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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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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而行的马车里,穆延年一直絮絮的说。从西南的边塞风光风土人情,到军中日常训练,甚至将领中的打赌输钱,金屋藏娇也扯出来嘻嘻哈哈的讲给唐山听。
唐山静静的听,听到好笑的地方合作的笑,半点不问书房里发生了什么事。
穆延年说着说着也停了下来,仿佛词穷。半晌叹口气说:“陛下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
唐山同情的看着穆延年,本来英气勃勃的眉仿佛被清霜打过,深水似的黑瞳因困惑漾起薄薄的雾,湿润的诱惑的双眼连唐山都招架不住。
穆延年一掌拍在膝盖上,大剌剌的说:“想那么多做什么?!老子有仗就打有酒就喝有女人……唔……”
唐山抄起小几上的果子扔过去,堵住穆延年的嘴。他懒懒的说:“穆哥,你想想,半年前佑嘉皇后过世,这半年,陛下没有一天一刻不思念她,你我做臣子的怎能不体谅他?!”
穆延年吐出果子,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说想讨媳妇陛下就怒了,原来是这样!怎地不早告诉我?”
唐山用看呆子似的眼神看他,不屑回答。
穆延年又说:“不过,媳妇不讨就不讨了,亲近下美人总没错吧,我都在边关吃了半年沙子了,今天我们去…………”
“不去。”唐山斩钉截铁。
“哎~~小老弟,我听说花街新开一家天一阁,里面的姑娘……”
“哼哼,穆哥,御书房的地板不够硬啊。”
“小小年纪怎地说话阴阳怪气,都说不讨媳妇了,陛下肯定会理解我的。”
“不去!”
“啧啧,你是不知道…………”
不管马车里的唐山如何抗拒,被缰绳控制的马儿乖乖地朝着花街的方向矢志不虞地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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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朝的民俗文化繁荣。花街,勾栏,瓦市,草市一应具全。
花街自不必多说,勾栏是相公馆一条街,瓦市则是升斗小民看戏玩耍的娱乐街,逢年过节,热闹非凡,四方奇能异士在此展示自己的奇巧绝活,搏一个满堂喝彩。瓦市上兼有小吃买卖,并不做其他营生。草市在瓦市南面,做天下所有的买卖,尤其以粮食,布匹,药材及书籍为重。
嘉朝的帝都之城一宫室中轴线为整个城的中心,前后左右以四方之势延展开来。自古,嘉朝君主最重亲民。因此,城市上中下三种阶级的住宅区分界并不明显,即使是宫墙也修的很低。七百年前的开国君主告诫后世子孙:“一个国家的灭亡必然自内部起。如果在位的是明君,外族的入侵只会使君主与人民更加亲近,天灾只会使君主更加爱护子民;如果在位的是暴君,这个国家灭了也不妨。外族或者被天灾逼反的人民,无论哪一样,都是高耸的宫墙挡不住的。因此,这堵矮墙即是我永恒的劝戒。”
七百年来,宫室内只有过两次政变,而在这两次政变中,帝都的平民又发挥了重要的力量。一定意义上,这些平民不自觉的直接参与了他们本来无法选择的未来。
当唐山与穆延年的马车经过草市被拥挤的人流堵的几乎不能前进的时候两个人作为武将有种发自内心的感动与喜悦。
这两年边关不平,时有冲突,两位将军帐下的儿郎们不畏生死,不让寸土,保的就是这嘉朝这帝都这平凡的庸俗的幸福的人间烟火。
两人相视而笑。穆延年说:“我爹死的早,娘是靠在瓦市卖豆饼和娘娘糕挣钱养我长大。到我中了武状元,她却病故。”平静的声线中有深深的伤恸与遗憾。
唐山说:“子欲养而亲不待。可是穆哥,清明上坟你还有个去处,小弟却是天地间一个孤魂野鬼。”
穆延年嗤笑:“叫你娶妻你不肯,怪谁?”
唐山哈哈一笑:“除非有人比穆哥美,不然我就还真不娶了!”
穆延年为人豪爽,从不介意人调侃他美貌。此刻更是作沉痛自恋状,拍拍唐山的肩膀说:“唐家小子,你命里孤寡,一生无妻无子,可怜啊……”
唐山一拳挥过去,笑骂:“穆哥够狠,咒我无妻无子?!看拳!”
穆延年出掌挡开唐山的拳头,一脚踢去。两人一来二往,也不管是在马车上还是在旷野里,玩的兴起。
“咣当!”马车仿佛被重物砸中,晃了晃。“嗖”--一物从缠斗成一团的唐穆二人头上飞过,穿窗而来,穿窗而去。
这是怎么了?两人傻眼。
“咣!”马车又被砸中,摇了摇。
穆延年大声问:“九叔,怎么了?”
外面一把老嗓回道:“将爷,请和唐将军小心下来罢,这路是走不了了。”
唐山一脚踹开车门,旋身落地,穆延年跳下车与唐山并肩站着,环视四周。
好大的架势!只见街两头各堆了一堆铜器,小至铜镜--估计刚才从唐穆而人头上飞过的就是这个,大到香炉铜鼎。
两边各由一位半老徐娘带领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倌对峙,互相怒目而视。
因为马车闯入而暂停的战争重新展开。
“徐老三!你姑奶奶今天不信咂不了你个破店!小子们,给我扛过去咂!”
“尤家的老贱人,小心你脸上的粉,啧啧--你是没抹匀啊还是根本抹不匀?!我看你不行了,顶着张旱地样的脸也敢出来见人?我是比不了你--没你老没你丑没你胖,连手下的小子们都没你能赔钱,我怕死你了~~~~~呦呦呦,你有鼎我没有啊?!给我上,打死一个是赔了打死两个是平了打死三个那才是赚了,是男人都把劲给我使出来!”
唐山穆延年看着瞬间搅做一团的人马,觉得有股寒气从脚底窜上来。
两个老女人扯着对方的头发,龇牙咧嘴下着死劲,森森白牙恨不能咬断对方脖子,眼珠几乎迸裂出眼眶,脚下也不放松,胡蹬乱踹,指望能赚上一脚,踢死对方。
两边的小倌也毫不示弱,高的捶矮的,胖的扭瘦的,一点不输两家主母的架势。
勾栏街上围观者众,打斗圈内烟尘四起,漫骂喊杀声直冲天际,唐山穆延年对着场面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