一个人身上，离开了有那个人的世界，再多的苦，再也说不出口，只能在沉默中，慢慢沉沦。日复一日，徒劳地在每一个地方，寻找梦中的幻影，如同追逐沙漠中的海市蜃楼，哪怕是一丝虚幻的美好，也不肯梦醒。
“如果，故事就停在这里，不再讲下去，你说好不好？”西汐轻声地说，像是自言自语。
楚少城收回目光，看向她。
嘴角淡淡地笑着，那么美。
“你说什么？”楚少城问。
“我这样的一生，在别人眼里，就只是一个故事而已。我不知道别人愿意看到哪里，我自己却希望故事到这里就好了，不要再继续下去。”
如果故事就到这里，也许算不上是多么完美的结局，但是至少不会再有更多的苦痛。这样想着，西汐恍然间好像为自己找到了出路。
楚少城听了她的话，眉头皱了皱，忽而一笑，笑容中却透出淡淡的涩意：“你不是说过，你还放不下尘世的种种。难道你忘了还在等你团聚的母亲，忘了你被无端加诸的罪名？”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问出了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一句：“难道，他给你的伤痛就这么深，让你如此地绝望，就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楚少城最后的话含着怒气。西汐听出来了，她以为，他是恨铁不成钢。
西汐转头看向窗外，她不敢接受楚少城那两团火一样的目光，仿佛在炙烤着她，逼她看清那么软弱怯懦的自己。
楚少城却以为她在生气。顿了片刻，他狼狈地把所有焦躁痛苦难耐的情绪一寸一寸地收拾好。
是的，楚少城很清楚自己现在有多狼狈。用尽真心，费尽思量，恨不得把整个太阳的温暖都放到她的心里面，让她不再寒冷，却抵不过，她甘受风霜雨雪夜夜苦守的那片月光。
或许，故事就到这里，也未尝不可。
楚少城紧紧地握住方向盘，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手掌骨节青筋隐现，指端传来阵阵细微的痛觉。直到他终于慢慢松开了手。他的语气又恢复如常：“我话说重了。”
西汐闻言，再也控制不住鼻端的酸楚。眼泪流出来，她觉得更加羞愧，暗暗抹了一把脸，努力咽下喉头的苦味。
她选择说了这样一句话：“我曾经想过，如果不是他，我这辈子不会嫁给任何人。”
楚少城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他推开车门，下车，走到车的另一边，打开西汐的车门，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他的眼睛，却延迟了几秒，才对上西汐迷蒙的泪眼。
这个女人，怎么能够这样地折磨他？！
此刻，他真的很想用力地把她摇醒，让她不要再缩在自己的世界里，让她看清楚这个世界所有的真相。让她知道，他的心。
可是，在日日夜夜的相处之后，在她的面前，他的强硬冷酷早已是片甲不留。
他慢慢靠近，一步一步，离得很近很近，直到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他吻上她的唇，她的眼泪带着酸涩的味道纠缠其中。他耐心温柔地，将彼此嘴里的苦味驱散到空气中，最后，如蜜的甜香完全霸占了唇齿鼻息，环住周身，流连不散。
好像过去了一辈子的时间。
霸道的男人终于松开，却不离开。
他贴着她的唇，低声问道：“难道，再也没有能让你心动的男人？”
西汐还没有从刚才的情境中清醒过来，只觉得自己的脸红得发烧，嘴唇还麻麻的，完全没有听清他的问话。
楚少城克制住想再吻她的冲动，不肯放弃：“我算不算？”
西汐茫然地抬起头：“算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