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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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还在马上马下僵持着，淡白的月亮却已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隐去了身子，远处的山峦间，刚刚睡醒的旭日揉揉眼睛，羞羞答答地露出了自己的一抹微笑，一缕的金色光芒如薄薄的蝉翼剑一般，直直地从青翠如璧的山峰中激射出来，在天空间划出一道橘红色的彩带，长虹般拉入渺远的天际。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彻底苏醒的金魂喷射而出，很快，万丈金芒就将整个天空染成了璀璨炽烈的金红色，连潜伏在人之恶性中的冰冷的心灵也不禁为之震撼，因之温暖。
在一片金色的背景中，和珅对上小男孩自信飞扬的眼神，和轮廓模糊但是霞光璀璨的笑意，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一下子变年轻了，似乎真的回到了青葱的十五岁，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懵懵懂懂，莽莽撞撞，望遇一代尧舜，成就诸葛之功。
偶尔冲动一次，也没什么关系吧？和珅忽然挑起一抹不说福康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多少年没看过的干净自信的笑容，一把抓住他的手，不顾自己受伤的肩膀，运起全身的力气一跃而上，福康安顺势用力一拉，他终于安安稳稳地坐在了马鞍上。
转过头，跟还是个小孩子的两辈子的“冤家”相视而笑。在金红的阳光的点染下，两人的脸庞都漾着几乎可以飞扬的光芒，至少在这一瞬间，他们，是莫逆于心。
可惜，旭日高升金光万丈是大自然最神奇的魔法，所以也是最吝啬的魔法，只有短短一瞬，待天光大亮，刺目也夺目的光芒散去之后，之前隐藏的矛盾便一一浮现了上来。
福康安抱着和珅的腰，贴着和珅的背，不说软玉在怀了，简直就是气得咬牙切齿：“腿不要夹，马肚子受不了的！还有你看前面，往前面走，骑马不是让你原地打转的！”
和珅无奈又无语，拎着缰绳仔细回忆上辈子的骑术，但是奈何这个营养不良还没养回来的身体实在不怎么协调，肩膀又受了伤，再加上后面还坐了一个脾气火爆的小家伙，自然是狼狈不已，夹马肚子、踢马镫子、甩缰绳都试过了，可惜宝马墨月只在原地蹭了几下脖子，打几个小哈欠，傲娇似的一动不动。
——至于鞭子，福康安说了，新手刚上马就甩鞭子，还是面对最高傲的蒙古马，只有一个后果：被狠狠甩下来，马儿还要在你面盘上高傲地赏一个花瓣状的蹄子印。
至于为什么不是福康安捏缰绳——上了马两人才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就是两人现在差近四岁，身材上刚好是少年和青年的区别，福康安比和珅矮了大半个头，坐在他后面，根本看不见前面的路……
折腾了半晌，两人都满身大汗，墨月还是傲娇地淑女状一动不动，急性子的福康安按捺不住了，对着和珅耳语一句“你放开一下脚”，然后脚一勾马镫子刺溜一下窜了下去又灵活利落地窜了上来——这次，坐在了和珅的前面。
把他往后挤挤，福康安自己拎起了缰绳，微微偏了一下头，对着后面那人努努嘴：“你抱紧我，别一会儿把你甩下去。”
和珅挪了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顺势抱住他的腰，把头贴在他肩膀上微笑：“三少爷，看您的了。”
“你坐好了！”福康安熟练地一夹马肚子，墨月双眼闪亮，配合地长嘶一声，撒开蹄子欢快地跑了起来。
墨月不愧是宝马，风驰电掣般地奔驰过大片青绿的草场，雪白的蹄子蜻蜓点水般的点过摇曳的青草野花，留下满地的清香。
和珅抱紧福康安的腰，微微闭上了眼睛，速度很快，但是和珅却觉得很享受，心中微微划过一丝暖暖的东西，虽然他也不知道是什么。
福康安可是不满了，动了动自己的肩膀，让靠在自己肩膀上的美人睁开眼睛：“别睡啊，看着我的动作，一会儿你自己骑！”
和珅无奈地想说些什么，忽然眼神一紧，福康安顿时感到自己腰上一勒，下意识地腿一动，墨月以为得到了信号，蹄子一掀嘶叫一声就要疯跑，福康安大惊失色，赶紧侧过身子一手扒住愣得差点掉下去的和珅，一手紧紧勒住缰绳，忽然被钳制的墨月非常不满，原地跃了好几下，在把两人甩下去之前，终于喘着粗气停了下来，鬃毛抖抖，鼻子扭扭，似乎对骑在他背上的两个人很不满。
福康安惊魂未定地放开缰绳，同时放开被他勾着脖子几乎整个头按在怀里的和珅，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狠狠捶了和珅一把：“你干什么，想死别带上——”只能瞪眼珠子了，因为和珅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小声点，看那边。”还好离得比较远，马场上人也不少，那边的人没看见他们。
福康安狠狠瞪他一眼，才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顿时眼神一滞——那边骑在马上慢慢溜达的四个人他都认识，但是这组合有点儿奇异：永琪、福尔康、晴儿和……富察浩祯。
和珅却不认识其中那个女子，扶着福康安的肩先跳下马背，再把他拉下来：“那个姑娘是谁？”
福康安没好气地整整衣服，还是回答他了：“那是和晴公主。”
和珅眯起眼睛，心里忽然升起一丝奇怪的想法：“太后那里的和晴公主？那个跟她说话的男人，就是……富察浩祯？”不管他是个什么地位的异姓王贝子，敢搞出这件蠢事把他拖下水，他怎么也要查清楚。
福康安慢吞吞地点了一下头，他要强调的是这方面：“虽然是同姓，但是他跟我们家没有任何亲戚关系。”
“和晴公主不是应该待嫁吗？”难得这个世界的规矩都是用来玩的？
福康安撇嘴：“有五阿哥带她出来，怕什么？”
和珅忽然想起坤宁宫侍卫间偷偷传的风闻：“那个富察浩祯……是两位公主的额驸人选之一？”
福康安的包子脸顿时皱成了古怪的模样，良久才喃喃：“不会吧，晴公主看上他了啊……”
“怎么了？”和珅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语气里的怪异。
福康安摇头，越发觉得这家伙是给他们这个姓氏丢脸：“这只癞蛤蟆肖想过我二嫂，据我二哥说，前一阵子还跟个歌女在龙源楼纠缠不清，甚至得罪了十阿哥…”
但是和珅关心的显然是另外的方面：“三少爷，可是奴才听说，和晴公主原来跟十阿哥……” 若是这个公主真的跟十阿哥有什么关系，那就不能轻举妄动了。
福康安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掐上他的面皮，恶狠狠地彻底捏红了才松手：“我可警告你，这话可不能胡说，要不然皇后跟十阿哥绝对扒了你的皮！”
看着小侍卫惊疑不定地模样，福康安心里得意里些，悄悄凑近他的耳朵轻语：“真的，她跟十阿哥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之前太后是想指婚，但是后来十阿哥娶了西林觉罗氏家的小姐，和晴公主被皇上收为养女。为了避嫌，早上和晴公主基本都不来坤宁宫的。”
和珅的眼帘又暗了些——这么说，和晴公主跟和兰公主不一样，并不是十阿哥的人。
如果说刚刚还是一丝想法，现在已经形成了完整的计划，和珅继续不动声色地探听情况：“我听说，和晴公主服侍了太后近十年，太后非常关心她的婚事，去五台山之前还给钮钴禄家族留了话，要给和晴公主选个好额驸……”
福康安冷笑一声，牵着马溜溜达达，什么都没说。墨月真的很通人性，漂亮的眼睛调皮地眨了眨，雪白的蹄子微微蹭了蹭，好像也觉得给她赐名的这个侍卫说的是一句废话。
和珅却已经明白了——若是真的关心，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去五台山？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毕竟这个是异姓王的公主，还是被皇家耽误了十年的异姓王公主，不仅太后，皇室和朝廷都得在两位公主的婚事上做足样子……
但是，这懿旨是留了，现在族里的红人，自己那位踩低捧高的表叔——钮钴禄氏宣宝，翰林院的掌院学士，绝对接到了这份懿旨。
宣宝啊宣宝，你可是那个女人的大靠山，没有你，她怎么敢就这么把我们兄弟赶出家门？
福康安没有注意到他唇边无意识流露出的残忍，沉默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良久才烦闷地一甩缰绳，郁闷地捶了一下自己的手：“罢了，小爷就救她一次，若她不识相，那也怪不得小爷我了！”
和珅一愣，赶紧收敛自己的表情，谦恭却奇怪地盯着福康安皱得紧紧的眉毛，非常不敢相信：“你要帮她？”他才不相信哲郡王永琮虚弱的身体跟太后没关系，同样，他也不相信富察家不知道这件事。
福康安淡淡看他一眼，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她在这宫里也是个可怜人，没封公主之前过的连个宫女都不如。就算小爷我跟富察浩祯有仇，我也做不出来推这么个无辜的女人下火坑的事儿！”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已经确定，阿玛对硕郡王，是忍不下去了。
同姓富察，不但不能同舟共济，还一个劲儿的拖后腿，佛也光火，何况傅恒这种战场身的将领。如果说几年前，富察浩祯在朝堂上求娶和孝公主的事让傅恒下定决心跟他们家这莫名其妙的异姓王划清界限，那这次硕郡王和其福晋放出他二哥喜欢男人的谣言，就让傅恒彻底动了杀心。
但是硕郡王和雪如福晋见和孝公主这里没了机会，反而搭上了和晴公主，还有隐形太子永琪在其中牵线，为了和晴公主的名节和皇家的脸面，傅恒不得不延缓动手的时间——反正，现在直郡王、理郡王跟和亲王都恨上了硕郡王一家，就算和晴公主真的嫁了过去，等几年风头一过，照样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无权无势无后台的异姓王的公主，对皇家而言，不过是个作秀的牌坊，嫁错了人，一样被弄死你没商量。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偶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