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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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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得要爬过去才行,虽然这东西很不好爬。
我也并不怕它扎手。因为从离开迭哥的地方走到这里一路都有风,我那双手早就已经没有感觉了。
铁丝不够硬,穿着妓女的高跟鞋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的。鞋子也不够合脚。尖利的蒺藜很快就刺破了手挂坏了衣服,在镫亮的鞋面上划出几条长长的纹路。
风一直不肯停,从四面八方吹过来,我不得已眯了眼睛。因为之前脸被冻的僵硬,这简单一眯的动作也变得分外不容易。我突然生出一个要把手拿到面颊上敲一敲的想法,或许我这样做了能够听到类似叩门的声音。
我爬着爬着,有一道白光照到我身上。
面前带蒺藜的铁丝网突兀被照得雪亮。
我想我的好运气到头了。
有人开了车来挽留我。车从与大路相反的方向过来,沿着铁丝网逼近,那道白光执着地投到我身上。车灯的旁边别着深蓝色的扈林隼军徽。
“下来!把手举起来!”
一个扈林隼人从车窗那里探出了头,拿个喇叭冲着这边大声地喊。
我只好照着做。
车开到面前,一个急转刹住了,雪花飞了我一头一脸。有人下了车,手里的手电筒直直照过来。我忍不住别过头闭了眼睛。
“名字?”
照我的人戴着眼镜,问我名字的人没戴眼镜。
只有两个人吗?
车熄了灯,后座上黑黝黝的看不清楚。
“回大人,鲁哥夫娜。”
信手借来的鲁哥夫娜是司务长女儿的小名。我就见过她一面,竟然还记得。
“你什么级别的?”
“回大人,我不是当兵的……”
“那你是什么东西?”
“……我……我在沙龙工作。色莱城南沙龙的金发鲁哥夫那,您没有听说过吗?”
所谓沙龙,在这边是窑子的别称。甫一答完我便看见对面的眼镜不怀好意地笑了。
“谁会听说哪个。你怎么穿的勃良艮的军服?”
“走的时候急,我只好乱穿。”
我把脚上的鞋子拿给他看一眼,“喏。我本来不是这样的。”
眼镜走过来,揪一把我头发,假发当场现形。
“你带假发做什么?”
“漂亮呗。大人,”我佯做惊奇,“干我们这行哪有人不带假发?”
“你本身黑色的?这样不行,你得跟我们回去。”
“难道军爷有钱让我赚?”
我谄媚地笑着,凑过去贴在他身上喋喋不休,“别的不说,要能跟军爷回去,我包准让军爷满意呢……”
眼镜忍不住在我脸上掐一把。
“可惜我今天没有这个空,不然……”
他掐完脸就怔住了。
我稍微让开一点点,拿漆黑枪筒在只有他能看到的地方对着他。
然后就是一声炸响。
没有消音的枪,总是震得人耳朵痛。这个人到底在“不然”些什么,我想我没有机会知道了。
解决了一个再说另一个。他正在那儿拔枪呢。
“别拔别拔了。你会开车对吧?会就帮个忙,送我去色莱,我留着你。”
那人踌躇半晌,没反应,我只好凑近了拿枪管顶着他的后背押他上了车。结果门一打开我就看见了不好的东西。有人象鬼一样坐在漆黑的后座上。
他拿的一冲锋枪,直径比我的大。现在那东西瞄准我的额头。
我突然不能动了。一半是因为这种情况下不准动,而另一半则是因为太过吃惊,来不及反应。
“你好啊,金发鲁哥夫那,”坐在后座上的准将米度维拉冲我笑笑,“等你很久了。你一晚上多少钱?”
我当是谁,却原来是他。
还有兴致来调侃我吗?
还有,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叛徒出现的频率这样高?
不过背叛过我的人下场都很糟糕。因此你要小心一点,如果弄不死我,今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关于这个,现在还是不要让你知道比较好。
“你是一开始就是暗哨,还是最近才投的敌?”
如果一开始就是暗哨,我没发现,证明我无能;如果是最近投敌的,那正好引证我的那句话——你对诱惑的抵抗力太低,不适合让我信任你。
扈林隼人答应给你什么?——准将?中将?总不能是大将吧?
他斜斜睥我一眼。
“与其有功夫管我还是担心你自己好些。提醒你一句,你把扈林隼的底格里斯剐了对吧?我认为他们多半是要用对等的方法处理你,你觉得我的想法有没有道理?”
的确有道理。
不过这个时候我不能脸色发白发青牙龈打颤,那样会让你太过得意。
于是我努力地扯出一张笑脸来。
“那就让他们处理好了。迭哥呢?迭哥怎样?你们抓到他没有?”
“你跟我回城就能知道,快了。”
大路的方向有车灯的白光投到这边,少时,扈林隼人的军车又过来七八辆。刹车的时候车轮下雪花飞扬,折射了白光看得见虹弧,等引擎熄了火又一辆一辆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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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扈林隼人仇深似海。这不是单方面,而是双方的。
比如我会挖他们眼睛,扈林隼人也不是省油的,他们会找机会吐我口水或者往我身上倒垃圾。他们的上峰只是命令不可以就地处决我不可以打我,但其他就管不了了。
几个钟头内我频繁听到这样的对话:
“她谁呀?”
“二麻路金。”
然后问我是谁的那个人立刻就狂躁了。押送我的人上去挡住,那人够不到我,很快流弹就飞了过来。
“放开我!就是她!就是她!我的xxx就是被她给xxx的!”
有个别人甚至还带着哭腔。
于是在我总算被带到扈林隼北军总部的时候,头上和脸上都黏答答的,衣服上面也不干净。
口水是一种水。
因此会结冰,结很黏的冰。
风还是从四面八方向我吹过来。我冷得不得了。
进了门坐到椅子上。总部大厅里头空空旷旷,我试着在来往的人里头寻找迭哥无果。对面恰好立着“正己”的大镜子,我朝里头望一眼,里头那个长了黑色长头发,眉上一寸留了短刘海的女人,这个时候的样子晦气到了家。
晦气得天上的鸟飞过,看她一眼或许都会吓得大叫一声“直娘贼”然后掉下来吧。
抬头望一眼大厅里的挂钟,现在已经凌晨三时半了。
剜眼路金这一辈子究竟还剩下几个钟点?
我有些好奇,但这个问题却不知道拿去问谁。