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秋》华锦

13、清月影婆娑

　　依兰院位于靳妃娘娘宫殿后面，平时少有人来，只有每一次秀女进宫才会打扫干净给秀女们居住。
　　按照规矩，所有秀女皆安置在依兰院。听周女史讲，此次一共有九十名秀女，个个家世非凡大有来头。“九”这个数字，历来为皇家所青睐。因此，九个秀女同住一个房间。
　　拿女史的话说，尽管秀女们个个大有来头，可是一旦进了宫，什么家世都是云烟。在这宫里只有主子和奴才的分别。因此九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大家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与卿若同屋的八个秀女都不是甘于寂寞的主儿。一进屋大家就嚷嚷起来！
　　“听说九十个秀女里只挑两个为妃，四个为姬妾，其余的要么充为宫女，要么送去灵蕈庵为十四爷祈福。你们说没被选中的是不是太凄惨了！”
　　“是啊是啊！充为宫女也就罢了，要是送去灵蕈庵这辈子就再无出头之日了！”
　　“我生了一副沉鱼落雁的容貌，绝对不会去灵蕈庵的！”
　　“谁不是这么想的？可惜啊，能选作秀女进这宫里的都不是吃素的——”
　　卿若踏进房门的那一瞬屋里骤然安静下来。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八个秀女惊讶地望着她，再不说一句话。卿若淡淡一笑，径自走去自己的床铺。方才在长廊上遇见了前来寻找天香公主的嬷嬷，她便将天香公主交给嬷嬷之后自己一路问询着到了依兰院。
　　宫女们早在她们未进宫前便把一切准备妥当，包括家人送来的包袱也放置得好好的。
　　“是你！我们见过的，你记得吗？！”一个女孩儿惊喜的打破沉寂，施施然向卿若走去。秀女们都穿一样的杏黄色纱衣，要说最适合这杏黄色的便是卿若了。
　　卿若抬头，只见跟前站着浴池里那个称赞她背脊上的红杏的女子。她点头微笑：“姐姐，我们真有缘。”
　　站在她面前的女孩儿个子并不算高挑，但五官极为精致，肌肤白皙里透出晶莹的光彩。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炯炯有神，谈笑间透出些调皮的意味。大家闺秀里极少有这么个性鲜明的女子。
　　“有妹妹在，我等无望了。”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女扫了卿若一眼，冷漠的坐回自己的床铺。看她那模样似乎对卿若的美貌极其不满。其他人也一同给了卿若一个白眼，不再说话。
　　跟卿若搭话那女孩儿吐吐舌头调皮一笑。“别理她们！我们继续聊——妹妹你家在哪儿？”
　　“家父一直镇守边陲，所以卿若也随父亲在边关军营里。玉门关，不知姐姐听过么？”卿若极有大家风范的微笑道。
　　“嗯，有所耳闻。我叫尹颜儿，家住金陵，爹爹是商人，虽富甲一方却没有富人的架子。爹爹生性慈悲经常施药救人，而我也多少沾了些爹爹的光——不过还是羡慕妹妹你可以在军营里，听说军营里多的是英雄豪杰真男儿——妹妹甘愿进这深宫来，难道是因为边关那些英雄里没有叫妹妹动心的男儿么？”她轻握住卿若的手，狡黠的取笑一番。卿若低头轻笑不语。
　　“我十八了——妹妹你多大了？”尹妍儿又问道。
　　“十七。”
　　金陵是个好地方。这是卿若最后一次见子卿的地方——
　　她用了十九年的时间才找到他。任她想了千万种遇见他的场面，也不会料到，今时今日他已贵为南宫王朝的王爷，皇帝第七子，瑾楠。
　　七爷，你是万民的七爷，再不是我一人的子卿。
　　皇宫历来是妖魔不能靠近的神圣之地。天子乃人中之龙九五之尊，就连刚正不阿的君子见其都望而生畏，何况她区区一个花妖！想要接近子卿必然要封住妖气。当日诚蒙菩萨垂怜，赐予她一枚金丹，助她封住妖气，同时也封住了她的灵力。
　　进入这皇宫她付出的代价是——服下金丹从此与平凡女子没有任何区别。直到几位当事人都死去的那一日她才能恢复灵力。也就是说，从服下金丹的那一刻开始，她不再是灵力强大的妖精，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凡间女子。遇到危险，再不能依靠灵力躲避，受了伤害，同样会死亡。直到那几个男子死去那一日，她才会以妖的身份重新复活……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秦淮河畔，一条雕刻着狮虎图案的华美楼船翩然靠岸。楼船长二十丈，宽六丈，且有上下两层，可容得下千余人。
　　一位雍容华贵、白衣胜雪的男子踏着仆人们刚刚铺下的火红色地毯缓缓走下楼船，步入繁华的市集。
　　待他走远，仆人们这才收了地毯重回楼船里。
　　突然间，数道黑色身影窜入楼船，只听得花瓶落地的脆响之后，殷红的血液喷洒在薄薄的纸糊窗户纸上，红得炫目！又是几声刀剑交缠的声音，楼船便归于平静。只是船下的水里似乎有了另一种颜色——
　　血。
　　“啊！！”市集里的行人这才发现了异样，几道惊呼划破云层——
　　“杀人啦——”
　　刚刚还拥挤无比的街道转瞬间寂静无声，连一个人影也看不见。不知从何时开始，秦淮河畔的人们已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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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爷的宫殿。
　　长廊上挂满红色灯笼，窗门贴着红色喜字。宫女太监们忙着打点新房里忙着打点物什件儿，整个宫殿呈现一派喜庆的景象。几个挂红色宫灯的宫女太监小声议论——
　　“小黎子，你说七爷的婚事为何这么仓促？”
　　“是啊！听说明儿个七爷去靳妃娘娘殿里挑出王妃人选之后即刻成婚，前几位皇子可都是选定之后过两日才成婚的啊！”
　　“你们都是新来的丫头吧！难道没听说？这宫里啊，”被称作小黎子的太监看一眼周围，作出神秘而害怕的模样，“有鬼！”
　　瞧他这不正经的模样！两位宫女相视一笑，一人轻轻给了他一拳，“你少吓唬我们！”
　　小黎子急了，辩解道：“我小黎子从来不撒谎！”他小心谨慎的看一眼黑漆漆的周围，确定远处的太监们听不见后说，“你们是不知道，这每到秀女进宫的日子都会死几个人！而且个个都是秀女中最出众的！”
　　两个宫女见他不像开玩笑，对视一眼屏息听下去。
　　“四爷选定的王妃洛冰在第二天夜里被一支刻有杏花图案的毒箭刺中身亡，五爷选定的王妃在当天下午失足跌入莲花池淹死了，六爷选定的王妃在成婚前一个时辰上吊了！而且三位爷选中的几个姬妾都莫名其妙被刻有杏花图案的毒箭贯穿身体！唉，正是这些例子所以靳妃娘娘才把婚事安排得这么仓促，就是怕王妃娘娘惨遭不测……”
　　“啊！真有此事！？你别吓我们了——”两个宫女惊得一身冷汗，害怕的望望四周，扯住小黎子的衣袖不肯撒手！
　　“还有更恐怖的呢！有些伺候秀女的宫女们说，出事前的晚上她们都听见了凄惨的哭声……”
　　“啊——”两个宫女吓得花容失色，不禁惊呼一声！
　　远处的李公公听见这声音，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奔过来！三人见状赶紧跪下一脸惊慌！这李公公是七爷的贴身太监，可严厉了！
　　“怎么了？不好好干活，在这里鬼哭狼嚎些什么！”瞅见三人惊慌下跪的模样，李公公心里明白了几分。不是出了什么事，而是几个偷懒闲聊的东西！
　　“小心咱家剥了你们的皮！还不起来好好干活！”
　　三人赶紧爬起来手忙脚乱的摆弄宫灯。李公公这一声怒吼震得不远处的宫女太监们也不敢再偷懒了，个个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