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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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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雅。”宋恩慈亦追了过来。
马黎雅只望了她一眼,一言未语的走了出去。
宋恩慈追出去,直至马黎雅消失不见。
可恩慈分明看见仍有个小女孩徘徊在门外,小女孩伸出手,仿佛在向她呼唤。
宋恩慈只需上前一步,便能触到她。
可她没有,小女孩绝望得伸拳堵住唇,泪留满面。
宋恩慈往回走时,唐瑭已寻了过来。
“她真是个好女孩对不对?我们这样打击她,她仍能不致一言的离去,真是骄傲。”宋恩慈看着唐瑭,“换了我,我做不到。我顶顶自私暴戾,非要搅得两败俱伤,至死方休。”
“我们真打击她了吗?说穿了,钻石,不过是碳的同素异位体。而奢侈不是挥霍浪费,亦非炫耀名牌,而是生活上的自由度,可以自由的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态度。她若连这点都觉悟不到,便不够资格于他在一起。”唐瑭说。
“世界上最最美好的东西,全都与财势金钱无关。”宋恩慈怅然道。
“是,也许她会明白的,她只是爱自己更多一些,所以才放手。恩慈,你不过是执著罢了,可人这一生总得有些坚持。”唐瑭淡淡地说。
“真的吗?”宋恩慈似笑非笑,神情仿已去到很远。“你总是帮我的。我知道,亦舒说这世上有些人爱着的是一个人,与其结婚生子的又是另一个人,但在世人眼中他们未尝是不幸福的,只是我做不到。”
“还记得‘夜访吸血鬼’中那个11岁的女孩吗?外表纯如天使,内心却充满邪魔的小吸血鬼。我一直就是这样的人,他们不该收留我。”万事开头难,做一次坏事和无数次又有什么区别?便是就此不再做了也许一样睡不着,宋恩慈这样告诉自己。
“恩慈,当年你为什么会离去?”唐瑭忽然问。
“为什么?母亲撞到了父亲,那是个完完全全的意外。可母亲并不能释怀,她选择了离去,大约是因这世上已经没有值得她再留恋的事了,她情愿就这么追随父亲而去。可她选择了最糟糕的方式,这对宋品禛是个无可比拟的打击。那段时间他不吃不睡,却异常的沉默,仿佛心中苦苦思索着什么,任谁都能看出他的不正常,却无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那时,她害怕极了,怕他如沉睡的火山猛然爆发,令人受伤,她怕他伤害的人是他自己,他已瘦得落了形。
宋恩慈苦思几日,下了决定。
只要是他要的,再难再难,又有什么她不可以为他做呢?
“品禛,我答应你,我去法国。”宋恩慈深吸口气方说出,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牢他,仿声声问:“品禛,品禛,这真是你需要的吗?”
在那瞬间,她分明看见他眼中如释重负,是的,一种仿极度渴望、疲惫后的释然。
宋恩慈心中绞痛,望了他一眼,转身而去。
十七岁,就是在那年那一瞬间,她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心如刀割”。
“——唐瑭,我就这样离去了。他的性子也从此一改从前,变得沉默寡言,开始习惯压抑自己,事事闷在心里。原来命运,自有它自己的主张,人们永远猜不到下一条岔路会在哪里。”她的声音里满是无可奈何。
唐瑭久久无语,沉默者高贵,她想。
过半响,唐瑭方没头没脑地说:“恩慈,我们幸福的时候常常并不自知,我们不知道身旁其实还有着另一些人在羡慕着自己。所以有时候,幸福和幸福感根本是两回事。”
宋恩慈默默听着,犹自回味。
还在出神,有人已一把掐住她手腕。
宋恩慈缓缓抬头,呵,除了他还能是谁?心底纵是纷乱汹涌,面上依然淡定从容地迎住宋品禛的目光,挑望着他的眼神一如孩童般无辜清澈,隔一会说:“卡卡在等着我。”
如惊雷密密匝匝轰击而来,宋品禛脸色骤变,猛一下松开了她的手。
他停在宋恩慈身旁,冷冰冰地瞪着她。
唐瑭转着眼珠,来回打量他,恐怖,脸真臭啊,她偷笑着撤到安全地带。
宋恩慈唇角含笑,揉了揉掐红的手腕,往前走去。
身后传来他低低一句。“你是故意的。”
她置之不理,继续前行。
却又突然猛煞住脚步,转身,嫣然一笑,若无其事地说:“知道鳄鱼为什么会流眼泪吗?因为它长时间离开水后,眼睛会发干,那时候它就会流泪。宋品禛,你放逐的我太久了。”
宋品禛怔在原地,望着她渐走渐远。
略一偏首,才觉不知何时唐瑭已走至他身边。
“那么你呢,唐小姐,你为何甘心当她的‘帮凶’?”宋品禛盯住她,直截了当道。
犀利的目光,害唐瑭呼吸一窒。
她垂着脸,貌似无辜。
原来除了面对恩慈,他并不一味容忍退让,唐瑭心底暗笑,抬头,与他对望。
望着那双深邃的黑眼睛,她出口反将一军:“法官先生,您审错了对象。好象是因阁下纵容,‘元凶’才能屡屡得手。”
宋品禛一下冷静起来,重新打量起眼前女子。
她第一眼见到他时,眼中瞬间流露的诧异惊喜惶然颤粟,他分明记得。
“这世上没有人应该是孤独的。更何况幸福明明唾手可得,有人却为什么不愿给予呢?”唐瑭再下一城道。
“小姐,对于你并不清楚的事请不要妄加评论。”宋品禛出声警告。
“我知道,有些人永远背负着许多需要独自承担的东西,不能说。甚至是可以交代与别人的东西,也不能说。他宁肯在自己的身边垒起厚厚的高墙,并永远住在高墙后面。反正抑郁时,他大可对着墙上的镜子自己和自己说。”
她毫不客气的话语一下击中了他,宋品禛失了神,呆半响,仿不知在忧伤什么。
“有些人天生就是上天厚爱的幸运儿,从小锦衣玉食,相貌品格一流,受过良好教育,幽默大方又懂玩,四处受人逢迎。可他们却未必能幸免于受苦。上帝常常会给了些什么,又会突然伸出手,取走另一些东西。而几乎什么都不缺的人,自知得到了命运的眷顾,所以常常掩饰着自己的不幸,然而掩盖的行为又加深了内心的痛苦。他们的确幸运,却不见得真正幸福。”唐瑭看住他,轻轻说。
宋品禛一直保持缄默。
“知道吗,我一直忘不了第一次见到恩慈的情景。那是个很热闹的派对,只她一人安静的坐在偏僻角落,有如座冰雕,拒绝着世人的接近。她尖尖的脸有些苍白,小鹿般的眼睛隐隐有晶莹的光,却又无那种易碎的脆弱感。那刻,我便在想:要什么样的力量才能溶解掉她的冰壳?后来朋友介绍我们认识,她不是热情的,甚至连点虚假客套都不愿意摆出来,甚至都并不介意流露出那丁点的不耐烦。但只要每次朋友们话题一转移到一位叫‘宋品禛’的男人身上,她的眼睛哗一下闪亮了,甚至连语速都不自觉的加快……”
她幽幽地说着,他静静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