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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夜里的鸟儿叫 ...

  •   冬日的泗城冷飕飕,再下点雨,更是冷到骨子里。现正是夜里,外头鸟儿叫的让人寒,像是夜里的魂在四处飘。
      阿暖坐在属于她的位子上,她的身上是壮家惯常的黑色短衫,套了件小马褂,暖融融。黑色的素裙子,褶子一层层,像是浪花。她的镯子银闪闪,却还是胜不过她脸上的泪珠子。
      她的阿爹死了。
      她梨花带雨,便是哭也是美丽的,泪珠子倒不像是为伤心而落,而是为勾引男人而落——众人的眼神盯着她,就差没上去生吞活剥了她呢!一双双眼带着邪恶盯着她,这才死了阿爹的巫娘,怎的哭起来也如此勾人?
      如此邪念于男人心中升起,真是罪过啊罪过,怎能在如此悲凉的夜里这般下作?
      就在刚才,阿暖还在灵堂里哭:“阿爹……”她抽泣着,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双膝跪得那叫一个疼。
      眼前的棺材,里头的阿爹,他走了,终于走了,她——高兴到想哭呐。
      她可是阿爹最“疼”的女儿,她还是泗城的巫娘,阿爹死了,她怎能不哭不跪呢?她还得哭得惊天动地,她还得跪得昏天暗地,阿爹哎——你可算死了。
      一颗泪珠子,又从眼角滚落,阿暖擦了去——痒痒的,真烦人。这玉指一抹,那指尖悄悄将眼泪往唇里一送——呸,真咸。
      她可真愁,阿琮怎么还不来呢?阿琮,快来啊。
      “阿嫂,那岑琮是不给你面子呢!这人都到齐了,就他一个没到,也不晓得是不是在摆架子。”上林长官司岑子岩阴阳怪气地开了口。他这话一出口,在座所有的土司或是长官司都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
      他口中的阿嫂,又称陆夫人,即是阿暖的阿娘。她一身黑衣,黑发盘了个简单的发髻,没有任何的首饰,没有平日里的蓝布绣花裙,正坐在正坐上。
      她没说话。
      有人替她说了。“阿岩叔多心了,阿琮不过是有事耽误,他从田州赶来,也要耗费不少时间。咳……”略微低沉的嗓音,话才说完便要咳,不慌不忙抬手,将病气如数吐在手心里的绢帕上。那手指,修长,苍白。
      往上看去,脸色也是白的,一抬眼,竟然是凤眼,眼神一扫他口中的阿岩叔,神态如妖,兼且带着冷傲。这人,便是陆夫人的大儿子,岑钰。
      但见他伸了手去拿热茶,举手投足间全是病态,却又透着一股傲气,似妖非妖,似人非人,真是祸害一个。岑子岩暗自在心中啐了一口——壮家的男子哪个不是壮实勇猛的?倒是这个岑钰,一身病,也配成为泗城的主人?
      他这厢想着,冷不丁岑钰往他看来,似是瞧破了他的心思。可紧接着眼帘一垂,喝了茶,那耳垂上的耳环碰撞在一块,叮当作响,听得岑子岩心中一跳——这侄子,百般看他不顺,可他还真是妖一个,便是喝茶也如此好看。
      阿暖看在眼里,低下脑袋,悄悄笑。又赶紧收了笑意——阿琮还不来呢?她上个月给他丢了眼色,也不知道他到底瞧见了没,哎!勾引男人,怎么就这般难?
      又听得阿岩叔不服,哼了一声:“阿嫂,这其实是你们的自家事,也不必把我们都招来——还要在这里等个年轻人!”气话一重重,就是看不得岑琮今时今日如此“嚣张”。
      陆夫人不咸不淡地开了口:“叔叔说的是什么话?这泗城里我们岑家哪个同哪个不是沾亲带故的?这是泗城的大事,当然是要请各位来做个见证,若是没亲没故请了来做什么?”
      泗城死了主人,如今要有人来接手这一切,陆夫人知道这些所谓的亲戚个个都是豺狼虎豹,等着看他们出丑,哪里会服气她的两个儿子?
      如今势力庞大而又与泗城最贴近的人,只有那田州土司岑琮——岑琮父亲,曾与她的丈夫交好。
      这死了人的黑夜里,各方都在蠢蠢欲动,只待他们有个不慎,将其吃掉,半点渣都不剩。
      阿暖低头,她又怎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可于她来说,这非亲生的阿爹死了,她是再高兴不过。阿爹在她十八岁之前暴毙而亡,真好。谁管他怎么死的?是被朝廷的兵总派人毒杀?又或是上林长官司阿岩叔按捺不住了,要杀他?总之,死了便好。
      她要赶紧勾了阿琮的心,嫁给阿琮。
      耳边听得岑子岩——她的阿岩叔嘿嘿冷笑:“我们算什么,再厉害也不过是老人了,将来都要交给年轻人咯!”话锋所指,即是陆夫人的两个儿子岑钰岑武,再就是田州岑琮。
      虎视眈眈呐!双眼带着邪念扫过阿暖——何止虎视眈眈于这泗城,还有这泗城里美丽的巫娘岑暖。
      脚步声匆匆,脚步声重重,门口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冷意立时随风而入,将里头的炭火吹得晃了晃,将里头的众人吹得眯了眼。阿暖撩开嘴角的发丝,抬头看向门口的人——
      是她的二哥岑武。岑武身形高大,黑色的壮家对襟上衣,下-身黑裤银丝边,头上裹着头巾,一袭披风,英姿飒爽。他眉目俊逸,一双眼如星辰璀璨。那眼神流转间,总是不经意地流露出来一股子邪气。
      “阿娘,各位阿叔。”他行礼,“阿琮来了。”闪身,后面便跟着一人,正是田州土司岑琮。
      阿暖露出了笑意,极浅极浅,眼里头的媚意只是略微一动,轻飘飘给了这少年,不差分毫。为了将这少年勾引,她是不遗余力的。
      岑琮,时年十六,三年前接替病故的父亲成为田州土司,为人狠辣,打起仗来如夺命阎王,三年来势力范围不断扩大,东有床甲、拱甲土巡司,西有武隆、累彩土巡司,北偏东有岜马甲、篆甲土巡司,东北有下隆土巡司,东偏南有婪凤、寨桑土巡司,西北有凌时土巡司,西南有万冈阳院土巡司,州境有大甲、子甲、县甲、怕河、怕牙、思郎、思幼、候周土巡司。
      又得朝廷赏识,俍兵为朝廷立下些汗马功劳,更是如日中天。
      这在座之人,无不嫉妒。小小少年,不过十六岁,如何能让他们心服?只是这夺命阎王名声在外,谁也不敢乱来。
      但见岑琮往前一步,同座上的陆夫人行礼:“陆夫人,阿琮来晚了,还请见谅。今日未能同阿叔见上便已阴阳两隔,阿琮便在此先行大礼,给陆夫人谢罪。”言毕,跪下,行了大礼。
      举座皆惊。
      岑琮这意思,竟是将陆夫人置于如同干娘的境地——都言泗城同田州来往密切,如今看来此言非假。一时间,众人不敢再露出半点不敬,不敢因了陆夫人是一名女子而多言半句。
      阿暖拿过了桌上的暖茶杯,上前递给了岑琮,低声道:“阿琮,外头冷,你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眉眼微微一瞧,眉目传情,只是消得太快,他人看不到,独岑琮与她二人自知。
      这夺命小阎王,一脸冷意,此刻眉眼间也多了点不同往日的柔。
      但也总有些人瞧出些什么,比如岑钰,他双眼一扫,气定神闲,手指却是略微一动。
      陆夫人得此大礼,心气顿足,宣告道:“各位,今日我夫病逝,泗城如今尚无主人。我的两个儿子,岑钰今年二十一了,本应将这位子传给他,但他体弱多病,担不起这位子。而岑武也仅仅十九,不足以担此大任。我思前想后,要顾全大局,我便暂时接管这泗城土司之位!”
      锵锵锵,一句定乾坤。在座的不服岑钰岑武,陆夫人岂会不知?她站出来,为的是先暂时堵了这些人的嘴,他日再图。
      砰!茶杯碎裂的声音传开来,众人看向声音来源处——
      岑武的眼底闪过怒意,他站起来:“阿娘,一会就要给阿爹送行,我先去将孝衣换上。” 一甩披风,人已离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夜里的鸟儿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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