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6、第44章相见时难 ...

  •   梦里相逢人不见,
      若知是梦何须醒。
      纵然梦里常幽会,
      怎比真如见一回。

      独坐小楼,手织鸳鸯锦帕,物事人非,欲语泪先留。相思是福,而绝望的相思却是穿肠毒药。他音讯全无,十四的宽慰成了她晨钟暮鼓时的祷告。身边除了柳如,又多了好些使唤丫头,四爷的侧福晋多光鲜的头衔。这一月,兆佳老爷迁吏部尚书,赠太子太傅,一门荣宠,圣眷正隆。府里是络绎不绝道贺的人,她偏居小院,足不出户。十三来过,多是劝她。四爷偶来,忽略她所有的伤心强势不改。

      心成灰,人消瘦,泪长伴,枯坐日落。柳如整日看她垂泪绣花,渐明白小姐不喜欢这门亲事,不喜欢冷冰冰的新姑爷。一对鸳鸯,芳心暗许,可那人是谁?她问小姐,小姐不语,泪湿鸳鸯锦。

      康熙四十七年正月十五夜,曾被遗弃于角落的灰姑娘成了兆佳府最美的公主。眼前晃着老爷、晋福、俊铭、俊昊笑意难收的脸,溢美之词充斥每分空气。她试着笑,可却牵出最难看的笑容。

      元宵佳节星空下火树银花,烟火璀璨,对对情侣唯她形单影支。记得那年同样的五彩烟花,他踏月而来,今日涌动的人群却再难见秀逸身影。身边俊铭、俊昊讨好护她前行,五味斋前泪不能制,关于他的回忆瞬间无孔不入的填进脑海。不顾身后俊铭两人惊呼妹妹,她提裙飞奔直往八爷府。再深的痛,再长的恨,“日西升,月不落,四季无,情方了。”也可抚平,也可原谅。

      朱漆大门紧闭,宛如茶杯的铜钉闪闪发亮,她轻扣门环,门应声而开。“八爷同福晋一起上九爷府了!”探出头的小太监认出她,细声说道。她点头,寻着台阶下的梧桐树抱腿而坐,风过残叶飘零送来卷地扬尘,凄凄历历。寒意泌人,月凉如水。孤孤独坐,脸再冷无人托颚低叹,“也许前世欠你。”脚再冷无人跪地柔声,“愿为你一生暧脚。”心再冷无人抚唇呓语,“你是我掌中的宝,心头的肉。”五彩华光刹那照亮苍白脸颊,她在笑,带泪而笑,倾落九天的火花两人曾梦想执手笑看,相约生生世世爱不释手,如今他可曾记得?

      两顶软轿飞驰而来,月燃扶树而立,渐近时却擦身而过。“嘎吱”全开的朱红大门迎入两轿,“碰”又视而不见地迅速合上。月燃闭目,泪滑娇颜。在他生命里也许真的只是过客,如流水浮云,清风落花。热血的伤口带出炽热的失望,羁绊的无奈无法宣泄心底的渴望,寂寥转身,落落离去,相见时难!

      梧桐树下有几行娟秀的柳体。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

      十三携紫宜回门,他递来小侄女妃瑶,月燃低头看着怀中柔柔软软的小生命,心里渐渐升起丝丝暖意。“只要活着,总会有希望!”十三认真看她,肯切而谈。日映纱窗,素颜是似玉莹光,她凝眸望他,“前面是无底深渊,或是一马平川,谁又能料?”

      “四哥会让你幸福。”

      “没有爱的婚姻何来幸福可言?”

      “月燃,在安徽时四哥跟我说,他想要你。我犹豫,你的生命,你的快乐是我一生要守护的东西,我不容许忍何人轻易践踏,包括四哥。你太过善良,太过率真,宫庭生活本不适合你,可我们谁也不想放手,固执地宁愿看你左右为难。那时四哥说紫禁城中唯他能保护你,我不再迟疑,甚至鼓励他放手一搏。四哥的性子世间少有,爱则至死不渝,恨则刻骨铭心,所以我肯定,只要你好好爱他,会有真正的幸福。”

      “胤祥,你们总将自认合适的东西强加于我,可曾想过我要什么?我不是刚强烈女,只是随波逐流的小女人。我无深谋远虑,可却有执着坚持。我求得不多只愿与君鸳鸯比翼,用女人的柔情守护我想守护的东西。但简简单单的心愿,简简单单的爱,你们为何不能理解,不能成全?”

      “哇……。”泪落婴儿脸上,妃瑶不舒服的哭开。两人沉默,外间守着的宜紫进门,低低叹气,抱走妃瑶。

      “也许我们的方式你不接受,可总好过……。”他突然警觉不再往下说。好过什么?月燃不解。

      “紫宜,额娘找了你一圈,原在这儿?”门外是福晋喳呼呼的声音。

      “额娘何事?”

      “刚刚你阿玛让我给八爷府办贺礼,我才知道八爷府三喜临门。”

      紫宜大急,眼瞄里屋,拉上她额娘就走,“额娘,咱们上你屋说去!”

      两室紧邻清晰传声,月燃迅速审视神色紧张的十三,心中隐感不妙。

      “月燃别去!”

      “总会知道。”她浅笑推开十三的手。

      “阿牟,八爷府有何喜事?”

      跨门而去的两母女停住脚,自月燃从宫里回来第一次热情又主动的搭讪,福晋受宠若惊的丢下紫宜,三步两步的迎上月燃。十三阿哥和紫宜暗暗焦急,可心知纸终包不住火。福晋不知月燃与八爷过往,好事而言,“八爷子嗣单薄,现终是开枝散叶儿,只是产下小阿哥的不是八福晋,而是八爷养在府外的女人。母凭子贵,皇上特恩准入府为妾,八福晋这回是拦也拦不住了!”福晋的嘴兴奋得一张一合,月燃顿觉撕心的痛,惊退一步,脚下虚空,眼黑,知觉尽无。

      ******************************************************************************

      针刺手破,鲜血滴滴,染红鸳鸯锦帕,柳如惊呼,对面坐着的四阿哥双眼喷火隐忍着含指入口。月燃抽手无效,幽怨低语,“四爷何苦?”他和血吞下,扯她入怀,月燃挣扎,如儿求饶,四爷喝退柳如,强封她口。他霸道舔尽贝齿给她浓郁血腥,紧收强吻便是阵阵窒息。他用心机张织大网,静静等候,伺机而动。于是她便成扑网飞蛾,越缠越紧。她恨他,恨他强取豪夺,恨他心存爱怜,恨他让自已怨恨都无法做得彻底。他命十三和紫宜瞒住八爷的事,却刚刚又切齿无情,“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老天捉弄遇上胤祥、遇上胤禩,遇上他,若真是让她来还缘的,也该够了!

      正月初五张氏为胤禩产下一子,她尚可谅解,但毛氏暗结珠胎却在两人热恋之际。胤禩,你得一麟儿,得两红颜确是三喜临门,可你是否知道世上还有断肠人。当心心念念的誓言,全心全意的爱换来虚假和欺骗时一切再无意义,泪如泉涌,湿了她脸,也湿了他襟。

      “在我身边无人能伤你。”四阿哥搬过她脸,星眸熠熠。月燃哽咽,相同的话胤禩说过,可护她的人却伤她最重,她不再相信誓言。她淡淡笑开,淡淡决定。

      雪梅香,杏花稀,春早到,树稍新芽。二月初十他的生辰,她让柳如送去织好锦帕,相见时难,别亦难!无爱无恨便是圆满。

      她传了信,夜幕迟迟时肖静远跃墙而进。春夜尚带丝丝寒意,看着斜靠窗边弱不禁风的她,肖静远心脏一阵紧缩,他上前握住更显瘦削的双肩,肯定开口,“我带你走!”

      眼中的白色华光顺着脸颊悬于下巴颚尖,她笑了,没有肖静远她走不了!四阿哥的暗卫敬忠职守的护着她,监视着她,她知道,晨起时小院中浅浅的脚步,树稍上不再响起的鸟鸣。这个男人不会放过任何一种可能,从她决绝的眼神中他以为她会赴死,可她不会,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

      晴云轻漾,熏风无浪,为掩人耳目肖静远选了条远路进藏。她抗旨逃婚,无人敢收,无人敢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西藏确是不错的去处。

      那天她让如儿留下,怕拖累柳如,肖静远便教如儿施了调虎离山计。他安排人乔装送柴火的伙计,那人离开如儿便惊呼小姐不见,暗卫们中计,疑她是偷乘拉车逃走,纷纷追出。肖静远伺机现身带她飞过墙头,变身男装,持四爷的令牌顺利出城。

      整整半月马车摇晃着进了太原,赶车的人是位王姓老汉,月燃唤他王老爹,一老一少如对爷孙,也不起眼。肖静远并无随行,只在临行时告诉她一路上有“聚福来”的人照应。他不走,月燃即安心又担心。安心是不想欠他更多,担心是怕东窗事发后,远在京城的肖静远和柳如是否能全身而退?逃离的后果她已顾不得,自已横竖是个死,可肖大哥和如儿万万不能因她送命。她托肖静远如遇不测定要带出如儿,两人务必平平安安。

      因怕追兵月燃不敢露脸,入城躲进马车,出城才能撩帘透气。悬坐马车把手,身旁的王老爹不多话,微微下垂的浊眼底有不易觉查的精明。一路跋山涉水全仗他照扶,月燃很感激,偏头笑道:“王老爹,您教我赶车可好?”老爹呵呵,“那是粗人的活姑娘学来做甚?”

      “月燃见老爹辛苦,我要是会赶车了,给您换个手。”

      “姑娘是少爷托付的人,只要能将姑娘平安送到,老汉我辛苦无防。”

      “老爹就依了我吧!”

      看着月燃讨好的脸,伸出的手,王老爹无奈摇头。

      挥扬马鞭,马儿得得,满山满野众花杂色,鸟舞春心,舒芳耀彩。逃亡的路途虽苦,可心却轻松自在许多。时时也会想起京城的人人事事,也会独踟蹰,泪滂沱,但该忘的总需忘掉,忘不掉的总得深藏心底。只是对四爷,她有深深的内疚,自已带给他的是莫大的耻辱,那样清高孤傲的一个人怎能接受她的逃离,注定是欠他了!

      “姑娘,进了县城还是给您请个使唤丫头吧。”王老爹盯着月燃扬鞭的手有些皱眉。月燃回眸一笑,翻过手掌,长期衣食无优的生活让这双如笋玉手轻易磨破,生出倒茧。“不碍事儿,以后总是要靠自已的。再说多一个人,也是多个负担。”

      老爹点头,“姑娘不用担心,少爷已为姑娘安排好一切,入了藏会好起来!”

      月燃移眸望前,暗暗思索,等进了藏区她不会再接受肖大哥的恩惠,欠得越多越是难还,从今后,谁的情她也不想欠了!

      王老爹知道月燃不适颠簸,缓缓驱车又是半月才到西安,到此追兵未至,两人都松了口气,历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入川进藏前面是更为凶险的路,商议下来决定暂在西安歇两天。

      蹲在后院月燃打水浣洗换下的粗衣粗布,和王老爹住进小院时这里已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肖静远很细心,一路上除了王老爹,他的人月燃是一个也没见过。在屋内寻了一圈也没找着皂角,老爹又外出采办去了,收拾收拾,换好男装,拿着铜子出门了。

      古城西安,先秦都城,清代是西安府治的所在地,这里有名闻遐迩的西凤酒、蓝田玉,街边商铺有络绎不绝的各地商人,繁荣的货物交易使西安富庶,并当之无愧成为陕西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一路欣赏,一路闲逛,月燃容貌出众,虽是男装却似粉雕玉琢的小公子,一路行来娇羞少女妙目频传,好事男子口哨屡响。清代也好男风,月燃暗暗皱眉,急急寻到路边小摊,买了皂角付钱速回。

      “小公子好俊的模样,是那家尤怜?”

      一人拦路,月燃抬头,两人同是一惊。张青!不料此地遇他,泼皮一个,月燃沉脸走人。

      “我道谁有这般容貌,原是小娘子。”张青兴奋两步上前,伸手拦她。“人生何处不相缝,他乡遇故人,小娘子何必拒人千里。”

      月燃见他垂涎欲滴的样子,心里恶心,退后两步睨眼笑道,“二十一天不出鸡知道什么意思吗?”月燃月蛾星眼,巧笑倩颦,张青顿是痴痴傻傻,茫然摇头。月然笑着变脸,嗤鼻不屑,“坏蛋!与你是故人,你也配?”

      “配不配,咱们玩了才知道。”他也不恼,厚颜无耻的伸手揽腰。

      手上拎着的那包皂角顺势砸了过去,月燃厉声喝道:“你记性是被狗吃了,我看宿州时没将你收拾够。”张青明显对宿州一事存有阴影,愣了一秒,狞笑道:“今儿是落单了吧?”

      月燃镇定自若,斜眼瞧他,“是吗?”她突向他身后高喊,“十三爷!”她底气十足,张青本能转身,瞧了半晌也无那日少年,这才知是上了当,气急败坏的转过头,月燃早在人海里无影无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44章相见时难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