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突击之随“袁”》落小妖

27、第26章

　　姚晓南进来时，脸上的汗还没来得及全部擦干，滴滴嗒嗒的正往下淌着，此时已是过了下午四点，屋里显得有些背光，袁朗就坐在暗处，看着姚晓南有些孩子气的用袖子擦了擦脸然后才冲着他敬礼喊了声报告。
　　“坐吧。”袁朗双手交叉支着下巴，声音显得有些暗哑。
　　姚晓南迟疑了下还是坐到了袁朗对面，眯起眼仔细的看着袁朗，为他的态度感到些不安，刚才齐桓叫他来时全身上下也透着股说不出来的诡异，这让他不由自主地就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队长，您找我。”见袁朗只是坐着，姚晓南只得试探性的先开了口。
　　“嗯。”袁朗略低下头，咬着嘴唇淡淡的应了声，却没了下文，似乎是在思考着接下来要谈论的问题，这让屋里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重。
　　姚晓南的心莫名的开始变得慌乱，他又叫了声队长，却突然不敢再问下去，他总觉得袁朗接下来要说的话，或许会改变很多东西，他烦躁的再次伸手抹了抹脸，然后便低下头盯着袖边残留下的汗渍直勾勾的发愣。
　　“姚晓南，认识楚若吗？”姚晓南安静了下来，袁朗却突然开口问道，他依然低垂着头看着自己交叉的双手，似乎对姚晓南的答案并不是很感兴趣，他不易察觉的扯了扯嘴角，为自己的虚伪赶到些不屑，其实早就知道答案了不是么，这么问，他也只是想给姚晓南个缓冲。
　　姚晓南的身形明显因为这个问题而僵住，他猛地抬起头来，动作快得连袁朗也有些始料不及，袁朗知道姚晓南应该是已经意识到了他什么，他感觉到姚晓南动了动唇，努力了半天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让自己的唇抖得更加厉害。
　　袁朗皱起眉，伸手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他一直都讨厌这样的场面，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在亲手粉碎别人的希望，这样的认知让他觉得悲凉，可是如今，当他面对着自己的部下时，他却不得不逼迫自己，他告诉自己，他姚晓南总得知道，早晚都得知道，他是你袁朗的部下，所以你得亲手教会他去面对这些人生中的意外和悲伤，他逼着自己残忍的开口，逼着自己陪他一起绝望，尽管心头涌动的情感让他恨不得在下一刻便放弃这场谈话。
　　“１６年前，楚若带着他手底下的５２个兵上了战场，却只带回来４个，１６年后，楚若向军部提交了一份４８人的名单，他说，这些人，都是烈士。”袁朗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努力让它保持着平缓和柔和，但说出的内容对于姚晓南来说却依然显得太过残酷。
　　姚晓南抬着头，眼里透着迷茫,仿佛是根本就不明白袁朗在说些什么,他搜寻着袁朗的目光，尽管他依然看不清袁朗的表情，却还是凭着感觉将焦距对向了袁朗的眼睛，袁朗抬眼看去,那目光里正盈满了无助和哀求，袁朗觉得自己的心酸胀得难受，却还是紧紧的握着拳头，视而不见的执意说了下去，“那４８人中，有一个人的名字，叫姚幸之。”此时袁朗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残忍了，对他的部下，他是不是太过残忍，他看着姚晓南眼里纷乱的情绪，看着他的表情从哀求到恐惧再到绝望，他竟然还能如此平静的说出姚幸之这个名字。
　　可能是感应到了袁朗正在观察着自己的反应，姚晓南挣扎着试图抚平因为巨大的痛苦而变得狰狞的面容，故作坚强的冲着袁朗的方向扯起嘴角，袁朗闭眼深吸了口气，虽是不忍却也无从劝起，他听见姚晓南用颤抖的却依然倔强的不肯透出哽咽的声音对他说：“早该猜到了,我和我妈等了他16年，整整16年，别人——别人都说他死了，劝我妈改嫁，可是我妈就是不听，她说，不是我爸不想回来，是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可能是那样的经历对姚晓南来说太过痛苦，他紧紧的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深深的呼了几大口气才能继续说下去，“我妈总对我说，找不到就找不到了呗，能活着也行啊，只要活的好好的就行了，也总比——也总比没了强。”
　　袁朗暗沉着目光，静静的耐心的听着他有些语无伦次的讲述，最后，在姚晓南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时，他才再次开口，很郑重的说，“姚晓南，对不起。”至于对不起的是什么，或许只有袁朗自己才明白了。
　　这一晚，姚晓南没参加晚训也没回宿舍，姚晓南的舍友石丽海找到齐桓，齐桓又找到了袁朗。
　　袁朗沉默了良久，却终是什么都没说，他当然知道姚晓南在哪，他的南瓜们多是学会了他的习惯，伤心了开心了总是爱往那儿跑，他看着３７５的方向，眼里流露着齐桓看不懂的神情，袁朗心里都明白，齐桓只是想让他去找姚晓南，可是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开导他，就像对许三多那样，还是陪着他，就像对楚唐那样，但是他姚晓南不是许三多也不是楚唐，他是姚晓南，一个带着小小的骄傲和小小的任性的兵，在痛苦时他拒绝安慰，在困境时他拒绝施舍，所以袁朗也只能等待，就像他告诉齐桓的那样，等到明天早上太阳升起来时，他会看到姚晓南，那个南瓜，他不会逃避现实，他的骄傲也不允许他逃避。
　　如袁朗断言的，转天早上，姚晓南出现在了队里，虽然脸色有些苍白，却已是看不出太大的异样，这让袁朗也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队里除了齐桓没人知道究竟在姚晓南身上发生了什么，却是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有些感觉，大家不约而同地保持着缄默，无形中倒是让姚晓南少了些压力。
　　袁朗看着一个个都安静了不少的南瓜，照常训练照常加餐，对姚晓南的反常只字不提，他原以为姚幸之的事儿也就这么结了，姚晓南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要好太多，虽然会有伤痛，虽然会有眼泪，但是时间，总是能治愈这些伤口，袁朗看着姚晓南仿佛一夕间就成熟了不少的身形，也只能盼着他自己早日走出来。
　　但是当铁路带着楚若出现在A大队时，袁朗的希望还是落了空，楚若来时，袁朗正在给自己的队员们上着战术指导课，来叫姚晓南的是罗亮，袁朗听说楚若来了明显一愣，姚晓南也是一愣，却还是对袁朗扯着笑容说了句“队长没事。”
　　罗亮不由得多看了眼姚晓南，他带着点鼓励的拍了拍姚晓南的肩膀，然后对袁朗说：“老三，我们先过去，你这头完事了也过来吧。”后面的话他没当着姚晓南的面说，但是这么多年培养出的默契让袁朗一瞬间便明白了罗亮的意思。
　　袁朗心下不安，却还是使劲地揉了揉姚晓南的脑袋，说：“臭南瓜，记着，有队长呢。”
　　姚晓南点了点头跟着罗亮走了，袁朗却是一堂课下来七上八下的一直无法安神，直到齐桓和徐睿带着三中队去进行战术演练，袁朗才匆匆赶到铁路办公室，袁朗刚上了楼梯，便看到铁路带着楚若出来，袁朗远远的便冲着楚若敬了礼，目光却是直直的往门里张望着。
　　铁路自是知道袁朗担心姚晓南，但是也不愿他就此得罪了楚若，刚想做做样子斥责他一句，却是被楚若拦了下来，楚若看起来并不介意袁朗的无礼，相反的，他甚至对袁朗表现出了些微的敬意和歉意，就在袁朗为这莫名的歉意感到诧异时，楚若却用那只仅剩的眼睛死死的看着袁朗，真诚的说：“中校，你的部下很坚强。”
　　袁朗显然还不明白楚若的意思，他疑惑的看向铁路，铁路却阴沉着脸没表示，他又看向站在门边的罗亮，罗亮朝他比着口型，把事情大概讲了一下，袁朗把刚获取的信息在脑袋里过了好几遍，才总算是勉强反应过来了刚才在他的南瓜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楚若。
　　铁路本想拦着袁朗，却在看到他眼里不容置喙的坚定后停下了动作，他不由得扪心自问，在知道发生的一切后他就没有责问楚若的冲动么，其实他也有，但是他得顾及着A大队，顾及着这些南瓜们，想到这,他竟隐隐的有些支持起袁朗来,无论怎么样至少还有他在背后撑着呢,铁路心下叹息,背了手低下头，算是默认，也算是豁出去了，小狼崽子敢做他就敢担，他们A大队的南瓜，也不是这么轻易就被别人欺负了去的。
　　袁朗死死的盯着楚若，有了铁路的放行,虽然心下对铁路愧疚,他却还是斩钉截铁的开口，说：“首长，我需要解释。”
　　楚若此时也望着袁朗，眼里的光晦涩不明，“对不起。”在沉默了一会儿后,楚若突然开口，声音沉稳威严，却是清楚直白的透着歉意。
　　“我要的是解释不是道歉。”袁朗此时的态度却异常强硬，“我得对我的部下负责，首长，您也得对您的部下负责。”他又回头看了看正紧闭着的大门，轻轻的补充了一句，“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
　　楚若点头，平静的接受了袁朗的斥责，他说：“我知道。”眼里是不容忽视的坚定,他又定定的看了会儿袁朗，袁朗便毫不退缩的直视回去，直到楚若转身，楚若对着铁路说了句“我该走了”，然后又对着袁朗很认真地说：“幸之的儿子有你这样的队长，他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了，你放心，幸之既然是我的兄弟，我就不会坐视他的名声被人践踏。”
　　袁朗凝视着楚若离开的背影，心里不住的掂量着楚若离开时的那句承诺，见楚若和铁路已经下楼，罗亮走到他身边，推了推他说：“进去看看吧，你那南瓜状态不对。”袁朗这才转身，手扶在门把上，却半天没推开，罗亮见状叹了口气，“楚若将军也在努力，不可能什么证据都没有，恢复姚幸之的清白是早晚的事。”
　　“我只是不明白，明明前一刻还在烈士的名单上，怎么下一刻就成了卖国贼，洒了血送了命，最后还得败了名声吗。”袁朗狠狠地搓了搓自己的脸，让自己表情看起来不至于这么沉重僵硬，然后他任命的推开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