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迦的梦》珂雅

5、5.图书馆的叹息

　　夜，就这样落了下来，夕阳最后的光也被掩盖进了黑暗，学校图书馆的四楼自习室里坐满了上自习的人，快期末考了，不少临时抱佛脚的人在卖命恶补，但是在这个学习气氛分外浓烈的大自习室中，有一个角落却有人在窃窃私语。
　　“我说方姐，这儿也忒暖和了，不像有啥奇怪东西的样子啊。有不好的东西的地方不是应该冷嗖嗖的吗？”李思琦抓着笔杆在练习本上画着圈圈。
　　“供暖设备简陋成这样还这么暖和就够奇怪了，而且真的有很多同学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方芸一手遮着半边嘴小声地对李思琦和姚迦说话，一只手指了指墙边的暖气。
　　这个图书馆已经建成几十年了，虽然经过了无数次的粉刷修补，此时的墙皮还是碰一下就掉渣，暖气锈迹斑斑，也难得这么老旧的暖气管道居然没怎么漏水。最近一段时间有学生反映在图书馆上晚自习会听到奇怪的叹息声，有时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可周围根本就没人，方芸在宿舍说起这件事后引起李思琦极大的兴趣，非要来个“灵异侦探解谜行动”，号召全宿舍人员来解决这个“神秘叹息声事件”。王诺郑重声明古怪行动概不参与，因此只有方芸和姚迦被拉来“侦察”。
　　“你看暖气上的锈，看这桌面上的坑”李思琦撇撇嘴“这图书馆真的太老了，太旧了，还好新图书馆马上就完工了，咱们还算走运，赶上新图书馆的使用。”
　　“老旧的东西往往有它自己的好……”姚迦看着桌面上不知哪届学生刻下的小诗若有所思。
　　方芸摸摸桌面说：“新图书馆下学期投入使用，据说阅读室和大自习室全是新型桌椅。这老图书馆不知道要怎么用呢。”
　　“改成标本陈列馆，再放些动物标本、人体标本会很有气氛的~嘿嘿!”
　　“李~思~琦~！你还真起劲啊，那么等我们全走让你自己在这里过夜好了。”方芸嘴角上翘让洁白的牙齿闪了下身影。
　　“表啊~老大！说好一起查查看嘛~表丢下偶自己啊！”
　　“你小狗的目光对我没杀伤力的，哎？姚迦别上当啊，你拍她头就是纵容她吓人。”
　　“姚迦也很会吓人啊，吓得某人在水房大嚷大叫。”
　　“你这家伙！下次什么事也不告诉你了……”
　　“咳……！咳！”前排的同学干咳了两声回头看了她们一眼。
　　三人立刻收声，李思琦吐了下舌尖向方芸眨眨眼，继续画圈圈。

　　10点过后，自习的同学陆续离开，自习室只剩下三个女生。
　　“好！咱们开始行动吧！” 李思琦握拳做了个加油的动作，背着包就往楼道里走。
　　“你慢点，一起走。”方芸拉住李思琦的背包带。
　　“老大？是不是害怕啦？嘿嘿……” 李思琦坏笑。
　　“嘘……别闹，注意听周围的声音”姚迦拉着方芸和李思琦手，一起走出教室。
　　“啪！啪啪！”突然，自习室里的灯都灭了，只有楼道里昏黄的灯还亮着。
　　“啊……”李思琦吓了一跳“不会是……有什么灵异的东西过来了吧……”
　　“你紧张什么，10点一刻自习室准时熄灯。唯物的世界信仰科学。”方芸说。
　　“关键是认识姚迦后我彻底唯心了……”
　　“关我什么事啊……”
　　“走啦走啦，唯心也要相信科学，下去看看。”
　　方芸带着她们转到三层，三层的楼梯口是期刊阅览室，在向里还有几间是索引室和电脑教室，在尽头是厕所。刚走过期刊阅览室紧闭的大门姚迦突然停了下来，方芸和李思琦也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李思琦轻声问。
　　“好像……有什么动静……嘘……”
　　“姚迦”方芸有点紧张“我们……过去看看？”
　　“那边没灯……”
　　“厕所里灯亮着呢，走。”
　　三个女孩子手拉着手，贴着墙向楼道深处走去，暗暗楼道的让人心情压抑，尽头厕所内透出的黄光看起来那么的不真实。走过的每一扇门都紧闭着，门上的窗都黑的沉闷，黄白的墙壁此时看起来是惨淡的灰色，没有任何声音，却感觉仿佛有某种气息。
　　近了，离厕所近了，厕所门上的窗透出的米黄色光看起来更亮了。姚迦抬起手，慢慢向门推去……在姚迦的手快碰到门时，“嘎~”门突然打开了，一个高大的黑影挡在了三个女生面前！
　　“啊~~~~~~~~~~！”女高音划破图书馆的寂静。
　　“喊什么？你们怎么还没走？要锁大门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使三个女生镇定下来，是图书馆值班的老管理员……
　　“老师，是您啊，您……您怎么在这啊？您不是要巡楼？真辛苦。”方芸马上笑着对老管理员说。
　　“我还想问你们怎么在这呢，这是，男厕所。”图书馆各层的厕所都在一个位置，单数层是男厕，双数层是女厕。
　　“咳咳……”李思琦反应过来说“我们刚解决一道很难的习题，所以晚了点，我们刚才是要走的，在楼梯口听到有动静，怕是有贼，所以过来看看。原来是您啊，那我们走了。老师再见！”说完拉着姚迦和方芸迅速逃离。

　　“啊，回来了！”王诺穿着睡衣正在床边梳头“怎么样？有听到声音吗？”
　　三个跑刚回来的女生扔下书包往床一坐，脸红扑扑的都在调整气息。李思琦说“有！”
　　“真……真的有？”
　　“有……有图书馆那个严厉的老头啊！”
　　“咦？”
　　“王诺你别理她，我们什么奇怪的声音都没听到，今天居然是最严厉的那个管理员老师值班锁门，要是被他问这问那教训起来，可是真有的受了。”方芸说“只是图书馆老旧些，根本没什么古怪，被思琦忽悠去干这傻事……”
　　“老大，这消息可是你讲的哦，我只是好奇心旺盛，本着追求真理，为人类揭开谜题的伟大信念，邀你们同去侦察～而～已～！”说着李思琦站起来，右臂向前作崇高状。
　　姚迦看着李思琦那夸张的动作，忍不住笑了，心想：也许什么也没有，也许……真的有什么……

　　校园里，好静……树叶被风吹动竟然没有沙沙声……又是这么暗……灯光都罩在黑色的布袋里吗？温柔又悲伤的空气是从哪里飘过来的？是……是那里……
　　姚迦发现自己站在老图书馆面前，没有月色的夜使这座老旧的建筑更加暗淡。这座高大的轮廓越来越近，仿佛要吞噬一切，可姚迦却动也动不了一下……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声仿佛充满整个空间，睁开眼，米黄的灯光温暖而悲伤，有光就好，最讨厌那暗暗环境，那冷冷的梦境……
　　光晕中有个沮丧寂寞的身影渐渐清晰……咦？是图书馆的那个老管理员？！姚迦走到他身前轻声问：“老师……您怎么了？”
　　“我很伤心……我就要离开你们这些孩子了……”管理员坐在光线中，看不太清他的脸，可是姚迦深刻感受到了他的悲伤。
　　“怎么会呢？您要退休了吗？”
　　“唉……我不中用了，所以会有新的来取代我了……我舍不得这些可爱的孩子啊。有些孩子每天都到我这里来学习，是很努力的好学生呢……”老管理员像是在自言自语“那些找到自己喜欢的书的孩子，高高兴兴借走书，过几天还回来时一脸满足，这时我也很满足……还有些孩子因为只剩库本不能借走就在这里站着读，一读就是一两个小时，腿站麻了才放下离去，那时我真想将每个书库都安排上椅子，可是有的书库房间太小已经放不下桌椅了……有的学生把看了两眼的书乱放，我就悄悄地放回原处……也有淘气的孩子在自习室桌子上刻刻划划的，虽然他们不对我也只是默默地看着……还有小男生女生在角落里偷偷谈恋爱还以为谁也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还悄悄地为他们掩上走廊里的窗，……几十年啦……有的孩子已经成为这所大学的教授了，唉……可我却……我不想离开他们啊……”
　　“老师，您别难过，即使您退休了也可以常来这里看看啊。”
　　“退休？是啊，我要被取代了，也算是退休吧……唉……”
　　“唉……”“唉……”“唉……”
　　叹息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那么的孤寂无助，米黄色的灯光中浮现出一幅幅的画面：刚运来的成捆成捆的新书、光洁的墙壁和崭新的桌椅，课后蜂拥而来的学生潮、自习室认真学习的学生、借阅台前排着的队伍、站在窗前专注看书的男生、偷偷接吻的恋人、修补旧书的管理员……这些，都是图书馆里的回忆……回忆？
　　“您不是管理员老师，您……您是……”姚迦没敢说下去。
　　“哦……我？我就是这座图书馆……就要消失掉的图书馆。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任何人，我喜欢你们，不会伤害你们。是每天来来往往的学生和老师给这里带来了生气，被一次次的翻阅、一次次的抚摸书本沾染了人类的灵魂，时间久了，我有了自己的意识……这馆就是我的身躯，这成上万本书就是我的魂，一想到我就要消失了和大家分别就让我悲伤……”
　　“原来这叹息声……”
　　“我不是有意吓到人的，只是想到分离而忍不住……新图书馆建成了，下学期就投入使用了，那里更宽阔，设备更先进，同学们会得到更多便利，我因该为他们高兴的，可是那只是个没有灵魂的建筑，……”
　　“您别难过了……图书馆是一定要搬的……对了，您刚才说书本是您的魂？”
　　“是的，这里的每一本都是我的一部分，所有的书汇成我的灵魂。”
　　“那么您就更不要伤心了，因为您不会和我们分开啊！”
　　“什么？我是要消失了的……”
　　“不是啊，新图书馆使用后，这里的所有书应该都会被搬进去的，虽然是新的楼，新的书架桌椅，也会有更多的新书，可是这里的书也会在那里啊，也就是您的灵魂会被带到一个新的身体里，在那里因为有更多的书，更多的学生来借书，您的灵魂也会更丰富，您是不会消失的。”
　　“你这么说好像有点道理……我想想……有书才是图书馆，我是图书馆，我也是书，书都搬进新楼……对，就像我换了个新身体！就像一个老胳膊老腿的老人变成年轻人的了！”
　　“是啊！您该高兴哦。”
　　“是啊，我不会消失的，还会和孩子们在一起，这下我安心了……”
　　米黄色的光越来越亮，渐渐变成白光，图书馆那管理员的身影消失了，只剩下白色光芒的温暖。
　　唰！耀眼的白光过去后是无尽的黑暗和寒冷。
　　已经离开图书馆了？这是在哪里？最不喜欢这种黑暗，黑的快看不到自己，越来越冷了……好害怕……还在梦里吗？会不会再也不能醒了？
　　一双手臂从身后环了过来“傻瓜！没有能力就不要随便乱跑，你以为通灵是闹着玩的啊！”温暖的手臂和背后温暖坚实的胸膛带来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嗯……”姚迦睁开眼睛，半个被子垂在了床边，难怪会感觉冷。盖好被子，回忆刚才的梦，这个不算是恶梦吧？大概是睡前老是想着那个图书馆才会有这么奇怪的梦吧，管理员竟是图书馆，告诉方芸她们大概会被笑吧，但那抱住我的人……好像有一点点熟悉……姚迦再次进入梦乡。

　　几天后4-404宿舍：
　　“王诺，今天给我去恶补高数吧！你高数学的最好了，帮帮我啊，我怕我过不了啊！”李思琦拉着王诺的手臂晃。
　　“不去，谁让你占座占到图书馆呢，我可不想听到什么叹息声。”
　　方芸整理着书包说：“后来再没有人听到叹息声了，也许以前是有人吓唬人闹着玩的。”
　　“是啊，是啊，没有什么的，王诺走吧~！”
　　“我还是在宿舍。”
　　“诺啊，”姚迦凑到王诺身边“我们都去了，宿舍就你一个人，其他宿舍人也都去上自习了，楼道空荡荡的，你小心些哦，万一有什么奇怪的动静，你也千万别害怕……”
　　“我……我和你们一起去！”王诺赶紧收拾书包“坏迦迦……”
　　“嘿嘿！”李思琦在身后向姚迦竖了下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