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枉袖手逐齐眉》一叶菩提

35、第三十四章：碎牙门

　　接下来的日子，傅茹心再也没有见到夙连安，因着前几次经历，他消失得并不突兀，那日一番往事记忆仿佛已经沉淀，傅茹心本以为会发生一些什么，可连日来一切平静如初，甚至…平静得让人有些不自然，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我不懂，皇上为何命我去抢夺那东西。”黄叶漫天，抬头便看见枝叶缠绕，天空乌云满布，似是大雨将至。
　　傅茹心靠在窗帷上，衣袖拂过窗棂，手臂轻扬，捻住一片黄叶，叶脉清晰，“你可听过一句话？”她轻声问。
　　岑子衿疑惑的看着她，却听见冰冷的四个字。
　　“功高盖主。”
　　“你什么意思？”心口一紧，有些不详的预感。
　　“没有君王喜欢凌驾于自己之上的臣子，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轻轻淡淡的语气，听不出是何目的。
　　“你以为我会相信。”岑子衿突然狡黠一笑，“不会让你得逞的。”他没有忘记初见时的誓言，傅茹心的话似还在耳边萦绕。
　　她说：我赌此次回京将军必受猜忌，一年之后，便与必瓴国为敌。
　　她还说：此次若是我赢了，便必助将军金戈铁马，得到这天下。
　　闻言，傅茹心竟也轻松一笑，“他的这道旨意对你来说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你若成功了，那是你职责之内，若是失败了，那便是重罪，他正好可以趁机，削了你的兵权，你说，我这解释有何破绽？”分析头头是道，即使岑子衿，也一时语塞，然而最重要的是，自己根本不知道那所谓的上古神兽白偁是何许人物？！
　　“的确完美。”岑子衿轻叹，一阵失神，天空黑云越积越厚，大地也笼罩在一股阴沉的黑暗中，风势大作。
　　傅茹心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有些不想让他再去争取那所谓的至高之位，如果那会让他觉得难过的话，如果会有背叛的罪恶感的话，那么宁可……这样的想法让她有些惊恐，如果就此放弃了，那支撑不过千年的能量风暴定会再次席卷而来，宇宙重整，一切都消失了，那么他，也会消失……
　　消失…仿佛就像是看见多年前夙连安从身边一次次的逃离，他那憎恨的眼神，这种心情，一模一样。
　　傅茹心从身后紧紧抱住那个人，感受着他的体温，还有衣袍下柔滑白皙的肌肤，“就这样一直在我身边吧。”仿佛誓言一般，紧紧将那个人圈箍着，表情柔和，所以没有看见岑子衿紧咬唇角恶狠狠的表情。
　　能不能……稍微松一点……
　　乌云遍布，阴沉沉的天空越压越低，狂风大作，树叶疯狂的摇曳起来，哗啦啦的声响回荡在宁静的空间中，然后天空一道明亮的闪电急速划过，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如同断线的珠子。
　　“下雨了。”岑子衿快速将傅茹心拉进房间，转身关紧窗户，衣袖上沾了雨珠，染了一片湿迹。
　　“你不喜欢雨？”傅茹心疑惑的问他。
　　岑子衿不禁一怔，“淋雨会生病的。”他解释道，不过又想到，这个人医术超群，怕是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生病。
　　果然，傅茹心露出疑惑的表情，然而还在来不及说话，敲门声突兀响起，岑子衿开了门，却看见门外站着两名打扮怪异的老者，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皆是容貌出色，给人娟秀不俗的感觉。
　　“将军，冒昧前来叨唠还望海涵。”其中，那名手持一轮如同五芒星轮盘的白发老者开口道。
　　这些人！岑子衿心头震撼，这客栈自己已命安墨严加守卫，未得允许，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进入二楼，然而他们却出现了，没有惊扰任何人，甚至有可能，安墨他们根本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然而越是危险便越是要沉着应对。
　　“有什么事吗？”岑子衿不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些人。
　　这时，另一名老者开口道：“小子，我们碎牙门找你自然是有好事。”他说话直率，脸上也堆满笑意，却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曰深，不得无礼。”冷冷的呵斥，然而那叫曰深的笑脸老者却是退了下去，那名白发老者给人严肃之感，“将军不必多心，我们只是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当然作为回报，你也可以问我们一些问题。”这笔交易很公平，然而岑子衿兴趣并不大。
　　“我的好奇心并不强。”
　　“如果是关于上古神兽白偁的呢？”这是一道干脆的声音，带着些许空灵，说话的正是那紫衣女子。
　　岑子衿不禁眯了眯眼，眸中闪现着诧异的光芒，这几个人身份不凡，至少他们见到自己时没有普通人应有的恭敬，而且…上古神兽白偁，那种东西怎么听都觉得像是属于妖神之类的，不过。
　　“成交！”坚定的语气。
　　利用也好，毁灭也好，不都得试一试吗，那个将自己抚养长大的男人，那个登上九五之尊的男人，那个曾经说着自己是他的骄傲的男人，不拼一拼，怎么知道真假，至少，那个事实是如何也不想去猜测的。
　　傅茹心漫不经心的看着那几个人，其中一男一女不就是之前在湖边遇见的人，记得当初他们提过碎牙门，没想到也加入了这场战斗，她的目光最终凝聚在那白衣老者手握的五芒星轮盘上，脸上浮现一抹沉思，那分明是…本命源。
　　本命源可以凝为武器，并具有极强的力量，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凝结出转生本命源，那片湖面上密集的雾气想必便是来自于此，然而本命源与转身本命源不同，它没有转生的力量，只是作为转生本命源的一种助力，说强也强，说弱也弱。
　　突然，她感受到一抹视线，是那个一脸笑意的老者，此时他正直直的盯着自己，眼中似乎出现了疑惑，傅茹心便收了视线，居然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观察视线，这个人，似乎很不简单呢。
　　“此事事关机密，所以将军还请？”那白发老者目光看向站在岑子衿身后的女子，即使见到那般容貌也面不改色，然而言下之意谁都明白。
　　岑子衿自然不会这么做，刚想开口拒绝，便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
　　“我出去走走，你们聊。”说话之间，她已经与岑子衿擦肩而过，在那名为曰深的老者面前微微停顿，坦然一笑，才继续穿过那长长的回廊，只那一眼，曰深已经满腹疑惑，那个人，让他有危险的感觉，从未遇到过的危机感。
　　岑子衿收了心思，几人便进了房间，将门窗紧闭，相对而坐，气氛莫名的紧张起来。
　　“将军，我听缠月说，那日衡阳湖被强大力量封印之时，你也在衡阳城，可是事实？”正襟危坐，白衣老者沉沉开口，他的声音带着威迫感，让人有些不适。
　　“缠月？封印？”这都是他所不知的。
　　“我便是。”那名紫衣女子这时开口，“那日据说将军还救了那些受瘟疫的人？”
　　“这又如何？”那些人可不他救的，不过这不重要。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就有合作的理由了。”
　　“合作？我可没兴趣跟你们一起做什么事。”岑子衿毫不犹豫的拒绝，天上不会掉馅饼，所以这所谓的合作也必然会付出一些代价的。
　　“难道将军以为凭你一人之力便可以得到上古神兽，即使你拥有那样的力量。”低沉的声音，隐藏着笑意。
　　岑子衿轻轻敲击的手指猛然停住，不对劲！难怪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他们以为那些衡阳城的人是自己救的，而且还以为那片湖域什么所谓的封印是自己施加的，所以才会这样尊重，这就是合作的理由！他们想要借自己的力量，不过…真是可惜呢。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所谓的力量，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不过现在，他没有坦诚的打算，还有一些事情，是自己需要知道的。
　　回廊尽头，天地间都是雨点轻触着地面的清脆声，泥泞地面滴下了漩涡，屋檐而下的水珠连成一串，烟雨蒙蒙中，一切都若隐若现，傅茹心静静的站在栏杆前，秀发轻挽，肤如凝脂，白衣玉立，宛如一幅盛世之画。
　　身后静止的空间突然泛起一阵轻轻的涟漪，如同波纹一般蔓延开来，一名黑衣女子缓缓从动荡的空间中走出，目光随即落在栏杆前的女子身上，猛然下跪。
　　“碧水。”轻轻的嗓音，却带着一股不容反抗的强势，闻言，碧水更是垂低了头。
　　见到这幅场景，傅茹心也知道发生了不好的事情，“说吧。”
　　“魅姬死了。”
　　傅茹心不禁皱眉，“不是说了不能让她死掉。”
　　“请主人责罚，魅姬在进入月息塔之前便自断筋脉，然后服下了绝命草，是我的过失，没有及时发现加以阻止。”她的声音恭敬无比，态度也十分诚恳，然而碧水不敢凝视那个人的眼睛，已经完全不同了，和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子的时候，她的强大，她的手段，她的无情，他们都已经领教过，可是这个人救了她们，救了走投无路的她们，所以从发誓效忠的那一刻开始，已经注定她是他们的主人，永世不变。
　　“碧水，你在想什么？”冷冷的嗓音，仿佛恢复了冷冽，傅茹心没有回头，她伸出手，任水珠滴落在手心，冰冰凉凉的感觉。
　　“我在想。”碧水恭敬的道，“主人明明已经超越了所有存在，为何还会滞留人间界。”如果说只是因为喜欢上了岑子衿，这样的理由远远不够。
　　若是换了其他时候，她是万万不敢提问的，可此时是主人提问的，她只能据实回答。
　　“超越了所有的存在？”闻言，傅茹心嘲讽的笑，“这世间没有什么是最强，一旦有了在乎的东西，就都会有了弱点。”
　　“可是他有什么好……”碧水的话还未说完，一道呼啸而过的攻击突然划过耳际，她心头一寒，看见被斩断的发丝轻飘飘的落下。
　　“他什么都好，记住你的本分，不要逾越了。”耳边响起的，是冷漠至极的警告。
　　碧水知道她生气了，这个时候的她是切记不要去招惹的，因为除了那些她在乎的东西，其余的都不重要，主人就是这样的人，，她不在意的便是蝼蚁，而那些被她爱着的人，便能享尽温柔，就像…岑子衿。
　　“凝雪剑有消息吗？”完全感受不到气息，就好像从这世间凭空消失了。
　　“没有。”
　　“似乎完全被动了呢……”傅茹心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将掌心翻转，水滴立即一泻而下，汇集在那水雾之中。
　　她的眼神平静，然而眼眸深处，却像是翻涌着一股暗潮，汹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