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道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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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修吓了一跳，不明白康熙怎么在这里，还是海珠反应快，立刻下跪给康熙请安。她轻轻拉了拉子修的袖子，子修也赶紧跪下，说了声“皇上吉祥”。
康熙脸色不善，旁边的纳兰明珠更是无奈又焦急，这下好了，指不定皇上又要重罚容若了。
康熙走到子修面前，问道：“你是来看纳兰容若的？”
“回皇上，奴才是来看他的。”子修照实说道。
“哦，那看得怎么样了？”
“奴才……看过了，正准备回去……”子修直了直身子，怀里的东西突然掉了出来，海珠暗叫一声不好，那是子修包着点心的绢帕。
那包东西咕噜噜往康熙脚边滚去，还好死不死的散开了，点心落了一地。
子修咬紧下唇，知道自己这次完蛋了。纳兰明珠更是差点捂住眼睛，不想看接下来的场景。
康熙弯下腰捡起一块糕点，道：“金糕？原来子修是给他送吃的来了，朕记得昨日说过纳兰容若三日不能进食的吧？”
他的语气不温不火，平淡的像在聊天，然而大家都知道，他这是生气的表现。
子修嗫哆道：“奴才……是奴才的错，容若并没有吃东西，皇上要罚就罚奴才吧。”他真想给自己一巴掌，什么东西不掉偏偏把糕点掉出来。
康熙将金糕扔在地上，众人都是一颤，只听他冷哼一声，道：“你以前说过什么是不是都忘了？你就跪在这里给朕好好反省一下吧，没有朕的命令，不许他起来。”他又看了海珠一眼，道：“你还不回去，想陪他一起跪？”
海珠哆嗦了一下，跪了安，急急忙忙出去了。
子修一个人跪在原地不敢动弹，康熙在他面前走了几圈，道：“跪到一边去，不要挡着路了。”
子修又往旁边跪了点，康熙看他一眼，转身往前厅走去。他怕他再留在这里会不忍心，会改变主意让子修起来。
夏日的阳光热辣辣的，晒得子修满脸都是汗水，子修跪在那里不敢动，任汗水顺着脸颊划下来。他看着被康熙扔掉的金糕，心里一阵难过。
他还记得曾经对康熙发过誓，他说：“奴才以后再也不对您说谎，奴才只一心一意对你……”可是他觉得这次不算欺骗，毕竟，他们只是出去游湖……他背着康熙给容若送吃的，那也是迫不得已。
不，他摇摇头，就算是迫不得已也是一种欺瞒，他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里只想着怎么能帮到容若，完全没想过康熙知道了会怎么样。
可是……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容若受苦啊，这又不是容若一个人的错。
子修的心很乱，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他想，他真的需要跪在这仔细思考思考。
不多时，他的衣服已经完全汗湿了，汗水顺着脸颊滑落至下巴，然后滴落到地上，就连守在容若门口的小太监看了都心生不忍。子修只觉得头昏脑胀，然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床上，屋里空荡荡的，显得落寞而无生气。他艰难地爬起来，觉得嗓子干得要命，提起茶壶看了看，发现里面是空的。
他无奈地皱着眉，心想康熙这次是真的不理他了。若是以前，康熙一定会派人给他诊治，会派人照顾他。他苦笑一声，倒在床上继续睡觉。
半响，房门被推开了，子修听见有人问到：“子修，醒了吗？”
是师父的声音。
他爬起来，看着程礼手上端着一碗药，热乎乎的还在冒烟。他心下感动，喊了声：“师父……”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礼坐在床边，摸了摸他的脑袋，道：“赶紧把药喝了，你原本就还在发烧，现在又中了暑，唉，你这孩子，怎么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子修感动地想哭，接过程礼手中的药碗，几口就喝光了。
程礼道：“再休息一下吧，一会儿我给你拿点吃的过来，不要想那么多，知道吗？”
“嗯。”子修点点头，虽然师父不说，但他知道，康熙必然是还在生气。他想，也许这次道歉都没有用了。
次日早上醒来，他觉得身体好多了，嗓子也不干了，看来昨天的药确实有效果。他不敢再去容若那里，也不敢去皇帝那里，于是又去了御膳房。
“哟，这不是林御厨吗？今天不去伺候惠嫔娘娘和皇上了？”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子修看了看，发现是与他斗菜的赫舍里.雪松。
子修知道他在挖苦自己，也不生气，说道：“惠嫔娘娘和皇上都有人伺候。”
“哦，这么说来，他们是嫌弃你不要你了？唉，你说这人啊，还真是摸不准啊，以前那么风光的林御厨，如今被人嫌弃了，呵呵，说出去都没人相信啊。”赫舍里.雪松阴阳怪气地大声嚷着，吸引了不少御厨和太监过来看。
子修觉得十分不自在，却又不好直接走开。
然后他就听见有人帮腔道：“可不是吗？听说林御厨昨日跪在太阳底下晒晕了，啧啧，不知道是真晕还是假晕啊。”
又有人说：“你们看林御厨细皮嫩肉的，肯定是真晕啊。”
子修知道他们是在调侃自己，而自己嘴又笨，肯定说不过他们，于是便想离开，他说道：“对不起，请让一下。”
“林御厨想去哪儿啊，去告状吗？皇上怕是不会见你了，你以为你还是以前受宠的林子修吗？我告诉你，你已经不是了，你只是最低等的一条狗，谁都看不上你。”雪松越说越来劲，最后甚至拿手指戳子修的脑袋。
子修脸憋得通红，他正想说什么，忽然听到一声厉喝：“都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回去做菜！一会儿耽误了晚膳你们担当得起吗？”
众人一哄而散，只留下子修呆愣愣地站在那里。程礼走到他面前，道：“你也快回去吧，病养好了就来御膳房干活，其余的不要多想了。”
“师父，”子修委屈地喊了一声，道：“我并不在意他们说的话，但是一想到皇上不理我了，我真的很难过。我不是想着要依靠皇上得到什么，我只是……觉得跟他一起聊天很开心，我觉得我们是朋友。”
程礼捂住他的嘴巴，道：“这种话岂能说出口？要是被别人听见了如何是好？朋友……以后千万别再说要和皇上做朋友，知道吗？”
子修点点头，道：“我不会再说了，是我自己想错了，我只是个普通的小御厨，以后不会再想这些了。”
“你能这么想就好，好了，快回去吧。”
子修闷闷地回到自己屋里，开始反思与康熙在一起的时间，他觉得，康熙是挺在意他的，但是他不知道康熙是否当他是朋友。他想，也许康熙只是把他当成无聊时解闷聊天的对象。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他是那么普通，那么渺小。若不是因为小时候与康熙见过面，康熙一直记得他，他一定像其余御厨一样，也许到死都默默无闻，连见都见不到康熙一面。
康熙是大清朝的皇帝，而他只是个小御厨，他怎么敢想着跟皇帝做朋友？康熙这次没杀他估计都是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毕竟，容若都被他惩罚到饿了三天。
也许，这些不堪实际的想法真的该抛诸于脑后了。
可是他还是很难过，他不知道康熙是怎么想的，反正在他心里面，是十分惦记与康熙在一起的日子的。
子修想，就算以后不再见康熙，他也不会忘掉那些与他在一起的开心日子。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苦难生涯才刚刚开始，没有康熙做靠山，他真的不值一提。
两日后，子修病好了，他又回到御膳房工作，他不在的这几日，惠嫔的饭菜都由雪松负责，现在他回来了，雪松也没有丝毫要让贤的意思。
子修也不跟他抢，只是帮程礼打打下手。程礼让他不要担心，兴许过几日惠嫔就要重新让他做菜了。
“林御厨，看你这么闲，不知道能不能帮我把膳食送到‘烟波致爽’去啊？”雪松将装好食物的食盒递到子修面前，笑着说道。
子修一愣，他可没忘记这个雪松是怎么嘲笑他的，现在怎么会这么客气的让他送膳食？而且，一般不都是各宫负责膳食的小太监过来领食物吗？
见他不答话，雪松又道：“今日负责膳食的小太监生病了，本来说让我直接送过去的，可是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还要负责惠嫔娘娘的膳食，实在是走不开，所以只能麻烦你了。”
子修想了想，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他现在确实很闲，于是说道：“可是我还不知道这膳食是送给谁的。”
雪松拍了拍脑袋，懊恼道：“哎哟，你看我这记性，这是给皇后娘娘的膳食，皇后娘娘住在‘烟波致爽’正殿左边的小院，就在皇上的旁边。”说到这里，他还特意看了看子修的表情，却发现子修面色十分平静。
子修道：“那好吧。”虽然对皇后的印象不太好，但他觉得自己只是送膳食而已，皇后应该不会为难他，于是就答应了。
雪松感激地一笑，将食盒递给了他。子修心里有些疑惑，皇后既然与皇帝住在一个地方，为什么膳食还要分开吃？不过又想到康熙喜欢自己用膳，又觉得这很正常。
他提着食盒朝‘烟波致爽’走去，所过之处都是绿树成荫，倒也不觉得有多热。不多时，他就到达了目的地。小太监通报之后，便带着他进去了。
皇后住的小院景色怡人，一进去，便感觉到凉意拂面，炎热燥气大减。子修提着食盒小心翼翼跟在小太监身后，也不敢过多打量周围。
进了屋，他看见皇后坐在主位上，一名宫女正给她打着扇子。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给娘娘请安。”子修跪地行礼。
“小圆子，把膳食给本宫拿过来。”雪珊吩咐一旁的小太监，也不叫子修起来。子修把食盒递给小太监，依然规规矩矩跪在那里。
小圆子把膳食一样样摆在桌上，雪珊慢悠悠跺过去，看了眼膳食，然后让小圆子试菜。小圆子每样都尝了尝，然后脸色变得很古怪。
雪珊道：“如何？”
“回娘娘，这膳食不能吃。”小圆子答道。
“怎么说？”雪珊眉头一皱，问道。
“娘娘，这林御厨明显是想害娘娘，奴才刚才每样菜都尝过了，不是咸就是酸，要不就是涩，根本没法食用啊。不知这林御厨安得什么心？”
雪珊把桌子一拍，子修吓了一跳，只听雪珊说道：“大胆奴才，你这是想要本宫的命吗？竟然拿这样的东西给本宫食用？”
子修道：“奴才冤枉，这膳食并非奴才所做，奴才只是负责帮赫舍里御厨送膳食而已。”
“哼，伶牙俐齿，居然还狡辩。赫舍里御厨给本宫做膳食多年，本宫会尝不出这不是他做的菜？说，你居心何在？”雪珊厉声呵斥，旁边摇扇子的宫女吓得一愣，然后又继续摇。
子修心里有些急，他说道：“这菜真的不是奴才做的，娘娘可以派人去御膳房询问啊。”
“碰”的一声，雪珊将一盘菜扫到了地上，菜汁溅了子修一身，子修不敢动弹，只得生生忍下。他心下委屈，却知道说出来也没用，皇后根本就不听他的解释。
“你要是觉得本宫冤枉了你，你可以自己尝尝这些菜，尝啊。”她斜眼瞥着子修，看见这个人跪在自己面前她就产生了报复性的快.感。
子修看着地上的菜，他认出了那是五彩牛柳，五彩牛柳色泽鲜艳，红红绿绿，看起来十分美观。他手动了动，终究没有捻起地上的菜。
不是他不怕皇后发怒，而是自尊不允许，也许在宫里讲自尊很可笑，但他依然不允许自己的尊严被人践踏。
雪珊似乎料到这个结局，她冷笑一声，道：“看来本宫要让人帮帮你，小圆子……”
那个叫小圆子的太监得到命令，于是又叫进来两个太监，那两个太监一把将自行摁在地上，子修挣扎了半天没有都挣脱开。他有些愤怒地看着雪珊，雪珊却回他一个冷笑。
子修明白了，今天这事是雪松和皇后串通好来陷害他的，他虽然不聪明，但是如果到现在都还不明白的话，他就真是无可救药了。
只是他不太明白，他只是个小御厨而已，犯的着让皇后这么费心思吗？
正在他瞪着雪珊时，小圆子已经抓起地上的菜往他嘴边送来，子修使劲一拧脖子，菜全洒倒了摁住他的小太监手上。那被洒了菜的小太监一怒，一把将子修的脸掰了回来。
小圆子故技重施，子修道：“士可杀不可辱，娘娘，你今天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屈服的。”愤怒之下，子修也不称自己奴才了，他实在是太冤枉，竟然莫名其妙被这么对待。
雪珊一拍手，小圆子和两个太监都停住了，只听雪珊道：“好你个刁奴，看来本宫今日得好好治治你了，你不是手巧吗？那本宫今日就砍了你这双手，看你还怎么做菜？”
子修一惊，想不到皇后竟然这么狠毒，她也不过十六七岁，居然这么不把人命当回事。见他变了脸色，雪珊只觉得大快朵颐。
子修道：“娘娘，奴才并未做错事，不知道娘娘为何要剁掉奴才的手？”
雪珊道：“你给本宫做出这样的菜，难道本宫不该罚你？砍你一双手是给你面子，要不是本宫心情好，砍的可就是你的头了。”
子修脸色惨白，他握了握拳头，然后又不甘心的松开，难道他这双手今日真的保不住了吗？他试问自己没有得罪人，今日怎么就遭此无妄之灾？
这一刻，他深刻意识到后宫女人的可怕。这是他第一次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入宫做御厨。寻找第一百零九道菜？这个目标太远了，直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找到任何关于第一百零九道菜的线索。
他不想失去自己的双手，没有了手，他还怎么做菜？
“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本宫拖出去，砍了他的双手！”雪珊快意地看着子修，她早就看这个林御厨不顺眼了，现在没有皇上给他撑腰，她要弄死他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不过她不打算让他那么快死，磨去一个人求生的意志太最好玩不是吗？
子修愤恨地盯着她，最后化成满目悲哀，一个心肠如此狠毒的女人，是注定得不到幸福的。
两个小太监将子修拖了出去，将他的双手死死压在外边的石头上，小圆子拿出了砍刀，刀锋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寒光。
子修看了一眼小圆子手中的刀，心里已是一片死灰，他想，他的厨艺生涯就要在今日断送了。
小圆子挥起砍刀，道：“林御厨，你可不要怪我，这都是你自找的。” 然后一刀砍了下去。
子修闭上眼睛，等待末日的到来。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道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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