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 清梦（清穿）》豌豆

35、不如归去（四）

　　事情一过，墨竹便回了宫里。我抛开别的想法，且先谢了谢她，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胤禩的脸色不太好看。
　　我曾问过胤禩墨竹对他说了什么，胤禩摇摇头，只说一切都过去了，福晋不会再过来。我想或许是胤禩过去对福晋说了什么，才得如此安静。于是，我对胤禩说道：“我想出府。”

　　“嗯？”他轻轻哼哼了两句，突然侧过身来，“你说什么？”
　　声音嗡嗡地响，我也侧过来对着他，一字一句说道：“我想出府。不过，你别误会。”
　　“我不误会，你说。”
　　“嗯。我想出府，不是因为你。我相信你能护着我，自始至终你都不曾疑心过。只是，我对这种日子累了。胤禩，我不想你为难。我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能力可以左右你，只是你总不可能一直这么护着。
　　我不会讨好福晋，因为我和她一样，都做不到把你让出去。我只是有幸得你眷顾，福晋的心，我或许可以了解一二分。我出府，不是为了让她，也不是离开你，把你让出去。我只是觉得心累，我想出去歇一歇。”
　　“韵凝毕竟是福晋，我不能对她如何。你明白这点么？”
　　“我明白的，若说心里不在意，是假的。”我轻轻叹了口气，“我既然答应进了府里来，也是明白了这个。只是，我没有想到……你让我出去好好想想，或许我想通了，就好了。”
　　“若是……”他的语气有些低沉迫人，“你想不通呢？”
　　我避开他的眼睛，自顾自地说：“总会想通的，或者……你可以把我抓回来。”我故作欢快地做了个抓人的动作，然后看着他隐隐伤痛地眼神，倒在他的肩窝里。“胤禩，你答应我吧。”

　　他许久没有出声，久到我忍不住抬头看他，撞进他幽深地眼神里，竟再也移动不了半分，“对不起，终究，我还是没能保护了你。” 我噙着泪使劲儿摇头，“不是。我只是……只是……”眼泪在眼眶里缓缓流动，终于冲破了界限，我喃喃不成语，竟无言以对。他缓缓擦掉我脸颊上的泪水，“明日，我送你去一处地方。”

　　次日清晨。
　　胤禩早早去上早朝。我直睡到日上当午，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酸痛，撑着穿好了衣裳，净了脸，看见镜子里嫣红肿胀的唇。
　　回想起他昨夜的粗暴和温柔。似惩罚似心痛，仿佛所有的歉意和情义都融入其中，轻啜浅啄，留下片片红印。
　　“玉儿姑娘。”云哥轻唤，我回过神来，瞥见她一抹隐去的笑意，才发觉自己一直用手指无意识地摩娑着嘴唇，连忙捋了捋前额的刘海，故作镇定地问道：“怎么了？”
　　“贝勒爷走时吩咐，姑娘起来之后，让奴婢陪同姑娘一起去趟风荷苑。把姑娘要的东西搬过来。”
　　收拾行李么？我的东西也确实都在那一处，我把梳子放下。“那就走吧。”
　　“姑娘且等等。”云哥跑到外面端了膳食回来，“贝勒爷吩咐，让姑娘用了膳再过去也不迟。”

　　风荷苑里原有的几个人还在，玲珑见我和云哥进来，连忙迎上来，“姑娘这会子就来了？姑娘且看看，还有些什么要打点的，只管吩咐便是。”
　　我看了看屋里的人，没有珍珠。从前总是珍珠来打点我的起居，我总觉得玲珑心思太活，话又多……思及此，不禁微微感叹。
　　玲珑立在一旁等我说话，有些惶恐的样子。至于珍珠的下落，不打听也罢。我走到床边，见我从宫里带来的物什，这屋子里我曾经用过的东西也都包好放着。我看了一眼，转头对玲珑说：“也没有什么要带的，横竖是几件衣裳罢了，倒叫你费心收拾了。”
　　玲珑连忙半福，“姑娘说哪里话。这本就是奴婢的本分。”
　　我拿起良妃给的一只镯子，并一些碎银子，拉了她的手出来放到她手上。“这……”玲珑抬起头看，“我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镯子是主子给我的。你这些日子在这里辛苦了许久，我也没什么好给你的，这镯子就当我的谢礼。这些银子，给苑子里的人分了吧。”

　　玲珑见状，急忙推搡说着不敢。我把镯子和银子放在梳妆台上，叫云哥领人拿了东西，回去书房不提。

　　到书房前，迎头撞见卫麟。他连忙侧身立过一旁，我走过去问道：“可是贝勒爷回来了？”
　　“是，爷吩咐卑职去府外办事。”
　　“那不耽搁你了。请先走吧。”我往外一让。
　　“请姑娘先行。”他不肯挪动，倒成了我俩对立相让。我心里好笑，只好说：“既然你不愿先走，那只好我先过去了，可不能误了你的差事。”
　　“不敢，不会。”卫麟微低着头，言辞简洁，身如青松。我领着身后一批人，大包小裹、浩浩荡荡地走过。
　　偶然一回头，正撞见他看向这里的眼神，我身子一顿，他眼神一闪，旋身离开，竟像是我的错觉。

　　回到书房，胤禩正伏案疾书，抬眼看见我进来，手里不停，嘴上说道：“你去换件衣裳，等我忙完这些，就陪你出去。”

　　我突然有些气愤，他竟说得如此轻易毫不留恋。顿时心里有些别扭，也不回话，回内室换了男装，坐在桌旁，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杯沿，心头一片空茫。
　　“怎么不出声？”胤禩一进屋，坐在我对面，握了握握玩杯子的手，又碰了碰我额头，“怎么精神不大好？身子不爽利？”我抽出手放在袍子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他弯腰凑过来小声说道：“不走了吧。”我抬头看见他一脸得意，用力撞向他的额头：“走！哟……就走，怎么不走，反正你也不稀罕。”
　　“呲……疼，别撞了，看把你疼的。”他伸手擦我挤出的眼泪。
　　我捂着脑门儿直抽冷气，他那是什么脑袋啊，撞得我头嗡嗡的疼。索性抓过他擦我眼泪的手，扑到他肩膀上蹭过去。“你这是什么破衣服！蹭的人眼睛疼。”

　　“赶明儿就换，再不穿这衣服了。”
　　“不行，你把它给我，我回去把它剪成布条，做拖把。”
　　“做拖把？什么东西？”
　　“你管我，我说是拖把就是拖把。”
　　“好，就是拖把。”
　　“胤禩……”
　　“嗯？”
　　“我舍不得……”
　　“那……还要走么？”
　　“嗯…我想好好想想……”
　　“那我等着你。”
　　“我要是想不好怎么办？”
　　“你说的，叫我去抓你回来，忘了？”
　　“嗯，你记得一定抓我回来。”
　　“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