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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骑士 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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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禾,越禾,我进来了。”西平轻轻地走进房间,看见他的朋友蒙着眼睛躺在床上,月光覆盖着他的身体,他的沉重呼吸告诉西平,他还没有入睡。所以,西平坐在他的床沿,蜷缩着身体,一时无言。他想笑一笑,但越禾砸在左颊的拳头让他疼痛。所以他紧紧抿着嘴巴。
“滚出去。”越禾蒙着眼睛,声音冰冷。
“讲道理一点,越禾,讲道理一点,我要出门了,别跟我吵架。”
“喔?不带着我的祝福上路你就不敢走了是吗?亲爱的小西平,你要背叛我,还要我笑着对你说,我们还是朋友吗?”
他猛然翻身坐起,在黑暗中裸着上身,用带着淡淡青色痕迹的眼睛吊起来看他的西平。
“这是背叛吗?这是背叛吗?难道从此以后,如果你有事我不会飞奔而至,如果我遭遇困难,你就会置之不理吗?”
“如果,你离开,我会的。”咬牙切齿,一字一句。他要自己狠下那个心,一定要。
“越禾,朋友不是占有,你从不这样。你开朗随性,懂得分享和独处的快乐。”
他很苦恼,西平很正派,纵然,越禾的种种形迹让他困惑,但他仍旧表现了一个好朋友该有的宽宏大量,容忍了他的小动作,容忍了他突如其来的激情与怪异,从积极正面的角度去看待他的朋友。
“对你就不行。就是占有,绝对的占有。”
“禾——”有一瞬间,对危险的预知,让他向后退去,但是他的双颊,被越禾的手稳稳托住,疼痛的左颊也不放过,脸火烧一样的疼,而越禾的手却那么冰,奇怪的舒适。
“你不知道吗?西平,你还不知道吗?在这世界上,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些人温润如玉,像你,有些人心冷如铁,像我。你要求我放弃你?就如同从狮子口里夺走他的肉,就如同砍掉我的左手,或者右手。不是吗?在你的理解里,我们不是这样同生共死的关系吗?”在特别的冰镇效果中,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回响,讲地都是他听不真切的话。
盯着越禾开开合合的唇瓣,有人开始困惑。那张嘴,在数小时前,曾经多么恶毒的咒骂他和他许久未见的母亲,现在,他的声音低沉,仿佛换了一个喉咙,吐出来的字象冰块咚咚咚掉在耳朵里。
冷。
“为什么,你喜欢流浪呢?你就一定要走吗?”那个冰块一样的声音在问。
他喜欢流浪吗?是喜欢还是不得不去?是流浪,还是追寻梦想?那对唇瓣开合间,形成一个巨大的黑洞,涡旋着记忆的点滴。
“妈妈,妈妈?为什么把西平留下,如果要流浪,我们就去流浪,我帮你洗衣服,煮饭,西平不会拖累妈妈,一点都不会。”那个瘦弱的孩子,在记忆的黑洞里不停的咳嗽,不停去拉那女人,拉得他的料子裙子打起褶皱。
“西平,相信妈妈。”女人亲吻他的额头,面颊,连绵不断,有泪划下来,落在孩子的嘴里,咸的。
“亲爱的西平,”她语带哽咽,真得不舍不愿。这是她的孩子,她发誓走遍天涯海角,也要不离不弃的那个孩子。
“我们是人类,很久之前我们丢弃了锋利的牙齿,厚重的皮毛,旺盛的繁殖能力,我们穿上这层皮,站起来行走。结果我们失去自由,我们的孩子在出生之后,必须安定的成长,在象妈妈的子宫一样安全的地方成长,所以,我不能带你走,不能。”
是的,不能,所以他留在了越家,安全得如同母亲子宫一样的地方。他虚弱的身体开始复原,他幼年时残破的器官被修补结实,他变得健康,漂亮。除了对寒冷不可救药的厌恶,丁西平是个被养护得很好的孩子,逃避了母亲血统里的流浪命运,已经十九岁。
如果将越家比作子宫,那么越禾就是他的双胞胎,一样漂亮健康的男子,相对成长,却像一棵豆子里长出的两片子叶背道而驰。
越禾优雅,刻薄,生性冷酷,有天马行空的想象,不可救药的喜欢寒冷,去极地看冰山,或者他所相信的恐龙,是最大乐趣。,每当这时,西平裹着厚重的衣物,躲在房子里,看他一个人上飞机,挥手微笑,却从不想参与,纵然被无数次劝说,纵然不断听他编造恐龙的爱情,对丁西平来说,冰山就是冰山,不可改变,不会相遇,冰山之下,没有爱情。
“西平,西平。”那个冰冷的声音还在呼唤,他的脸颊已经不疼,他的手和他的温度变得一致,契合的几乎感觉不出。掉落在耳朵里的冰块话语,变成水,在他的身体周身流走。
被割掉的是左手,还是右手?离开这个如同他半身的男子,自己会变得怎样呢?也许,自己不如越禾的地方,就在于越禾从不抗拒心灵的呼应。也许,越禾,会让自己愤怒的地方并不在于对母亲的污辱,而是,他说出了真正的问题。
这是一场流浪,对成长之地的背叛,对人生的改变,对越禾的离弃,但即便如此,他为何,还是这般的。。。
“越禾,祝福我一下吧。”他干巴巴地说,并不看他。不应该用目光去劝服,要尊重越禾的心意。
——
“祝福我一下吧。”盯着那双静止的唇,他干巴巴地请求,几乎是在承认自己的懦弱了,没有你的祝福,我大概不能安心离去,我不可以失去的后方是你。
——
“那么,西平吻我一下吧,吻一下,说不定我就原谅你了。”他的声音象水,漂亮的嘴巴弧线之间不再有黑洞,它们漂亮得合着,最骄傲的邀请。
所以他吻了,认真地印上去,轻轻地抖着,抖着,却坚持着去温暖。他们的唇碰在一起,是一对收拢着的蝴蝶翅膀,很长时间地休憩,几乎要粘在一起,才略有些迟疑的分开。
在蝴蝶振翅的一瞬,他的眼中被刺痛,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心脏仿佛此时才开始工作,血液从左胸扑通扑通得涌上来,在他的体内喷溅到每一个毛细血管尖端。
“可以吗?原谅我?”他甚至还有勇气这样问,仿佛他刚才只是亲了亲他额头那样纯洁,像每一次越禾归来时,亲吻他的脸颊。
他的朋友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现在才猛然睁开,睫毛一翻,突然射来暗器一般的光芒,刺痛西平一时竟喘不过气来。
“林西平!你给我听好,我跟你之间到此为止,以后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当,林西平揣着机票护照站在越家门外时,他的脑袋里只回想着越禾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最后的最后,他还是把事情搞砸了。当越禾说那句话的时候,他恍然大悟,一个对于朋友的试炼他没有及格。
越禾没有不讲理,最令他生气的是自己从没有和他讨论过将来,却突然宣布要去游学。明明是去再次尝试沟通,却弄巧成拙,接下他的试炼,认为他无理取闹,敷衍了事。
“林少爷,去机场的车准备好了。”
“走吧。”婉拒了越伯伯安排的直升机,他只接受了被送到机场的优待。心里不希望有更多被越禾讨厌的理由。如果要走,也许就该干脆一点。
未来会怎样呢?握住口袋里和越禾一模一样四叶草项链,他真诚期望,有一天,两人可以冰释前嫌,因为,我一生,只有你一个这样的这样的朋友。
真是个薄情寡义的家伙呀,在城堡里,王子站在高塔上,看着他的朋友狼狈地落荒而逃。一起长大的人,会让他想羁绊捆绑的人,会容忍他的坏脾气,会听话亲吻他的家伙现在毫不留情的离去了呢。带着被他打得铁青的左脸,去开创——
他,一,个,人,的,未,来,了。
当载着他的车驶向机场,他翻看自己的手,是这双手打伤的呢。可是,他一点也不后悔,那家伙不是骄傲到一说离开,连越家的飞机都不屑搭乘了吗?!
“不后悔吗?”还是有人要问他这种蠢问题,回头一看,是威严慈祥的老国王呀。
“后悔什么?”迎视父亲那审慎的老沉目光,王子开始微笑,很开心的笑。
“你打破了平衡,你创造了裂缝,你甚至让他离开了。”
“这个,很好。”握着他的四叶草项链,他似乎很满意现在的状况。
“没有人离开的话,要不清不楚到什么时候,要怎样才有一个真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