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逝去的随风散》城亦尘

26、爱之殇（三）

　　中午的时候苏晨带着季母做好的汤上楼，走到第二层楼梯的时候，看见了下楼的季木木。她奇怪的问了一句：木木，你怎么下来了啊。
　　季木木像是没听到她的话，继续往下走。
　　苏晨一把拉住她，再看了一眼季木木的手，顿时吓了一跳，一粒一粒的血珠随着季木木的指尖不住的往下滴。
　　“木木，你的手怎么流血了啊。”苏晨立马扶季木木上楼，楼梯上一条鲜明的血迹已经凝固。
　　她心惊胆战的叫来医生，医生看了季木木的手说道：胡闹，还在输液的时候怎么能擅自把针头拔掉呢？
　　苏晨硬着头皮听着这位医生的教导，她接过一盆温水耐心的帮季木木擦去手上的血印，等护士重新帮季木木插好针后，苏晨又仔细的帮季木木盖好被子。
　　看着这样的季木木苏晨虽心疼，但嘴上却骂她：季木木，你怎么回事啊，好好地把针拔了下楼干嘛，不想活了是吧。
　　没想到季木木没反驳，无声的哭了，两行泪水顺着脸庞滑落。
　　过了一会，她说：橙子，为什么陆扬不来看我，我想见他。
　　提到陆扬，苏晨就心里的一把火就燃了起来，她气他对木木的背叛：季木木，你有点出息好不好。
　　只听她说：他不要我了。
　　看着木木近乎绝望地神情，苏晨的声音一下柔了下来，以为她是为了陆扬的事难过，安慰道：木木，别哭了，不就是个陆扬吗？世上的好男人多的是，没了他，还会有别的人爱你的。大不了，以后我们两个人一起过，没有男人，我们照样可以过得很好。
　　季木木问苏晨：橙子，我是不是不该这么执着的爱着陆扬？我是不是错了？
　　苏晨忍着泪，摇头：不，木木，你没有错。
　　季木木盯着天花板，两眼空洞，说道：不，我错了，我犯了个很大很大的错，上帝来惩罚我了。
　　季木木对苏晨说：橙子，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苏晨知道她现在需要冷静，便听话的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听见季木木对她说：橙子，再见了。还有告诉我妈，我对不起她和我爸。
　　苏晨察觉到了季木木的语调有些不对劲，但也没在意，回过头安慰道：木木，别瞎想了，好好休息，我走了。
　　苏晨走出医院门口不远处的时候，突然，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当她疯了似地跑回医院，再跑到天台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这一生都会让她铭记的噩梦。
　　晚了一步。
　　她无法抑制自己的悲痛，惊叫了一声：木木！
　　随即瘫软在了地上。
　　她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好朋友跳了下去，而她却没能抓住她。
　　苏晨像个木偶一般的一步一步的下楼，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失去了继续向前的勇气，她蹲在了地上，不顾来来往往的人注视的目光，嚎啕大哭。
　　等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出大门，不远处已经围满了人。
　　她越走越近。
　　不断地有人议论：这么年轻的女孩子，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
　　就是啊。
　　不会是生了什么重病吧。
　　可惜了。
　　她不顾一切的拨开人群，冲了进去，看到的便是躺在血泊之中的季木木，猩红的血浸满了她的病号服，血流缓缓地向一旁蔓延开来。她双腿发软，一下子跪了下来，颤抖着手，去试她的呼气。忽然，她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盖住了季木木的脸，紧紧地把她抱在了怀里，垂在胸前的长发上沾满了季木木的鲜血。她像个疯子般的对着围观的人尖叫道：不要看了，不要看了，不许看了。。。。。。
　　她的木木已经死了。
　　大雄爱多啦A梦，但他没想到无所不能的哆啦A梦也会没电。苏晨爱季木木，但她没料到一直给她勇气的季木木会选择死。
　　这是季木木的二十一岁，
　　她永远的二十一岁。
　　谁都没有想到，一向乐观开朗的季木木跳楼死了。
　　接到警局打来的电话的时候，季母正在家为她的女儿准备晚上要喝的汤，听到季木木的死讯，当场心脏病发，经过抢救之后虽然活了过来，但是疯了。
　　那天苏爸苏妈赶到警察局，在看见苏晨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她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满身的血迹已经干透，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目光呆滞。苏母老泪纵横，立马上前抱住一动不动的苏晨：晨晨，别怕了啊，爸爸妈妈来接你回家了。
　　回到家后，苏晨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厕所。她打开淋浴喷头，不断地清洗着头发上，衣服上的血迹，她洗了一遍又一遍似乎怎样都洗不干净，淡淡的血腥味逐渐弥漫开来，她克制不住的吐了起来。见苏晨一直不出来，在门外焦急的苏父没办法只能破门而入，此时的她已经昏倒在了地上。
　　苏晨病了。
　　穆易和陈伊一起到了医院，隔着病房的玻璃，看道的便是面色苍白，处于昏迷状态的苏晨。
　　那时穆易的心疼的都快纠结在了一起，一个坚强的男孩为他心爱的女孩流下了泪来。
　　陈伊则是死死地用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那个往日里活蹦乱跳，喜欢和她斗嘴的朋友现在却静静的躺在了那，毫无生机，像是死了一般。
　　两天后，苏晨醒了。
　　一个礼拜后，她出院了。
　　苏晨的父母着手帮季木木办了葬礼，那天苏晨没有去，她没有这个勇气。
　　一到晚上，苏晨就会做这样的梦。少女血肉模糊的面容，源源不断的血流，周围嘈杂的声音，接着她觉得呼吸困难，好像有人紧紧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她不断地尖叫，拼命地挣扎。
　　梦醒后，她苦笑了一声。原来是自己的头发纠缠在了脖子上，沾满了泪水与汗水。
　　穆易再次看到苏晨的时候差点没认出她来。原本及腰的长发，剪成了短发，露出了小小的耳朵，厚厚的围巾遮住了她大半个脸，只露出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穆易忍不住揉了揉她细软的头发说道：怎么把头发剪了啊，我差点没认出你来。
　　苏晨有点不适应这样的亲昵，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答道：小女子已看破红尘，不如减去三千烦恼丝来的清净。
　　穆易被她的语气逗笑了。
　　苏晨没有笑，她小心翼翼的问他：我拜托你问的那个号码，有了吗？
　　苏晨与陆扬再次见面了。
　　上午的咖啡馆人不多，角落里坐了两个人。
　　一个落寞，一个悲伤。
　　陆扬眼眶泛红艰难的说：是我对不起木木，她不该死的。
　　苏晨对他表现出来的哀恸不为所动：是，该死的是你。
　　陆扬陷入了深深地自责，哭得像个孩子：我是真的爱她啊，为什么她要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苏晨打断他：你爱她你会让别的女人怀孕？你爱她你会大晚上的让她一个人跑出来被车撞？你爱她会不来医院看她，哪怕一眼？陆扬收起你的负罪感，你没那么爱她。
　　陆扬不敢看向苏晨，眼睛低垂：林安舒会怀孕那是个错误，她出车祸我不是不去看她我只是没有勇气，我知道是我害苦了她，可我没想害死她。
　　陆扬抬头，在看到苏晨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的时候，他害怕了。
　　那是一把水果刀。
　　苏晨微笑地看着他，轻轻地对他说：陆扬，木木一个人会孤单的，要不你去陪她？
　　陆扬惊慌失措，清瘦的脸都变了形：苏晨，你要冷静。
　　苏晨看着他惊恐地表情，带着轻蔑：害怕了？陆扬，你是不是以为我会杀了你？你放心，我没那么傻，你不是说你爱木木吗？你不是一直都很正人君子吗？你不是口口声声的说你爱她吗？那你为什么这么怕死？
　　这就是木木一直爱着的陆扬，用生命去爱的陆扬，一个小小的考验就暴露了他的自私、懦弱。她来找陆扬的目的就是要让他更加的痛苦，她要让他永远都活在自责里。
　　她说：陆扬，木木曾说过你是他的命，没了你她会死的。现在我终于相信了，可惜你不配。
　　离开的时候，她松开了一直紧紧握住的手，掌心已经微微的出汗。
　　留下了惊愕的陆扬，和静静躺在桌上的那把刀。
　　刚走出店门后，苏晨便被人拉到一旁，从背后死死地抱住，刚想挣开，便听到：苏晨，你想吓死人啊。
　　苏晨想：谁吓谁啊。
　　回头一看原来是穆易，苏晨推开他，一头雾水：是你吓死我了好吧，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啊？
　　穆易没好气的说道：你打电话声音那么大，我又不聋。
　　苏晨歪着头看着他：哦，那你就跟踪我啊？
　　穆易脸上一红：我怕你出事。
　　苏晨问：那我现在有事吗？
　　穆易摇摇头：没有。
　　苏晨：那不就好了。
　　只听穆易低低的说：我刚刚真怕你会一刀捅死他。
　　苏晨没有说话，静静的抱住了他。风吹乱了她的头发，遮住了她通红的双眼。
　　一切过去了，伤痕被永远的埋葬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