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项链是个烂借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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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办法？”他愁容满面。
“用胶水粘吗？”
“有没有办法？”
“东区是有个不错的金匠，也许可以帮忙。”
“给我地址。”声音里多了一丝欢欣。
“什么破项链？扔了扔了，姐姐给你买条更贵的。”浓妆艳抹的女人凑到他的颈边，抬手就要抢走他的宝贝。
“抱歉，这个不行。”亲亲女人的脸蛋，他把项链收回口袋。这是正牌林西平在酒吧里的样子。
“是哪个野女人送的吧？”自从不小心在工作台上硌坏了项链的一瓣，林西平就天天魂不守舍地打听修复项链的方法，知情的朋友同事也是大为不屑，什么年代了，还定情信物不成。
“什么年代了，抱着一条项链装情圣。小平，酸了，酸了。”
“啊啊，是很重要的信物喔。”一脸陶醉的表情，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后的珍宝，结果，他就挨了身旁美女的一巴掌。
“哼，什么了不起。”高傲的女人掉头就走，形状美好的屁股在超短裙下不安分地扭动。
“你活该。”一边的同事险些被啤酒呛到。谁让这孩子不给丽丽面子，她可一向在东区的酒吧里无往不利。
“我去修项链了。”根本就不在意，美女一巴掌之下递送的挑逗和暗示。揣着朋友奉上的地址，他走出酒吧，直奔东区而去。在拐弯抹角的小巷里，被没牙的老金匠敲了一笔不小的费用，呆坐了两个小时，忍受着金属的毒气和闷热，看老工匠如何妙手回春，把项链修补得天衣无缝。
叮叮当当，丁丁当当，小锤子把歌唱。
斯斯滋滋，斯斯滋滋，色彩鲜艳的火呀，一寸一寸地烧。
什么东西就成形了。
“真神奇。”忍不住去赞他，拥有修复的力量。
“那是，老头子我的手艺呀。经过我手的东西，那是跟原来一个样。”法国老醉鬼说话，小胡子一翘一翘。
“跟原来一个样？”他喜欢这个说法，又忍不住掏钱，豪爽地塞过去。无视身后的老头笑得合不拢嘴，飞快地跑，捡一个安安静静的角落，掏出手机，就打国际长途。
你以为，他现在脸皮厚到随随便便就敢和越家联系了吗？不，他完全是项链失而复得一时开心冲昏头脑，一激动什么也顾不上，只想听到那个人的声音。所以，当电话响了三声之后，他就开始后悔。开始怀疑自己的愚蠢，开始揣测可能遭致的无情嘲笑。
他要挂掉电话，挂掉。但是，在一声又一声绵长话音中，他知道，电话已经被接通了。他觉得联系两人的线又开始伸展，心里渗出某种渴望。于是他僵在那里，怎么也舍不得将电话挂掉。五，六，七，……十……他甚至开始庆幸，越禾不在，越禾不在。那么——
“喂，”电话接通了。一个沙哑的声音。
不是越禾！
“你是谁！”他突然眼前发烧，气势汹汹地问。“这是越禾的电话，你是谁！”
——
那边很沉默了一会，嘲讽的话就传来，还是那个沙哑的声音，却用越禾的口气。
“林西平，你脑子坏掉是不是，打我的电话，不是我接会是谁？”
“越，越禾？”不对，声音不对，可是口气，口气分明是越禾。他开始糊涂，听见那个人用凉淡的口气叫他的名字，脸上就生出窘迫。
“巴黎的生活很快乐吧。怎么还舍得打电话回来呢？”他打电话来做什么？声音这般慌张，是为什么？
“你怎么了？生病了吗？嗓子那么哑，着凉了吗？不是让你多穿衣服——”他在这边急急辩解，关心，忍不住。
“别装老妈子了。还不是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王子嘲讽地打断他。
“我，我没有。”辩解着，心下却动摇。越禾对自己岂是如此浅薄的存在？又怎么会，忘记他的声音？
“喔。你打电话来，做什么？”
做什么？没事不能打个电话给你吗？突然非常委屈，心酸，像小女孩一样别扭，难受。
“啊，前两天，我的项链弄坏了。”
——
越禾沉默着，别跟我来心有灵犀那一套，难道有人把他受伤的事情告诉西平？
“今天，碰到一个很不错的金匠，给我修好了。”
——
“我本来很担心，会修不好，但是，真的，跟原来一样，跟原来一样的。”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流露出欢欣口吻，反复念叨着那几个字，似乎是个好兆头。
——
哼，跟原来一样，你以为还能跟原来一样？你已经是浪荡公子，迷途羔羊。我都五大洲跑一遍，鬼门关兜一圈，你以为有什么还能跟原来一样。听着听着，越禾就开始愤怒了。
“喔，真巧。我的项链也坏了。”西平本来以为越禾不会怎么搭理他。不知怎的，电话那头沙哑的声音突然开始爆发。
“不过，就算在瑞士，我可能也找不到那么好的工匠，把它恢复原状。何况，我根本没那个心情。”王子大人冷冰冰地说道，用声音，非常恶意地威逼。
——沉默的人，换成了西平。
“你知道，项链怎么坏地吗？因为我看它非常不顺眼，所以我就把它扔在桌子上，用枪射了个窟窿。好大一个洞。那些花瓣，叶子，都被射碎了。射得就像一块废铁一样。”他的声音也很沙哑，就好像一块废铁。用这样的声音描述场景，非常形象。
所以，林西平听呆了，握着自己修好的项链开始心痛，痛得蜷缩成一团，冷汗淋淋地听越禾恶魔一般的讲述。满脑子是四叶草的花瓣飘飞，绿色的叶子突然通红，然后溶化。他想问，你怎么了，你怎么了，那么恨我吗？但是就是开不了口，好像烫伤了喉咙。
不知什么时候，越禾不说了。也许是因为嗓子疼，也许是因为口干舌燥。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傻瓜一样地握着手机，不管辐射，不管手心的汗渍。信号一格格地弱下去，可以接听五个小时的手机也越来越烫，最后大家关机，世界安静。
哼，王子冷冷地用鼻孔出气，手机扔在桌上。转脸吞下身旁胆战心惊的护士递来的药片，喝水，感觉嗓子像火烧一样疼，这便是枪伤留给他的教训，足够让王子殿下刻骨铭心。失去了一模一样的项链，西平听不出他的声音，他们的联系正在日渐稀薄，他害怕，愤怒与这种状况。他想大声地吼，林西平，你给我滚回来。
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想见到这个人，更想拥抱这个人。接近死亡的那一瞬，他仓皇地伸出手去，想抓住这个人，最希望这个人在身边。因为倒下的那一刻，眼前掠过天空的云彩，所以他能笑着闭上眼睛。林西平，如果，我要离开这个世界，我希望，最后见到的人是你，那么，我才可以期待，下一次睁开双眼，看见的也是你。
但，为什么没有大声地吼出来——
明明这家伙自投罗网。
明明可以让他轻易丢盔弃甲，灰溜溜地跑回来。
为什么没有趁胜追击？
为什么在五个小时里，像个傻瓜，默无言，相对无语？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越禾，不明白这样的自己。
他从来任性，此刻却非常踌躇。
他从来视西平为自己所有，此刻却怀疑，他只是，彼岸天空的云。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项链是个烂借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