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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和姐姐 ...

  •   (一)我和姐姐
      姐姐,骆霖。
      妹妹,骆祁。
      八年前我们是亲姐妹,九岁后我从父母的口中得知骆霖是大伯的孩子,而大伯在工地的一次事故中去世了,大妈被迫离开这里嫁去远方。中间的一年里我和骆霖又有分析着我们的可能性,我是抱养的,或她上抱养的,又或者我们都是抱养的……
      骆霖大我一岁,准确点是十一个月零一天,其实这些无关紧要,不会影响我们生活在这个家庭里,不会影响我叫她骆霖。
      在告之她是抱养的事实的那一天,我看到了她望着我微笑,笑得那样好看,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伤感,我深深地觉得那种伤感不是因为那个事实。晚上我们回到卧室,她总会把房间简单的整理了一遍,收拾床铺的时候她会说,骆祁,你把那本书放回书架!我也会懒洋洋地搭理她一下。而那晚她却用了“请”,顿时我发现姐姐变得好陌生了,同时也发觉我像在执行一种命令,乖乖地把书放好就直接躺在床上,骆霖,你不难过?
      不,为什么要难过?我还有爸爸妈妈,还有你啊!
      那你还要你的妈妈吗?
      要,等我长大了就去找她,因为她在等我啊。
      你怎么知道她在等你呢?
      因为她是我妈妈——骆祁,有些事情我们都不懂,可总有一天我们就会明白——
      太阳总会从东方升起,小时侯的我们都不懂,可我们始终相信,时间会给我们最好的证明,而只有时间才不会说谎。
      原本我可以不用记忆这么多,可这些年来,姐姐总是待我很好,以前两人都拥有的东西,一方缺少,另一方是绝对不会补给的,而现在她却时刻维护我的利益,时刻填补我的漏洞。骆霖在我心中树立的姐姐形象愈加的清晰,可她不是我的亲姐姐啊——
      渐地我已经感觉她对我的好总是那么的故意,这是一种说不出的故意,就像一个陌生人对你越好,你就越是觉得他(她)有目的于你是一个道理。从九岁至十四岁的这连续的五年中,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看待姐姐的,偶尔会刻意的防备她,好象她真的有目的似的。
      日子长了,我发现姐姐越来越像妈妈,而我越来越像爸爸,不知为什么,我又觉得老天好象和我们开了一个玩笑——也许我和姐姐都是爸爸妈妈的孩子,那些舆论不过是成了逃避计划生育的理由。有时候我会看着姐姐发呆,她是那样的漂亮,有着像妈妈那样的卷发,柔柔的,带着淡淡的柠檬香,在五月的季节里轻轻飘扬……每次姐姐发现我看她,像是知道我的心事一样,骆祁,你都比我高一个头了,像爸爸的孩子才有服气呢。
      我不是嫉妒她的美好,我只是会想起外婆,她躺在槐树下的躺椅上牵着我的手说,每一个人都有他(她)最美丽的一面,只是有的人会把它表现出来,有的人却将它隐藏。
      又是在那一刹那,我再次注意到姐姐那十七岁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悲伤,而眼睛里尽是无奈,那种无奈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保护她……于是我再也不当着她的面去问谁像谁的问题了,我只知道那对姐姐来说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姐姐和我的假期总是在外婆家度过的,那是一个远离喧嚣的地方,在我们的记忆里,那儿有着两棵树——一棵槐树,一棵桂花树。在时间上它们交错地开花,于是我们总会闻着两个季节的香气,一直将外婆的房屋笼罩在香气里面。
      还在想十岁那年的姐姐,想着我们在外婆家的时候,那年她十一岁。我因发高烧,被外婆带去打退烧针,大屋就留下姐姐。那天的精神很恍惚,走路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天空都在打着旋转,外婆怕我受不了,就在诊所里待到我恢复了一些才离开。而我的心里好象有种错过了什么的感觉,微微一疼,又悄悄睡去。直到回去的时候,隐约地听到了姐姐的哭泣声,好象看到了床单上的血渍,我的不适感又开始在身体里蔓延开来……渐渐的,潜意识里仿佛听到了外婆慌乱的脚步声,还有玻璃破碎的声音,外面似乎风很大,吹着树叶沙沙作响,我模糊地告诉自己,也许快要下雨了吧!
      在同一天里,我们被爸爸接走了,我在摇晃的车里再次睡去,仿佛又听到了哭泣声,由近及远,断断续续——
      再次听到那样的哭声的时候,我在好朋友家里做功课,她从房间里冲出来,抱着我大哭,骆祁,我流血了,会不会死啊?
      我望着她惨白的脸,心里也是一团乱,但还是安慰道,不会的。
      后来,我自己慢慢地了解,于十岁那年,我错过的是姐姐的初潮——
      我想,是不是每一个女孩都会这样哭?是不是这种“恐惧”袭来之后,人会有些失落?我又想这种答案是不是没人愿意直接告诉你?不然姐姐为何总是对这些问题回避和沉默?
      在姐姐高中毕业的那天,她带我去参加了他们所有毕业班的“分梨”晚会,这是个特殊的晚会,也许是知道就要分道扬镳了吧,这场“分梨”成为那些相互暗恋的男女生们最后的一次表白机会,而那时的我以为每个人所期待的爱情早就在它最绚烂的时候凋谢,宛如粉色的樱花,为了捉住这最后一刹那的永恒,我们互相惜别,互相倾诉,也许仍在互相爱慕……
      我想我是与这次晚会无关的了,可是姐姐不同,我知道高中三年,在她的心里一直有一个故事,一个人,想到离别的时候应该还有一丝不舍或者说是为了留住吧。
      那晚天气闷热,不过是“解放时期”的天空也就格外的不一样了。我斜躺在床上端详着在镜子前特意地打扮的姐姐,她穿着一件带蕾丝边的纯白衬衣,一条浅兰色齐膝的百褶裙,搭配一双精致的细带高跟凉鞋,然后又将长长的卷发用粉色的发带束成一个简单而又不失庄重的马尾,没有化妆,但是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姐姐的模样都可以写入那些缠绵的言情小说中,成为倾国倾城的佳人了……不过我是不会把她放入小说的国度的,她的身边应该汇集着无数的光芒,乘风飞翔,或者她才是走进现实生活中的天使。
      我其实不忍心打扰这片宁静,可还是故意提高声调打趣她,骆霖。打扮成这样,难不成是想勾引谁?
      她没有说话,嘴唇微闭,显得很紧张,像是默认,又像在思考……可是无论她是以怎样的表情来掩饰自己,我还是没有错过她眼中闪过的一丝伤感,顿时不知所措,有时候真的不知道像她这样优秀的女生在想什么,在担心什么,或者说我不知道姐姐所爱慕的那个男生在想什么,踟躇什么,他们两个人似乎从一开始就只有姐姐单方面的喜欢和付出,而那个男生在姐姐的眼里总是那样孤独,他好象是因为等待而出现的。
      对于姐姐我确实不敢胡乱猜测,她心思细腻,做事总是很有分寸,我知道有很多事情她不说,总有自己的原因。我只得赶紧从床上坐起,换上一件普通的白色T恤和一条颜色有些泛旧的七分牛仔裤,拖着那双帆布鞋,灰溜溜地跟着姐姐出门了。
      还记得很多年以前,朋友们说我总是生活在姐姐的光环下,也许他们是想说我的光环是会因此而暗淡的吧,虽然有些话听起来并不顺耳,可是却不能说明会失去自我,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个性和主张。小时候一直都是姐姐带我出去玩,姐姐的朋友给予我很多帮助,于是我告诉自己,生活在姐姐的光环下是因为可以受到庇佑,又也许失去父母的姐姐只想努力的关心自己的家人,而不是再次失去……
      一路上,姐姐反复地用纸巾擦拭手心,额角微微渗出一些汗,她真的很紧张,这次晚会虽然只是一个毕业生的聚会,不用任何滑稽的表演,可是它却有着特殊的意义,预示离别,还是预示开始,无人能知。
      晚会安排在学校的一个仓库里,里面被同学们布置得很华丽,还有早先安装好的冷气设备。我走在姐姐的后面,听见姐姐走进去的时候有不少人在唤她的名字,我早就知道她人气很高,但没想到竟然高到类似于明星出场的夸张程度,我突然忍不住想笑,笑自己扮演的经纪人角色有些不挤眼,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安慰自己的前途是“光明”的,今晚的目标是在姐姐的掩护下蹭吃蹭喝,透过姐姐的视线去发现传说中叫房爵的男生。
      勿须太多繁冗的过程,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和特定的人群中,要找到一个想找到的人并不很难,然而要找一个素昧谋面且不了解的人,似乎就不是一件容易事了,唯一的找法就是从“他是一个男生”下手,仿佛我不是即将要毕业的学生,而是帮着姐姐带着寻人启事来找人的,有些空穴来风。
      时间大概过去了十分钟,我开始萌生一种挫败感,再看姐姐与别人聊天似乎也是那么心不在焉,我突然对墙上挂的“蒙娜丽莎”有了浓厚的兴趣,这不是世界巨作,优雅的贵妇人安详的面孔被换上了另外一个男人的狰狞笑容,正是因为不协调,才让见了的人忍不住发笑,还未来得及感叹极富创意的灵感,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好象身后有异样的目光——我迅速的回头张望了一下,除了路过的校友,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事物。
      不知道是为什么,总是认为某个角落曾有一双眼睛,盯着这边看了很久,而那双眼睛的主人却在转瞬间不见踪影,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难道是我想多了?脑海中开始重复出现以前自己常说的一句话,在茫茫人海中无论身处哪里,恋人的目光总是可以穿越时间和距离,找到彼此的所在。
      而顺着刚才的方向,我转过身努力地寻找,无意地把视线定格在一个穿着黑色无袖T恤的男生身上,但他只是望着窗外,玻璃窗是关着的,从上面可以看见整个晚会的现场,还有人群,看样子他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只是……
      骆霖,站在窗户那里的男生是谁?
      姐姐望向那边,表情很平淡,没有太多表示,齐轲,我们班的同学。
      我又看了那个叫齐轲的男生一眼,从玻璃窗上倒映出他的脸,虽然很英俊,可是却给我一种说不出来的很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从看见他的那一刻开始便跟着我,或许会结束于他的离开……
      骆祁,站在门口穿白T恤的男生就是房爵——
      姐姐用眼睛催促我往门的方向看,我知道男主角上场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等到一切准备揭晓的时候,心突然的疼了一下,这是……
      嗨,小女生,你把蒲公英的种子吹到我头上了。说这话的男孩只是望着我,表情不像是责备我故意把往别人的院子里吹那些东西,却好象又在等我说抱歉。我始终都记得他戴着眼镜,但藏不住明亮的眼睛,还有他阳光般的笑容,见我低着头,没有任何道歉,他轻叹一声,没关系的,我喜欢蒲公英——
      他就这么消失在我的视线,于是晚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家里到处都是蒲公英,出去的时候还看见每个行人的头发斑白,似乎都变成了蒲公英,大风一吹,蒲公英到处乱飞,于是每个人又都变成了秃子,他们微笑着打招呼……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这段故事隐埋在我记忆的最深处,当时间悄悄流逝的时候,我便一同淡忘了曾经某时某地某人某事。可是今天,当这个男生再次走入我的视线,那段往事就像被磁铁吸附了一般,完完整整地跃于脑海,只是除了我,没有人会想起罢了。
      我看着他迎面走来,又看着姐姐满心期待的眼神,百般滋味在心头,我总是以为,故事不应该这样开始。小说里面总会把过去的岁月里那些匆匆出现过的人,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刻再让他们重逢,像跨了好几个世纪一样,互相打着照面,心里一边感叹彼此再聚首,一边唏嘘彼此似乎算是萍水相逢……
      骆霖——他唤姐姐的名字,仍旧那么亲切,看不出他有孤独的一面。
      姐姐的脸上是羞赧的表情,我表面的平静有些不自然,心里有些想问他是否还记得我,又怕被看作是“孔雀开屏”,想想还是什么都不要问的好,毕竟事隔多年。他们聊着话题,仿佛我已如尘埃般消失,偶尔人不得不承认,当我们去面对别人的爱情时,对自己来说是一件残酷的事。我静静地走开,找自己的同伴……身后再次出现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直到背部隐约出现一种灼热感,还是很熟悉,只是我希望那个目光的主人最好从一开始就不要存在。
      小女生,不打个招呼吗?
      是惊是喜?我应该怎么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他记得我,他还记得我,我告诉自己应该回答,但是又怕刚才听到的不过是种幻觉。
      没关系的,我喜欢蒲公英——
      我转过身,有些茫然,但姐姐比我更要茫然,她一定不敢相信我和房爵在很早以前就见过面,甚至在三年后仍然记得当年的片段。
      我突然松了口气,别叫我小女生,我还是不会对你道歉的——
      接着听见了他爽朗的笑声,我仔细的打量他,其实他比以前帅气成熟了许多,明亮的眼睛依然没有改变,只是已不再戴眼镜。
      这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了,重要的是他还记得曾经的某个五月,在湖蓝色的天空下,有一个女孩偷偷地放飞手中的蒲公英,而那些种子就像急于落地生根般地飘在一个男孩的头上,我不知道那些种子有没有找到归宿,但是我相信有些往事就如同种子般埋在心灵的最深处,等待最恰当的时机发芽开放。
      当我们还在闲谈的时候,窗边的人影也开始向这边走过来, 骆霖,——
      这个叫齐轲的男生,眼睛里是神秘的期待,他很礼貌地向我点了下头,你好,骆祁。
      这并不奇怪,如果认识姐姐的人,连她有个妹妹的事情都不清楚的话,那是一种失败。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在房爵身上的时候,有些奇怪,同时也不是那种很友好的,于是我猜想倘若他们不友好,也只是因为姐姐……
      那天晚上,我们四个一起回家,齐轲显得很活跃,我也很随意的说着以前的姐姐的糗事,房爵认真的听我们说的一切,姐姐只是很含蓄的笑。没有人来打破这种看起来很和谐,但事实却很尴尬的局面,或者我们彼此心照不宣,或许我们愿意为了某种和谐而刻意去忽略那些所谓的世俗的尴尬吧,又或许什么都不是。
      我没有看到房爵孤独的背影,没有看到姐姐口中描述的一切事情,所有都在热闹中沉默。我心里开始有了一些牵挂,一份熟悉,也许我错把那些曾经当成了永恒,也许等待不过是自己与自己开的玩笑。
      爱情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他爱她,她爱外的一个他,而另外的一个他又爱另外的一个她,到最后才知道,其实另外的一个她是爱他的……每次想到这,我就忍不住假设如何来成全这旋涡中的四个人,后来很多年我才知道,这其实是不能假设的,你可以成全一个自己爱的人,却不能成全一个爱自己的人。爱是心甘情愿地给予,而不是施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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