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养成手册》竹溪有风

23、规则

　　毕竟还是受过良好的礼仪训练，西里斯最后也只是手颤抖了一下，然后他平稳地放下鎏金的茶杯，一脸诚恳地看着她：“想起什么了？”那声音听起来居然有些温柔，仿佛他是真的关心她一样。
　　奇莉娅平静地看着他，说：“其实，我和你根本没有关系，对不对？”
　　西里斯心惊，哈哈一笑：“你说什么呢。”心中又开始下意识地埋怨出了这个馊主意的凯瑟琳，她可以远远地看自己的笑话，而自己就得在这里当戏子做戏给她看。
　　他在心里给凯瑟琳又记了一笔账。
　　“不要撒谎了。”奇莉娅微笑，“你撒谎的时候，眼睛总是不敢看人。”她的笑容很淡然，“而且，我的记忆中，没有你。”
　　“你的记忆力有谁？”西里斯没有否认奇莉娅的话，反问着，那语气似乎在苦恼，自己很重视的人对自己说了谎，自己应该怎么做。
　　奇莉娅感叹着，脸上只是淡淡，说：“我记得我对一个人说，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然后，他点头了。我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大概是我不想看清。”
　　西里斯眨了眨眼，这样的回答完全不是他想要的东西。
　　但是，奇莉娅也没有说，自己想起来的，就一定是他想知道的。
　　失策，失策。他暗自想着，端起茶杯掩饰地喝一口。

　　奇莉娅含笑看着他：“我的真实身份，应该很卑微对不对？”
　　西里斯苦恼：“你又记起什么了？”
　　“记起来，我似乎会做很多事，不过，都是女仆做的。”奇莉娅笑的时候，眼睛微微眯起，仿佛一直猫。
　　西里斯忽然觉得心中有什么微微地被拨动了一下，不知名的情绪从心上被划破的伤口那里汩汩地流出来。
　　然后，他把伤口捏了回去，正准备开口，奇莉娅又抢了先：“我能去厨房吗？我想给自己做点吃的。”
　　西里斯无奈，询问过女仆之后，示意了马修公爵派过来监视她的安苏娜跟着她，才让她去了厨房。
　　等到奇莉娅一走，他立刻醒悟，今天的这一场交谈，自己完全是被她牵着鼻子在走。
　　谈话的节奏都在她手里。于是，他轻轻地就叹了一口气。
　　这样一个女人，真的是那个女仆吗？

　　他还记得那个女仆看着安德烈的样子，全神贯注地，仿佛用尽了所有的感情。
　　但是，醒过来之后，这个女人的眼中，这种强烈的感情消失了。
　　淡漠得仿佛整个世界都是舞台，而她是舞台下的观众。
　　这种感觉让西里斯感觉很不好，平白生出被冒犯的感觉。但是，谁都没有说。
　　伺候她的女仆们倒是和她相处得很好，却没有人发现这种情绪，都说她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父亲也问过这个女人的事情。
　　在听到那个蹩脚的借口之后，一面失笑一面迅速地冷淡了神情，最后又变回了那个公爵阁下：“如果她真的不肯说，让凯瑟琳和她签个契约，就算了吧。”
　　公爵阁下意味深长地说：“我们家毕竟不是教会的下属。”
　　这种事，好奇可以有，但是，不能成为全部。
　　于是，西里斯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凯瑟琳很快地同意了，但是传回来的话却另有一番说辞。
　　“这个女孩很聪明，就算是魔法契约，也终有控制不住她的那一天。既然这件事她想当做自己心底的秘密，我们不说，也许会让她心生愧疚，以后对我们家也多有帮助。”
　　西里斯不明所以：“你对她就那么看好？”
　　凯瑟琳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哥哥，我从来没有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那么欢快的元素反应。在她周围，那些元素因为喜悦，连我的入侵都可以不在乎。”
　　“她的亲和力，绝对是我见过的最高的。虽然她醒过来之后，这种感觉就消失了，但是，我相信我不会看错。”
　　西里斯沉默下来，随后默默点头。
　　无论如何，只要是对了这个家和这个家所庇护的人们无害，就没有关系。

　　晚餐的时候，马修公爵难得地赶回来和家人共进晚餐，而不是出席各种宴会。
　　公爵夫人脸上的笑容都真挚了几分。
　　这么多年，她和公爵之间的感情一直真挚如同往昔，这是西里斯最佩服自己父亲的地方。
　　在这个婚前婚后都将蓄养情人视为常态的地方，这样的感情，越发显得珍贵。
　　“所以你也想找到这样一个人？”公爵阁下将骨头剔出来，笑眯眯地说，“但是，我亲爱的西里斯，你不是我。你没有我的幸运。”
　　公爵夫人亦怒亦嗔地横了他一眼，妩媚多情。
　　“父亲，请允许我提醒你，我是你的儿子。请不要诅咒你儿子的妻子将来会给你儿子找个婚内的情敌。”
　　西里斯一本正经地回答，心中却有些惘然若失。
　　也许，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在远方等着自己吧。就像以前的奇莉娅对安德烈那样。
　　他相信奇莉娅今天说的“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事实上，最后她也差一点就做到了。

　　“亲爱的，家里换了厨娘吗？”吃完最后的甜点，马修公爵喝着淡酒问公爵夫人。
　　一旁等待着的安苏娜微笑上前送上饮品：“今天的晚餐，全部都是奇莉娅小姐做的。”
　　西里斯和马修隐蔽地交换了一个目光。
　　两个人早就感觉到了晚餐的每一道菜里，都藏着特别的东西，引诱得全身的力量都蠢蠢欲动，仿佛下一刻就要突破。
　　公爵夫人兴奋地叫：“真的吗？哦，她还病着，怎么能让她下厨。”
　　说着，她急急地站起来，带起一阵香风，往厨房挂过去了。
　　父子两人坐在餐桌旁，目光相接，脸上的笑容连弧度都一样的浅淡：“你也发现了？”
　　西里斯点头：“发现了。看起来，安德烈当初拿过来和我们作交换的东西出自她的手。只是不知道是特殊手法或者是……”

　　随手招来安苏娜询问过后，父子两人换到书房里，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东西都是厨房里有的，安苏娜的回答很肯定。中间几乎所有的过程都在她的注视之下。
　　其实就算没有安苏娜的回答，西里斯也几乎可以断定，这是一种特殊的手法了。
　　奇莉娅到这里之后，她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换过一遍，现在她的身上没有任何可以储物的东西。

　　“她在向我们试探。”西里斯说，“也许，是想用这个来作为回报。”
　　“这个小女孩，看起来可真不像一个小女孩。”马修公爵感叹地说，“比索菲亚公主还要老道。”
　　西里斯听到索菲亚的名字，头疼地呲了呲牙。
　　“你有什么看法，西里斯？”
　　“我们和她没有本质的冲突。”西里斯回答，“不如接受。”
　　马修公爵笑得像一只狡黠的狐狸：“为什么不干脆掌控在手里？”
　　“她的天赋很好，这是凯瑟琳说的。”西里斯漫不经心地说，“她曾经也是一个初级的学徒，入门，拦不住她。”
　　“那就杀了她。”马修公爵似乎并不放弃，随口说着这样狠厉的话。
　　西里斯笑起来：“我知道你不是这样想的，何必对我这样说。”他看着自己的父亲，目光中有一种纵容，“你是我的父亲，无论如何，就算是去了炼狱，我也总是跟着你的。”
　　马修公爵就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奇莉娅将那些自己没有见过的蔬菜瓜果捡了一些，偷偷丢进空间交给妮娜去处理。然后趁着转身的时机从空间里取出妮娜最近这些天种出来的替换掉。
　　安苏娜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天，目光却更多地落在院子里偶尔路过的侍卫身上，被厨房里的厨娘打趣了好久。
　　奇莉娅看着她们做来做去都是煎炸煮烤，最后敌不过自己的口腹之欲，上去夺了菜刀在厨娘们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开始给自己做吃的。
　　结果她什么都没吃到。
　　试吃的被厨房的人吃光了，最后还被撺掇着给那一家子做了晚餐。
　　前菜主菜配菜甜点一路做下来，奇莉娅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规规矩矩做一次正餐了。
　　她骨子里就不是个规矩的人。
　　就像是下一盘棋，别人总想着在规则里出奇制胜，她却只想着怎么超脱规则。
　　“如果这样，当心别人不陪你玩了。”有人这样劝过她，她没有听。
　　结果最后那个人真的不陪她玩了，他让她离开了那个世界，到了这里。平白无故地从自由人成了生命受制于人的奴隶。
　　也许这就是她破坏规则的代价。

　　不过，至少让她知道了，别人都在遵守规则的时候，你也最好这样做，反之，毫不犹豫地毁了这个规则。
　　她站在窗口，看着天空中点点星光，收敛起了心中所有的犹豫。
　　这是一场足够精彩的大戏，你是主角，所以，你不能退缩。
　　她在心中对自己这样说，然后开始盘算，如果说动维克家的掌权者，让她可以光明正大修习法术。
　　那样，她最后才有不陪规则玩的力量。

　　想了好久，等到月光如同水银泻地，清澈流动的时候，奇莉娅终于想好了说辞，转身准备去休息。
　　一转身，身后站着的人影，让她下意识地抬了抬手指。看清来人之后，她才按捺下那种蠢蠢欲动。

　　抱歉，回来得有点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