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燐]Nirvāna（修订）》馬鹿症候群

4、墓前

　　和雪男的再会，骑士团上层派遣自己和亚瑟来到日本的用意，以及梅菲斯特那个莫名其妙又令他猝不及防的轻吻。这一切都让燐本来就不怎么好使的大脑此刻陷入了完全的混乱状态。

　　离开了梅菲斯特的办公室，燐并没有直接回到亚瑟下榻在日本的别馆，而是选择用自己的双脚来感受这片养育了他的土地上，仿佛这样就能使他的心获得片刻的休憩。

　　没有特定的目的地，只是将自己的身体完全交付给感觉来支配。沿途的一切都带着一丝熟悉的陌生感，仿佛曾经见过但仔细思来又不存在于记忆的任何一个角落里。

　　燐本没有打算回去那个原来的家，那个曾经有雪男、有父亲、有自己的小教堂。但当他睁开眼时，那座古老却透着些许温馨的建筑物已经跃然于眼前。

　　“呵……”

　　燐略带无奈又像是自嘲般的笑了笑。到底人最无法欺骗的还是人自己的心。

　　冬季的白昼总是那么的短暂，明明离开正十字学园的时候太阳还在地平线上挣扎着释放他最后的热量，而此时天空却已经完全被黑夜所取代。

　　路灯无机质的光线打在燐的脸上，使他看起来比日光下更加的苍白、阴郁。于此相比，隔着玻璃窗与窗帘的阻挡从教堂的窗口里透出的橘色的光线则带着几分温暖的味道。几个孩子在屋子内跑来跑去，应该是教堂新的主人收留的孤儿。他们的剪影映在窗帘，像是霸道地对外宣称着家中的温馨。

　　燐贪婪地看着那几抹暖橘色光线下的剪影，仿佛看到了曾几何时下的自己和雪男。

　　熟门熟路地翻过围墙，绕过花园，在教堂后面的最深处是一片墓地。这里沉睡着各式各样的灵魂，这其中也包括那个为了他而牺牲的他最敬重的父亲。

　　燐慢慢地走到父亲的墓碑前，这段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的漫长，仿佛走了好几个世纪。燐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每一步都是那么的艰辛。

　　“老爹啊……我来看你了……”燐慢慢伸出手喃喃道，手指竟然有些颤抖。墓碑表面坚硬、粗糙的触感通过指尖传输到燐的大脑，一瞬间一丝熟悉的感觉掠过心头，是小时候反复摩挲着的父亲布满老茧的指腹，莫名的安全感涌上心头。到底多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久到燐都快忘了它的存在。

　　“老爹，对不起啊……一直没有来看你，你不会怪我吧？”手指顺着墓碑上刻着的字往下，干净的一丝灰也没有“看来雪男有一直有来看你呢~以前你总是说雪男让你省心我还不服气，不过啊……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再听听老爹你对我的叨唠呐……呵呵……”想起了往事，燐笑了，只是他看不见自己的笑容有多苦涩。

　　“呐……老爹啊，那时候对你说那话真的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啊……”说到这燐的鼻子一酸，忍不住有些哽咽，只有在父亲面前燐才可以卸下自己一切坚硬、带刺的伪装，“现在呐……大家都叫我‘撒旦的私生子’，但是呐……我的父亲只有一个，永远只有一个……就是老爹你啊……”

　　燐揉了揉眼睛“啊！老爹，你不要误会，我才不会因为想你才哭呐~我可没哭哦……是天下雨了呢~我已经不是会哭鼻子的年纪了呢~你要相信我啊……”

　　“谁在那里！”伴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而那个声音对于燐来说则是再熟悉不过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燐急忙抬手将剩下的泪水抹掉。不可以让雪男看到这样的自己，现在的自己已经和奥村这个姓氏没有任何关系了，自己是骑士团的武器，是散旦之子。燐的心中不停重复着这句话，重拾起自己那层丑陋、坚硬的外壳。

　　“是我，雪、不、奥村先生。”

　　“你来这里干什么？”

　　雪男的冰冷的声音、充满怀疑的眼神，都像是用来撬开蚌壳的利刃，一次又一次地刺向燐虚假的外壳下最柔软的地方。

　　“我……”来看老爹吗？不，应该说来看藤本先生吗？明明是已经想好的说辞，明明已经到了嘴边，但看着眼前的雪男，燐的脑中却是一片空白，仿佛一切的语言都在分崩离析。雪男也没有开口，两人之间有的只是沉默，漫长到能够吞噬一切的沉默。

　　就在燐以为自己快要在沉默中窒息时，雪男终于开口了。平静的声音中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你是来看父亲的吗？”

　　“嗯。”

　　不知道该以什么的语句来回答的燐只有点头。

　　“呵呵，父亲是个好人呐。”雪男走到墓前蹲下，轻轻地抚摸上墓碑，感叹似地喃喃道“虽然总是那么的不正经，但真的是个好人啊……还收养了我。但是他不在了啊……明明是曾经最强的驱魔师。”

　　“对不起……”燐知道那是说给自己听的，但是除了道歉其他的他什么也做不了、做不到或者说不能做。

　　“对不起？”雪男缓缓站起身来，仿佛很疲倦。天空中月亮被一层薄薄的乌云遮着，若有若无的微光从缝隙中泄露出来洒在他的脸上、身上，将雪男的表情照的半明半昧。

　　“真的……对不起……我……”吞吞吐吐地不停说着道歉的话，面对这样的雪男，在燐的心中一种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

　　“你说对不起？你想说的只有对不起吗？”仿佛在极力隐忍着什么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四周很安静，只有风掠过树枝的声音。但对于燐而言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随时都有可能被打破。

　　“我……”

　　努力地组织语言，燐试图去维护这一片平和，但是雪男似乎并没有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父亲他死了啊！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你知道吗？啊？”雪男一把掐住燐的脖子高声质问道。

　　燐似乎听见了那虚假的平和破碎的声音，暴风雨来了。

　　“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对……对不起”突然身体被人提高，脚尖无法触及地面，燐艰苦地回答着，他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氧气正在被渐渐抽离。

　　“没错！一切都是你的错！”燐感受到雪男的力度更大了些“如果不是你父亲也不会被撒旦附身！如果不是你父亲也不会死！我恨你！恨你！”

　　呼吸开始变得有些困难。

　　“对不起……如果……杀了我……你可以解恨……的话……那么……”燐选择闭上了眼睛，但是雪男却放手了，“咳咳……为什么……”燐疑惑的望着雪男。

　　“呵呵，是我太冲动了”雪男推了推眼镜，冰冷的目光由上而下俯视着燐“魔神之子的你又怎么会让我这么简单的杀死呢？更何况杀死你对我来说没有好处只有麻烦，我不会杀你的，不值得。”

　　恨？不值得？燐甚至忘记了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只是空洞的望着前方，脑中回放着雪男的话语。铺天盖地的寒冷向燐袭来，冷到仿佛要将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一般。原来我连被你杀死的资格的都没有吗？

　　“不值得……不值得……不值得……”燐颓坐在地上像坏掉的人偶一般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明明心很痛很痛，痛得快死掉了，但是泪水却流不出来。自己和雪男之间所能维持的关系真的只能剩下他对自己的恨吗？

　　明明自己可以以最强势的那一面来面对所有非论以及人们的白眼，但他真的做不到以同样的态度来面对雪男。因为在燐的心底雪男的位置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不只是血脉相连的弟弟，那种感情不知何时早已超过了普遍意义上血亲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