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山殇》小弋

3、二

　　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不由得苦笑了一声。被霍无忌这样虐待，已经一个多月了。我是在两年前被卖到霍府的。当时，我因为家里被匈奴人洗劫，又被随后的大火激出了火毒，外伤内忧之下，病倒在李娃家里，可是她狠心的父母，却乘着李娃出门为我抓药的时候，偷偷把早已病得奄奄一息的我从病榻上拖了起来，塞进了抬往霍家庄的轿子里，就这样，我迷迷糊糊中就成了霍无忌的人。

　　其实，霍无忌一开始对我很好，千依百顺，难以忘记他第一眼见到我时的惊艳表情，我也在心中默默感谢上苍，在我的父母双双离世之后，又赐了一个可以保护我的人，算了，做情人也好，做娈宠也罢，像我这种早已一无所有的人，要尊严又有什么用？只要他是真的爱我，我什么也不在乎。

　　可是，在那个满天星光的秋夜，我一觉醒来，发现他已经不在我的身边，外面院子里却有人在悄声说话，我披上外衣，悄悄走出房门，见到他站在院子中央，正压低了声音与家丁对话。
　　“少爷，老爷已知道了你在家里私养娈宠，正大发雷霆呢！”

　　“知道了！。。。。”

　　“少爷，墨飞这孩子虽然讨人喜欢，但你可不要太认真啊！”

　　霍无忌的声音寒冷如冰：“你担心什么，我只是跟他玩玩，等玩腻了，自然会打发他离开。”

　　冰冷的话语，如一把利箭，一下子就刺穿了我的胸膛，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假的，什么都是假的，他这般宠我顺我，原来都只是玩玩！我是什么？在他眼中，我只是一个玩偶。

　　天崩了，地陷了，我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抬头望望满天的繁星，仿佛无数嘲笑的眼睛，正笑我自作多情，痴人说梦。是啊，我太蠢了，以他的身份地位，又怎能奢望他和我厮守一世？

　　悄悄地回到房中，躺在床上，我尽量装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霍无忌回到床上，我任由他像往常一样轻轻将我搂在怀中，脑海中，却在飞速地旋转着。

　　我对自己说：“我要离开他。”

　　霍无忌家里有着十分厉害的机关阵法布置，霍无忌说，这是他家上代祖先为了抵御强敌，请高人设计建造而成的，一步踏错，就会引发机关启动，死得惨不堪言，所以我自从进到霍府，就几乎再也没有走出过院门，霍无忌也从不带我出门见人。所以我要离开，就必须先学会机关土木阵法之术，于是，我总趁着霍无忌不在的时候到西厢的隐玄斋去翻看竹简：《河图》《洛书》《连山》《归藏》《周易》，终于，一个月前，我完全参透了世间所有阵法的奥秘。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逃了出来。

　　最终，却还是被霍无忌抓了回来。

　　霍无忌发动了庄中几乎所有人马，在我逃出三百里地的时候，又把我抓了回来，被他抓住的那一瞬，我从他眼中见到了类似于受伤的野狼般的眼神。

　　从此，他的态度完全变了，对我非打即骂，这一个月来，我已记不清到底受了多少次伤，我现在唯一想的事情，就是快点死，可是，死对我来说，仿佛也成了一件奢侈的事，因为霍无忌说：“想死？想想你的李娃妹妹吧，你死了，我也让她活不成。”

　　就这样，我连死也死不了。

　　侍女紫绡推门进来，见我正浑身瘫软地躺在地上，满头长发铺满了一地，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把我扶到了床上，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温柔。

　　我不由得笑了起来：“紫绡姐姐，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紫绡叹了一口气，说道：“墨飞少爷，你就顺着少爷一点吧，他是嘴硬心软，你要是对他好一点，他也不会这样对你。”轻轻解开我的衣服，见到我左右双肋又多了两块青紫色的淤伤，不由得轻叹一声，一边为我敷药，一边偷偷地抹眼泪。

　　我忽地一把抓住紫绡的手，低声说道：“紫绡姐姐，你帮我做一件事好吗？”

　　紫绡双手被我牢牢抓住，登时羞得满脸通红，挣扎了两下，忽地低下头去，轻声道：“你。。。。你说。”

　　我将腕上的一串紫水晶手链取了下来，放在紫绡手心，说道：“你将这串手链送到李家庄李贵家里，他家有个女儿叫李娃，你只需将手链交到李贵夫妇手里，就说大难将临，叫他们带女儿快快远走高飞。他们见了这条手链，自然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紫绡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惊恐，惊道：“这。。。。这个不行，少爷要知道，我就死定了！”我哀求道：“姐姐，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在这里，我唯一能相信的人就只有你了。”

　　紫绡怔怔地望着我的脸，脸色由惊恐渐渐转为平静，又由平静渐渐转为温柔，过了半晌，轻声道：“好，奴婢答应就是。”

　　我喜道：“真的？”紫绡点了点头，将伤药等物收拾妥当，起身走向房门，回头道：“ 公子想吃什么尽管告诉奴婢，奴婢吩咐人去做。”我笑道：“谢谢姐姐。”紫绡脸上一红，转过头去，低头轻声道：“那位李娃姑娘很美是么？”我不由一怔。只听一声轻轻的叹息，紫影轻晃，紫绡已掩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