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清年如风

5、一场令人震惊的回忆

　　惜言满脸诧异地看着小和尚，那老乞丐见状便要趁机溜走，惜言忙又将他拿下，顾不得其他，忙喝道：“说！那块玉佩在哪里？”脸却朝着还愣在当场的小乞丐，小乞丐低下头。那老乞丐忙道：“不知是姑奶奶的东西，小的瞎了狗眼，那玉佩现在在朝阳当铺里，安稳着呢！”惜言听他将门令当了还说得理直气壮，心下火起，不过好在终于有个着落了。
　　“你以后不许再欺负他！”惜言头向小乞丐那边撇了撇。
　　“是是，小宇真是命好，遇到姑奶奶这位贵人，今后我绝对和他井水不犯河水。”乞丐谄笑地应着。
　　“走吧！”惜言也不知道拿这种老油条怎么办，只好松了手。老乞丐忙向外跌跌撞撞地跑去。
　　小和尚冷哼一声，声音像寒冰一样：“再要我见到你，我一定杀了你！”
　　惜言突然觉得小和尚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心里也不禁一冷，老乞丐早如兔子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小乞丐坚硬的外表终于崩塌，抱住瘫倒的小和尚大哭起来，那其中的辛酸委屈连惜言都觉得心里酸酸的。
　　小和尚恢复了温和的模样，像一个慈母般轻拍着小乞丐的背，直到他的哭声由哀嚎转为呜咽，这才扯着小乞丐起身对着惜言便是一拜。惜言吓了一跳，忙欲扶起他们：“这是做什么！”
　　“多谢女侠救命之恩！求女侠收我们兄弟两为徒！”小和尚说着便要磕头。小乞丐也照着他的样子磕下来。
　　惜言忙往边上一跳，忙摆手道：“这可不行！你们快起来！”
　　“女侠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小和尚耍赖的功夫倒真不错，语气仍是淡淡的，好似天经地义似的。
　　惜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是我不肯，而是我不能。我都还没出师，怎么收徒弟呢？”
　　小和尚淡定地跪着，小乞丐眨了眨眼睛看着惜言，眼神终于不那么狠厉，而是一个正常的十岁左右孩子的样子。
　　惜言头疼起来，忽然转了转眼珠，计上心头，说道：“虽然做不成师徒，做姐弟倒是可以的。。。”
　　“老大！”话还没说完，小和尚就欣喜地拉着小乞丐朝惜言又拜了三拜。
　　惜言无奈的心中泛起一丝幸福的甜蜜。她很久没有见过家人，早已无法感受那种亲情的快乐，可是现在她居然又多了两个家人。想着她便高兴地跳起来，“我们是一家人，哈哈，我们是一家人了！”小乞丐也兴奋地拍起手来，只有小和尚笑中还带着一丝隐忧。
　　夏夜的风凉凉地掠过发梢，充满了草木间的甘甜。惜言睡在小和尚铺好的草堆里，觉得老天爷对她还是不错的。想起十年前逃难中失散的父母，心中暗自许愿，有一天一定要把小坤和小宇带到父母面前。
　　“老大？”小坤在佛像那边轻轻地唤了一声。
　　惜言知道他们顾忌自己低下的身份，不肯叫她一声大姐，心里暖暖的，又不好戳破，只当做很喜欢这个称谓，忙起身问道：“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吗？我们还是去城里找个大夫看一下吧？”
　　小坤执意道：“从小被老张打骂惯了，这点伤算什么！”
　　“他是你们父亲？”惜言走到小坤身边，迟疑地问道，难道她刚刚竟然将他们父子拆散？
　　“不知道，我也不在乎！从有记忆开始我们就跟着他到处偷钱，要饭，要不到钱就要挨打。他拿了我们偷的钱就去赌，赌输了也打我们出气。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小宇。。。”他顿了一下轻声说：“好像是在我四岁那年被他拐骗来的。”
　　惜言恨恨道：“真便宜了他！”
　　“我自己有时候也在想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可是还是活过来了。后来我长大了，终于可以保护小宇了，可是那块地盘是他的，不跟着他，我们连讨饭的地方都没有。”
　　惜言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事，心里难受极了，却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不去找个事情做呢？自己可以养活自己，就不需要别人的施舍了。”
　　小坤怪异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去他家为奴也是要有来路的，像咱们这种来历不明的乞丐，也只有一辈子做乞丐的命。要么就是做黑工，那是赔命的差事，我可不想死。”
　　惜言彻底地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原来对这个熟悉的世界并不了解。
　　“直到有一年过年的时候，他喝了酒，受了气，又来打我们，我只好尽力护着小宇，鞭子不停地抽在我身上，风还是那么冷，却抽得我身上火辣辣地烧着，我坚持着，以为坚持一会儿就会停了，可是那次，他总没有停。”他缩在神像下，眼中仍然全是恐惧。惜言想要安抚他一下，但是他似乎惧怕所有的触碰，只好将手缩回来。
　　“他们将我扔到泥沼里，以为我死了，其实我也以为我死了。”小坤一脸黯然，“没想到，我居然还是醒了过来，我不想醒过来，我那么快就要到天上的云彩那里了，那里好多白米饭，好多干净衣服，好舒服。”惜言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可是，那个该死的老张还是不放过我，扯住我的胳膊，将我从空中拽下来。”小坤自顾自地说道，一脸恨意。
　　“我挣扎着让老张放开我，他却坏笑着说死也要拉我做垫背，我越来越沉，浑身都疼起来，快要疼死了，又突然很痒，快要痒死了。这才慢慢睁开眼睛，原来是一匹小狼扯住我的衣服在走。没想到吧？被人害死，却被狼救！”
　　惜言安静地听着，任他发泄，恐怕这些话他憋在心里很久，直到现在才终于有机会说出来。
　　“小狼和我就好像兄弟一样，我养好了伤也不愿再回到人世之中，可是它虽然只有我，我却还有小宇。我惦记着他，希望将他也救出来。谁知刚出那片沼泽，小狼就被一个男人射中了，我后悔死了，如果它不是送我离开，怎么会遇到这场灾祸！”他眼中泛起泪光。“那男人却嘲笑地看了它一眼，只是说‘狼也不过如此。’我死死地盯住那个男人，心想，我早晚一定要给小狼报仇！他却看都不看我一眼，只是对身边随着的人说：‘这人就交给你了’”。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我以为我这回死定了，结果他们把我带到灵峰寺来，做了个打杂的小和尚，我知道我是逃不了的，也没地方可以逃，索性就留了下来。后来我才知道，带我回来的人是灵峰寺的主持苦空大师，而那天被你打伤的就是灵峰寺的两大长老之一的苦无大师。”
　　惜言对灵峰寺没有什么概念，她自七岁上钟山便再也没下来过，钟山更多是一个修行的所在，所以其中的人对尘世也并不那么关心，她从来也没听说过别的门派，除了被师父们深恶痛绝的魔教明光宫。想到那个和尚的所作所为，女子怨恨的眼神又在她脑海中闪过，她忙问道：“这个灵峰寺难道跟魔教有关系？”
　　小坤有点迷惑：“什么魔教？”
　　“就是明光宫啊！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那个！”惜言自己也是一知半解，只觉得魔教这样的大祸害应该是天下无人不知的，而所有坏事大概都是跟它脱不了干系的。
　　小坤神情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好像第一次仔细看她似的：“明光宫不是魔教。他们。。。”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形容词，只好简单地说：“很好。”
　　惜言暗自奇怪，但这些东西她本来就不清楚，也没什么兴趣，于是继续问小坤道：“灵峰寺难道不是个寺庙吗？为什么他们的和尚竟可以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
　　小坤深吸了口气，“没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他们明里为那些有钱人做法事、念经，收受钱财，暗地里杀人、防火，替他们消灾，说起来是寺庙，却做着天理不容的事，讨好了官府，便没有人能够压制它。现如今，可不都是这样？我算是摸透了，整个祥龙镇有钱人和有钱人勾结，让没钱的人更没钱，被逼死的大有人在，像我这样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听着小坤越来越激愤的言论，惜言只觉得心里那口闷气越来越沉，“难道竟没有王法了么？”
　　“王法？天高皇帝远，王法不过是摆摆样子，让咱们这些人有苦无处诉去罢了！”他想了想，凑近了点说：“他们背后有人撑腰！根本就不怕！”见惜言怔怔不说话，小坤一脸黯然说：“老大，待会休息好了赶紧赶路，等到他们找过来，咱们就完了！”
　　惜言扬了扬眉毛，钟山是武林中最大的门派，竟会怕一个不知名的小寺？便并没有把小坤的话放在心上，宽慰小坤道：“别怕，天塌下来我撑着呢！”
　　“老大，你到底是什么来路？”小宇和小坤好像都不太相信有人可以对付灵峰寺，那不是对抗官府？
　　惜言笑道，“非常好的来路，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小庙外一片静谧，静静地睡下后才发觉远处似乎人声鼎沸。对于明天，惜言从来没有担心过。她想了想，决定明天一早先去当铺拿回门令，可是，没有钱去赎怎么办？难道硬抢？小坤和小宇也许不知道那门令意味着什么，难道当铺老板也不识货？不知道会被宰多少。还有小坤的伤应该让大夫瞧瞧，他们也该换几身干净衣服，此时大家的肚子又咕咕叫起来，“哎，钱！”她这才明白人们常说的“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含义，“钱啊钱，天上要是掉钱下来就好了。”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