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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倦鸟余花 ...

  •   雅室之内的人纷纷互望了一眼,除了殊颜不明就里,其余全都是一副胸有成竹,早有准备的模样。
      片刻之后,雅室的门被再次推开了,映入眼帘的却是风湛雨英挺潇洒的颀长身影。他步履无声,走路的姿态宛如神诋,优雅且蓄满力量,照例是一身青衣,腰间别着温润剔透的碧□□箫,脸上依旧戴着狰狞可怖的鬼面具。虽然眸中隐现着一丝笑意,让人不自觉忽视了其中致命的危险,但那笑意背后潜藏的深邃却稍微泄漏了让人不敢逼视的威严,不过极朴素的打扮,却怎么也掩不住浑然天成的雍容气度。
      “多谢几位大人相助。”他扫了一眼雅室内的众人,微微颔首算作是问候。“若有委屈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何来委屈不周之说?!”于廷益缓缓起身,一反方才那忧心忡忡的愁苦相,满脸赞赏地朗声大笑:“七公子侠义心肠,为我大明出力甚多,实乃侠之大者,人中君子!待此仗得胜之后,廷益定然会将七公子之义行如实上报皇上,予以嘉奖!”没错,若不是有眼前这男子鼎立相助,只怕他如今还在为许多闲杂之事忧心烦恼,哪里能全力督师备战?
      “风湛雨身为大明子民,为国为民略尽绵薄之力乃是理所应当,并非贪求奖赏。”风湛雨语气淡然,不卑不亢。虽然是在与于廷益说着话,可他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素衣落座的角落。当素衣装作不经意地避开与其对视的目光,他的深沉黑眸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随即毫不避嫌地走到她身边落座。
      “公子,那细作已经逃走了。”须臾,蔺寒川满面笑意地回来了。对于细作逃走一事,他似乎还颇有几分得意之色,挑起眉头,脸上没有任何错愕的表情,笑意盈然地露出一口白牙。天气明明就已经分外凉爽了,可他手里的桐骨折扇却还是悠闲地摇个不停。
      “可有派探子跟上?” 风湛雨平静无波的黑眸陡然一眯,光芒转为冷冽,虽然语气不愠不火,但看起来仍有些摄人。
      “公子放心。恪海已经带着几名追踪术一流的兄弟跟上去了,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绝不会有丝毫差错。”蔺寒川自信满满地点头,端起那上好的青花瓷壶,恭恭敬敬地再次为众人一一斟满茶水,一簇兴奋的火苗在眼底燃烧。“这次,哪怕是跑了和尚,也决计跑不了庙!”
      “那最好!”风湛雨端起茶具,看着那色泽清浅的茶水,语调颇为冷淡,深邃的眼中闪动着冷酷肃然的光芒,全身隐隐散发着凌厉的杀气,犹如浴血森罗殿的鬼魅。
      就在这一切发生之后,殷心与素衣都仿似早已得知一般,并不曾惊奇,倒是殊颜不解地搔搔头,又看了看众人,最终也没有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她终于忍无可忍地干笑两声,圆亮的眼儿偷偷瞄着蔺寒川,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些什么端倪来。
      “大战临近,瓦剌的细作为了探得大明军机,也越发无孔不入。”于廷益一早便看出殊颜是被蔺寒川捉弄得最彻底的一个,遂面带微笑地向她解释方才的一切:“也先虽已率兵返回了瓦剌,但他恃仗着太上皇在其手中,飞扬跋扈,野心勃勃,绝不会就此甘休。如今,京师的布防还未完全,为了以防细作在探不到军机的情况下生疑,所以,我们便给他们一些‘消息’。”
      没错,近日以来,京师防范戒严,为数不多的细作很难探知到有用的消息。不过,这也绝非纯然的好消息,七公子说得没错,为今之计策,最好便是让也先疏于防范,不至于在京师布防还有漏洞之际便来攻城,若被那些细作察觉了大明的用意,促使也先提早反攻,那,这场备战还不够完善的仗必定会沦为苦战!
      见殊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蔺寒川随即便接过话尾,嘴角邪邪一勾,黑眸闪着非凡的光亮:“兵部府衙,他们自然是进不去,可却也留意到了我等时常在其间出入。”他收起折扇,故意啧啧有声地叹息着:“今日,我们相约在此集会,实则是布下连环局,请君入瓮,不仅要借他们的口将‘消息’流传至瓦剌军营,也正好探知细作的老巢,将其一网打尽!”
      “你们的意思就是说,你们老早就串通好了?”殊颜的干笑被僵在了脸上,细致的小脸微微有些抽搐。
      “你觉得呢?!”殷心忍俊不禁地掩唇轻笑,即使是再迟钝的人,从那笑意之中也能窥出些答案了。
      殊颜愣了半晌,才知道自己被眼前这群人合伙捉弄了,气得眉毛都快拧成一团了。虽然不悦,可又不好明说,她只好撅着嘴朝素衣低低抱怨:“衣姐姐,他们坏心也就罢了,怎么你也不提醒我一声?害我像个傻瓜似的!”
      “细作方才一直在门外窥伺,若是贸然将一切说明,必然会前功尽弃,打草惊蛇。”素衣双眸晶亮,隐于白巾之下的脸上似乎也有着笑意:“不过,四儿,你也别生气,我和殷心姐之前也并不知情,若非蔺二当家方才向我们暗示了一切,只怕,我们也和你一样被蒙在鼓里。”
      “他哪里有什么暗示?!”殊颜颇觉委屈地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又细细思索了一遍,仍旧没有想明白这所谓的“暗示”被包含在那个细节以内。“他方才不过是废话了一通,东拉西扯些有的没有的。”
      话一说出口,众人都忍不住轻笑,就连风湛雨也是不住地摇头。见这情景,殊颜窘得眼儿都红了,眼看就快滴下泪来!
      殷心见殊颜窘得快哭,这才敛了笑容,正色地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明白。“一者,京师之中有瓦剌细作之事我等皆是心知肚明,向来与我们在兵部府衙相见的七公子,今日却莫名其妙邀我等齐聚在如此招摇之地,本身就事有蹊跷!第二,云杯里的分明是茉莉清茶,可蔺二当家非说里头盛的是产自喀尔喀杭海山的名茶。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瓦剌气候恶劣,根本就不是产茶之地,怎么可能出产极品好茶?这岂不是子虚乌有之说?我想,他是在变相地提醒我们,这附近有瓦剌的细作出没。三来,他说这茶叫‘不可说’——何为‘不可说’?有何‘不可说’?我想,这也必然是在向我们暗示,隔墙有耳,今日绝不可说实话。”说到此处,殷心朝蔺寒川盈盈一笑:“一番浅见,让诸位见笑了!蔺二当家,却不知我所说的对么?”
      “殷心姑娘真是冰雪聪明!”蔺寒川“哗”地一声抖开折扇,笑得俊美而邪气。他不怀好意地瞥了殊颜一眼,撇撇嘴,啧啧叹息。说实话,这小人儿楚楚可怜的模样倒真有几分动人,可就是平素性子太烈,粗鲁无礼,有如五月里的一锅爆姜,呛人得紧!“相较之下,某些人就似乎……”他刻意拖长尾音,不将话说完。
      “喂!你——”殊颜脸色愀然一变,被气得直想破口大骂。这倒灶的瘟生,他方才那表情分明就是在向她挑衅!“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不过是在为大名鼎鼎的无相居士慨叹一番。”蔺寒川不痛不痒地耸耸肩,似笑非笑地弯了弯唇,轻咳一声:“分明都是他的徒弟,为何却相差如此之大?难道说,这就是天资有别?!”
      “你!”殊颜用力咬着唇,眼眸中迸出愤怒的光芒,怒气在身体澎湃着,甚至可以听见骨骼因为极度的紧绷而闷闷作响。
      就在她濒临发作的前一刻,风湛雨慢条斯理地开口打着圆场:“四儿倒也不必介意,总需要有那么个不明就里的人,这戏方才能够以假乱真!”
      话一出口,众人又是一真闷笑,却也适时缓解出了殊颜的怒气。她狠狠剜了蔺寒川一眼,决定看在七哥的面子上,不与这卑鄙小人逞口舌之快。
      于廷益笑看着这一切,不失时机地借着轻松的时刻说出自己一直以来便想说的话。“当今皇上知人善任,拔擢贤才,七公子何不入朝为官,助吾皇造福百姓,安定天下?”是的,虽然他与朱祁钰相交不深,但却看得出,这景泰皇帝绝不像其兄长那般昏庸,若能招揽风湛雨以及弑血盟中的有能之士共同辅佐,必然可以成就一段明君贤臣的佳话,开创大明盛世!
      “多谢于大人美意!”风湛雨似乎早就得知于廷益有此想法,仅只慵懒随兴地一笑,可犀利的双眸中却透着睥睨尘世的傲气:“不入朝堂,自是白衣卿相,高官显爵,名利富贵不过都是身外之物,过眼云烟,风某只求自在自为,与红颜知己畅游世间便可!其他于我而言,不过累赘。”说到动情之处,他的手悄悄滑到桌下,牢牢抓住了素衣的手。
      那温暖的手掌将她的手细细包裹起来,掌心中的热度仿似烧灼在心尖,素衣的脸不由自主地一下就烧热了,白皙的脸迅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好在脸上覆着白巾,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七哥身上,没有人注意到了她此刻的窘迫。她暗暗抿抿唇,只得任由他抚弄着她的手,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只当什么都不曾发生。
      话一出口,无疑等于直接拒绝了于廷益的盛情。雅室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那么一点尴尬了。
      “既然人各有志,我也不便勉强。”好一会儿,于廷益才开口应道,风湛雨也不再回话,只是悄悄握紧了素衣的手。
      “想必厨房已经将菜品备办齐全了——”蔺寒川一见此情此景,立刻忙不迭地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请各位移驾隔壁的‘醉仙阁’,尝尝这五芳斋的招牌菜吧!”
      众人纷纷起身,素衣也要随着起身,可风湛雨却紧紧握着她的手,坐着一动不动,害她有些踌躇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殊颜有些奇怪了瞥了这两人一眼,正想开口,却被殷心给一把拉到了一旁。殷心唇边绽开一丝会意的笑,凑到殊颜耳边小声地说了些什么极具震慑力的话,只见殊颜成功地被转移了注意力,惊讶地张大嘴,瞪大眼,直到被殷心给拉出了雅室也还没有回过神来!
      “素衣,你的身子好些了么?”待得众人都陆陆续续出了雅室,风湛雨才低声询问着坐立不安的素衣,将她玉雕一般的手裹于自己掌中,抚摩纤柔的手指尖因长年弹琴而形成的点点厚茧。
      素衣用眼角瞥到一向爱捉弄人的蔺寒川为她与七哥将门掩上,顿时没由来地窘迫起来。“好多了。”她有些紧张地抿抿唇,想要从风湛雨的掌中抽回自己的手,可无奈,他握得太紧,以她的力道,根本就没有办法将手顺利抽回。“七哥,你能不能放开我?”她软语恳求着,虽然嘴上说着希望他放开,可他掌心里的热度熨帖着她的微凉的手,也捂暖了她的心,让她有些矛盾地泛起了一丝不舍。
      “你在害羞?”他含笑轻问,低沉沙哑的声音温柔得让人骨头就快酥了。他犹如猎食的野兽,徐徐贴近她的身子,冷不防一把揽住她的腰。“你是我未来的妻子,夫妻之间亲昵些有何不可?”这下,不止是抓着她的手,他更是霸道地将她紧紧箍在怀里,温热的鼻息在她敏感的后颈处轻轻抚过,令她抑制不住羞怯的颤抖。
      素衣被他紧箍着,只觉得热烫的男性气息从身后欺来,像最细密的网,将她围困在其中,让她挣扎也不是,顺从也不是。
      羞涩倒也是其次,若是挣扎,七哥会不会气恼她不懂情趣?可若是顺从,却又有违礼数。尤其是那日与七哥在树林中一时情难自禁,不想却被师父给瞧个正着。虽然师父事后没有多说什么,可却时不时借故提醒她名节与礼教,足让她心底羞愧不安了好几日。
      “可我们毕竟还没有成亲。”她底气不足地细声道,突然没由来地想起那晚朱祁钰曾对她做过的一切,曾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顿时心里涌起难言的复杂情绪。
      是呵,纵然是情非得以,可她的确是与另一名男子有了肌肤之亲,虽然不曾失了贞洁,可她毕竟是对不起七哥呵,哪里还配说什么名节与礼教?
      “那我明日就娶你,可好?!”风湛雨似乎并不知道她心中如今翻涌的何种苦涩滋味,只是轻轻靠着她的后颈,闻着她身上清幽的竹香,冷不防抛出一个注定会掀起轩然大波的决定。
      他这突如其来的决定令素衣浑身一僵。
      “七哥……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她嗫嗫嚅嚅地开口,神色有些犹豫,已不复平日的冷静泰然。
      要嫁给七哥,那当然是她梦寐以求的事,可师父应该不会轻易同意她与七哥的婚事。若是罔顾师父的感受,执意要马上嫁给七哥,是不是太不孝了?!毕竟,师父也教她养她这么多年……还有姑姑,姑姑也还不知道七哥的事……
      “你不想嫁给我吗?”见她有些迟疑不决,风湛雨掰过她的身子,黝暗的黑眸子笔直望入她的眼中,轻轻划过一丝落寞。在那执着的深邃之中,只藏著专属她一人的温柔与缱绻。
      素衣清清楚楚的看见了那丝落寞,不由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否认他错误的揣测,他已经又径自开了口:“前些日子我正忙着追捕瓦剌细作,听说你受了风寒,也不曾抽得空闲来探望你,你可是恼我了?”他问得很认真,没有一点调侃的意味。
      “没有。”素衣有些心虚,不敢看他的眼。
      她的神情有些慌乱,并没有逃过他犀利的眼。“真的没有?!”他微微眯起眼眸里迸出意味深长的光芒,语调微微上扬,兀自带着浅浅的笑意:“那你为何一直不肯抬头看我?”
      甫一进来,他就发现她有些不对劲,平日,她在众人面前纵然面皮薄,可却不曾像今日这般逃避他的目光。她向来有事都是搁在心里,不肯坦白说出来,今日这情景,想必她一定是有什么事刻意瞒着他,才会这般不自然。
      “我、我……”她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
      见她这副左右为难的模样,知道即使要问也决计问不出个所以然,风湛雨轻轻叹了口气,将话题转移到其他地方。“这架琴,你可喜欢?”他指着桌上那架精致的七弦丝桐,低哑的言辞中满是宠溺。
      素衣看着他映出自己容颜的瞳眸,微微有些惊诧。
      “这琴是七哥要送我的么?”她怔怔地看着那架琴,突然想起蔺寒川之前调侃的那番话语来。其实,她早该猜到着琴是七哥送她的,可当时,她一心疑惑着其他事,竟然没有回过神来,如今,只觉得有些懊恼自己。
      “这琴名唤‘长相思’。”
      风湛雨语意淡然地开口,那暗哑低沉的声线,缓慢温柔如水,淌过她的心田。
      长相思?
      琴丝便是情思,琴曲便是情曲,这名字实在是太贴切了。
      素衣心弦颤动如风中落叶,无法自持,只能强抑住颤抖,低喃着:“长相思,真好。”那一瞬,眼儿有些热热的。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动情,风湛雨刻意挨近她的耳边,低低地询问:“什么好?”看似平静安逸的黑眸底,藏着内敛的风采。
      素衣沉浸于喜悦之中,不曾听出他话语背后潜藏的含义,只是直率地低应道:“琴好。”
      他微微眯起眼,对这答案似乎颇不满意。“是琴好,还是情好?”窗外的夜风拂了进来,扫过那双犀利的黑眸,稍稍垂敛于烛火的阴影中,让人看不清其中闪烁的光芒,可言辞却带着再明显不过的戏谑。“难道,人就不好?!”
      “七哥,你——”素衣羞怯地将脸藏到他的怀里,微烫的脸颊隔着衣衫,紧挨着他的胸膛,两心之间那细微的距离已经变得无形。她除了无奈还是无奈,不知七哥几时也效仿起蔺寒川来了。“你怎么也捉弄我?”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她心里才有了塌实的感觉。
      风湛雨的手落在她的腰际,紧紧将她揽住,不肯放开,低低的嗓音略带嘶哑,并不回答她娇怯的询问。“其实,这长相思一点也不好。”沉沉的声音如同最温柔的魅惑,浅淡的愁,那么凄婉,那么忧伤,似寒夜漆黑的梦中曾经一闪而逝的光亮。
      “为什么?”素衣静静的靠在他的怀中,安静地聆听他的心跳,心底有团火苗正在不断地燃烧。她无法说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既好像是甜蜜,又仿佛是忧伤。
      “若非长相离,何来长相思?”他涩涩地开口,低沉的声音极尽内敛,传入她耳中却似带着道尽繁华散尽,韶华逝去的恬淡苍凉。
      以手指轻轻卸下她悬挂于耳际的白巾,让那湛静却也娇羞的容颜裸呈在微凉的空气中。他修长的手指在花容月貌上停驻,流连着平滑而柔嫩的肌肤上那些蜿蜒而狰狞的伤疤。虽然那已经是早年的旧伤痕,但却仍是令观者觉得胆战心惊。“若是可以,我倒宁愿与你形影不离,不必长相思,别有相思意。”没错 相思乃是离别之情,即便凄美,却也无奈,若他有得选择,宁愿与她日夜相对,不要着相思也罢!
      轻触着那些伤痕,他的双眸深沉如渊,放任爱怜和宠溺在其间泛滥。
      如若没有这些疤痕,她的素衣该是个如何姿容过人的绝色女子?这样,以她的才学、见识,再加上她的姿容,该是多么完美?还记得第一次看见她,在紫云山的悬崖之上,她犹如一片轻盈的落花飘入他的怀中,便已是让年少的他初次尝到心动的感觉;秦淮河上的偶遇,她那兀自抚琴的淡定,清越的嗓音,还有那颗悲天悯人的佛心,犹如七宝莲池中最雅致的一株千叶宝莲,明曜日月,清净不染,在清风夜唳的夜中静静守侯。
      那是一种可望而不可企及的妩媚。那种妩媚,是半开半醉间的心魂诱惑,足以胜过世界上任何一个绝色美人。
      她的美不在姿容,而在气度。
      或许,俯仰轮回尘寰,也只有眼前这个女子配得上“气度”二字。
      而这个女子,注定是他风湛雨的妻子!
      他要做的,便是守护她一生一世,不让她再遭遇这般伤害。
      他言语中的涩然触动了素衣心扉深处的那根弦,婉转而冰凉,似冬日的冰晶,还未陨落便已融化殆尽,明明是无形无色,却狠狠地刺入胸口最柔软的地方,磨蚀一般带来浅浅的痛楚。“七哥,我都知道。”她轻轻开口,心底兀地有一丝酸涩,嗓音淡雅柔媚,一如梵唱:“若非如今国难当头,你我又怎会长相离?”
      他无声苦笑,默默地为她再度系上白巾。“素衣,答应我,一旦这场国难过去,我们便觅一处景致清幽之地,再不过问这凡俗世事,可好?”虽然只是个言辞淡然的承诺,可他极为认真,气息吹拂着头顶,虽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可话语中有着不容辩驳的执着。
      “七哥!”她静静靠在他的胸口,不过是软软的昵称,却已替代了所有回答。记忆中所有的琴声、箫声、歌声、风声、雨声、流水声,甚至虫鸣声,阴阴暗暗,深深浅浅,形形色色,全都混杂在一起,悲凉一涌而出,不可抗拒地纠结,变成他胸膛中沉稳的心跳。
      听她这么软语呢喃,他眼中的忧心总算是稍稍减弱了。“这几日,天气越发冷了,夜寒料峭,凉露似冰,你可要多疼惜自己的身子。”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磐石一般沉沉压向她的心绪。“若是再受了寒,我便要罚你了。”
      “罚什么?”她不经意地抬头,却看到他带笑的眸。
      “罚你——”他并不直说,凑到她的耳边将唇凑到她的耳际,低笑连连地细细咬她的耳朵,说着她这辈子从未听过的羞人情话,诱得她双颊犹如夏日里染了斜辉的白莲,透出一抹娇羞的胭脂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倦鸟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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