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都开了》梵天Suzy

1、第 1 章

　　妈妈说，女孩子最不能有的，一个是懒、一个是馋。
　　只是妈妈讲这话的时候，花臻才八岁，记忆当然不深——后来，妈妈去世了，不断这样教育她的换成了爷爷，而且除了这两件，还有最要紧的就是女孩子得靠自己。
　　所以，六年级暑假结束后，地区直升的初中要求大家写下假期里做什么的时候，花臻就写了三件，家务、烧菜，和画花。
　　看文章的老师一开始还不知道花臻是谁，还以为她在开玩笑：画花？！正在办公室里嘀咕的时候，立刻有人说，花臻就是画花的——爷爷书法、奶奶刺绣、爸爸戏曲、妈妈古琴、继母……似乎是教唱歌的，她是画花的，不但姓花，而且画的花是出了名的。
　　没多久，新生为主献艺校文艺周——当然不能让初三的同学们浪费时间——花臻贡献在展览区头一面墙上的是最新工笔作品《百花图》，整整一百朵各不相同的花！

　　花家的祖宅有近百年历史，加上五代书画文艺的名头，是镇上人文景观之一，参观的人不多，但收益相当好，因为花家爷爷、其他叔伯婶婆、以及花臻这一代的作品都在二楼展示来卖。爸爸和继母还住在镇上祖宅隔壁，主要开店的收入维持不错的生活，而花臻跟爷爷住镇外的一处安静许多的公寓，附近有小学、中学、高中、市政，还有奶奶和妈妈的墓地。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似乎妈妈去世前的某一年，也许她才刚上学，在家临摹奶奶的一幅绣品，是传统的繁花似锦。花臻不喜欢其中一些颜色，所以找来大堂哥的油画棒，把个繁花似锦的华美刺绣硬是改成了意境风格的油画。
　　在这以前，没有人教过她如何画油画！她也只见过亲戚们画油画时的手法！因此这幅作品成了当地书画界的谈资，原本想培养她继承古琴世家的外公立刻找来一位专攻油画的老朋友，而对国画也有点造诣爷爷不甘示弱地找来美术教授老友来教她工笔国画。
　　结果，发现她只喜欢画花，从蜡笔到帆布油画到宣纸国画，黑白彩色渲染甚至粉彩瓷器来者不拒。无奈之下的外公转移阵地，请了位摄影家朋友投外孙女所好——教她将喜欢的花儿拍下来寻找灵感。
　　反正，最后似乎她加入的各种协会社团里，唯二有印象的是当地的书画家协会和摄影家协会——她是年龄最小的成员，这个称呼一直持续到初一，有个小学生抢走了她“最小”的头衔，于是她更懒得去那什么活动，更不高兴随随便便把自己的作品挂在那儿被人指手画脚、评头论足的。
　　可学校里却把她当宝贝。尽管她第一年的成绩真不怎么样，但连续捧回两个全省大奖和一个全国二等奖，一扫学校二十几年来只重视成绩不论“素质教育”的“恶名”。

　　“每一朵飘落的樱花的形状都是不同的……”
　　花臻对日本没多少回忆，一来去的时候太小来不及哈他们，二来是跟着爷爷和其他老人们自然只去有“味道”的地方。可一位穿了和服的女士在翻译的帮助下对她说的话却一直记得。
　　每一朵飘下枝头的花朵，都不相同。
　　当时在回国以后，花臻在爷爷的建议下请其他人给那位女士捎带了一张自己的落花作品。好吧，一个十岁的小孩，再天才也不可能有多惊人的创作本事来，但那年纪是件了不得的事，所以花臻房间里多了一整套和服娃娃与二十公分厚的一大摞日本各地风景画册——光是国际快递费就很惊人。
　　可花臻最爱的还是家乡的花儿。连校园里乏味可陈的几处绿化都显得朴实可爱。
　　初二的午间，没多少事情。高中，也许中专吧，总之，是有些遥远的事，至少对花臻而言还不是眼下需要考虑的。
　　眼下，先把握住花儿刚盛开的那一瞬间比较重要。
　　学生们都知道写生一说。但见到花臻用相机拍照，用便宜的圆珠笔画形状时，一致的观点就是这女生只是玩儿呢。
　　花臻是玩儿。但爷爷鼓励她多画，说这样她存折里的钱才会增加。
　　有家听说挺大的公司收她所有的没有卖断的“花样”，还会把最后的颜色跟她反复确认过。她不关心那公司经营得如何，但很喜欢他们每个季度都会送上门的新款衣服——因为是他们自己的物流公司，所以态度特别好。

　　***

　　“臻臻，阿爹把最近收到的汇票解到你的存折上了。”
　　爷爷把存折簿子递过来，花臻打开，一扫，“阿爹，这次的好像比较多？”
　　“你去年的那个百花图，做了一整个系列的产品，你可以上电脑看一下他们的那个什么系统的。”什么叫好像！什么叫比较！根本是之前加起来的几倍！
　　“哦——”她已经忘记密码了，得回头找找去。记忆里，有一位看上去挺显年轻的女士，过来，教她看合同啊条款啊，然后爷爷跟她同时签字——她做什么与爸爸无关，因为爷爷说后妈会向她要走大部分的钱，所以一切由爷爷决断。
　　“臻臻，明年你十六岁，我想用你的名字在市里买套房子。”
　　“那阿爹你也一起去住吗？”
　　“不哉！我就在这里。你呢，还年轻，还是到大城市里比较好。”
　　“好。”
　　花臻，完全无所谓，也一时没有理解爷爷说的大城市到底是哪，更对房子价格与自己存款之间的比例关系没有概念。只埋头，在花的旁边，加上墙的一角，和裙子的半片，呃，裙子铺在半高的花坛边缘比较好？大家以为她只会画花，可她会的东西其实不少，尤其是衣服，但太细节、太写实，与国画不符、又不完全是油画，颇伤脑筋呢！
　　当爷爷的站在孙女背后，看着她用四支不同颜色的细毛笔勾勒出长裙的褶皱纹路，然后是大块颜色棒和粗笔结合的晕色。“宏美”集团的一位什么总的，以及好几个设计师都来过，尤其是那些设计师会过来呆上一天再走，有时有面料工厂的人过来，甚至还有通过老关系找上来的刺绣师傅、陶瓷师傅……他们一致说，画功本身其实挺一般的，但那色彩实在用得好！——奇了，孙女笔下这些绚丽的或是静淡的色彩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还有，红颜色就是红颜色，分成个几百种，观众搞得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